程茵见着那抹熟悉的高挑健硕身影,表情严肃,眼中燃着怒火瞪着被砸倒的李延,手中还残有瓦盆上的余灰,程茵脱口而出唤了一声,“大姐!”
而后又见从假山一侧晃晃悠悠走出来个男子,斜倚在那里,面上透着微红,手里掐着一把刚刚从旁处掐出来的菊花捏在手中把玩。
程茵眼前一亮,朝男子又唤了声,“二哥!”
众人齐齐朝这二人看过去。
在京城中,想见这传奇般的二人也是难得。
程姝便是那个众人口中整日舞刀弄枪的程家大小姐,自十四岁起便在皇后娘娘跟前做贴身护卫,深得皇后娘娘喜爱。
老二程风大好男儿,既不喜文又不好武,整日钻研名酒,可以说嗜酒如命,可惜了一副好皮囊。
二人行至程茵身前,默契的将程茵护在身后,程姝死盯着陈姗儿,杀人似得目光不免让陈姗儿心里没底,毫无疑问,方才那只花盆就是程姝丢过来的,这种事满京城也就她能做的出来。
程姝结巴,特别是满腔怒火的时候说话更是费力,程风上前一步带着几分莫名的笑意代程姝向陈姗儿开口,“方才听见你们夫妻二人对我三妹出言不逊,我家大姐脾气不好,一时没控制住,出手伤了你家相公,我在这里替我大姐给你们赔个不是。”
陈姗儿好歹也是侯府千金,即便现在陈家地位不如早年,空有个侯府名头,可也是要脸面的,自家人被打成这样,她可咽不下这口气,“赔个不是就行了,你们胆敢当众动手,没有王法了!”
陈姗儿这样说来也是给自己打气,跟这几个人较量,她虽没有胜算,也不能在人前丢了气势,否则往后在这京城高门大户中如何能抬得起头。
“要不这样,你也拿个花盆,”程风没正形似得抬手指了自己额头,“砸我一下,咱们就算扯平了。”
程风将了陈姗儿一军,弄得陈姗儿哑口无言,陈姗儿怎么可能动手砸他,“你们这是耍无赖!”
陈姗儿气得口不择言。
“陈小姐言重了,”程风笑起来如同三月春风,好看又干净,却没个官宦子弟的规矩排面,蹲下来瞧了眼还懵在地上的李延,“伤口不深,就是血流的多点儿,不如我带李相公去包扎伤口,就当是赔罪了。”
李延晕晕乎乎的摸着自己伤口,抬眼看着陈姗儿,眼下陈姗儿气不打一出来,怎么当初就被一叶障目,偏偏嫁了这么个窝囊废,眼下看他,不光与郑寒问差了十万八千里,就连眼前不务正业的程风都赶不上!
“小姐,旁的事过后再说,眼下先给姑爷看伤要紧。”陈姗儿的贴身丫鬟上前一步适时提醒道,故意放大了声音也是给陈姗儿寻个台阶下。
“今天这账咱们先记着,往后慢慢算!”陈姗儿恶狠狠的剜了这程家三兄妹,命人扶起摇摇晃晃的李延灰溜溜的离开了。
众人见没什么热闹可看,一个个又心照不宣的散开,随后又聚到一块儿窃窃私语。
有人的地方,永远不缺是非口舌。市井如此,世家也是。
三兄妹难得见面,这会儿凑在一起更是愉悦。
“大姐,二哥你们怎么来了,你们不是向来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吗?”程茵问道。
“我……我……我……”程姝拍着自己胸口努力张嘴半晌也没说出个完整的句子。
“你什么你,”程风见她憋的难受,干脆打断她替口,“我替大姐说了,大姐是替皇后娘娘来给孙家小姐送礼物,我呢是被爹逼着来的,正好陈氏夫妇在这刁难你,我正要上前,谁知道老大先我一步,飞过去个花盆!”
说着程风爽朗大笑起来,难掩身上淡淡酒香。
哥哥姐姐如此护着自己,程茵自是感动,随之又不免担忧,“可是,陈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今日吃了这么大的亏,怕过后不会善罢甘休。”
程姝一脸坦然,无所畏惧。
程风忙摆手,“老大虽然骁勇却不莽撞,若不然方才那花盆早就丢在陈姗儿的头上了,那李相公不过是个吃软饭的,今日既给了个教训打了陈姗儿的脸,又没闹出大事,过后赔个不是也就罢了。”
这二人曾经一个白脸儿一个红脸儿,也是打遍京城无敌手的老油条了。曾经可没少让程大人和程夫人操心。
三兄妹相比,程茵还算规矩,所以从前未出阁时程茵是最受宠的那个。
“你,好……不好?”平复了方才略有激动的心情,程姝终于还算流利的说了几个字。
“好,我当然好了。”程茵调皮的摇头晃脑,扯起笑容来假装听不懂程姝的话。
程姝言辞简短,程茵眼下就在自己面前,好与不好一目了然,她真正想知道的是程茵在郑寒问身边过得好不好。
见程茵不知道是真没听出弦外之音还是有意装傻充愣,程姝最后还是没有刨根问底。
“茵茵,今日咱们三个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不如咱们去酒楼喝一杯如何?”程风一天到晚满脑子想的都是酒,随意寻个借口就往酒桌儿上凑。
三人见面值得喝;下雨下雪值得喝;艳阳高照值得喝;大马生驹值得喝,母猪下崽儿还值得喝。
“今日,不……成,”程姝用力眨眼,说话费力,“皇后娘娘在……等我。”
程风期待的看向程茵。
程茵也不好意思的笑笑,“对不住二哥,今日我也有事在身。”
程风听了一抚额,不得不接受现实,“好吧好吧,不过话说回来,郑寒问那小子对你还好吧?”
“好,自然是好的。”程茵眼神闪躲,不敢看向二人双眼,因为这种话说起来觉得自己有些心虚。
素莲在一旁苦着个脸,被程姝看的一清二楚。
程姝不免暗自叹了口气。
***
郑寒问一早与父亲来到肃王府,本是议事,没成想被王爷留下用饭。
酒过三巡,还没有要放人的意思,郑庆和与王爷相谈甚欢,郑寒问只好陪着,侧头瞥见窗外渐深的天色不免有些为难。
想着早晨与程茵的约定,眼下着实坐不住了。
直到天色彻底暗下来,郑寒问借口要离开,却被王爷拦住,说什么都不让走,最后郑寒问无法,借着出恭来到院中,对一直候在院中的严路招招手,严路轻快而至。
“你回府中,告诉夫人,今日我不能与她去夜市了。”
严路点头应下,“是。”
严路刚转身快步走出去没多久又被郑寒问叫住,“慢着,回来。”
郑寒问垂眸思衬片刻又追加道,“和夫人说下次我再陪她去。”
严路再次应下,“是,小的记下了。”
见着严路渐行渐远的身影,郑寒问负手而立,修长的身影投在地面上,被王府才点亮的灯光拉成老长。
郑寒问不免回忆起早起说带程茵去夜市时候她兴奋雀跃的样子,一想到她又空欢喜一场心里居然会有些难过。
“下一次再补给她吧。”郑寒问自言自语道。
***
和程姝程风分开后程茵就直奔夜市,夜市离永平侯府特别近,程茵便遣素莲先行回府告知寒问她在市口的茶馆中等他。
原本程茵揣着满腹期待与喜悦盼着和郑寒问肩并肩的四处逛逛,怎知素莲带回的却是郑寒问在王爷府饮酒不能回来的消息。
刹那间程茵眼中的所有期待皆如数散去。
“小姐,这不是世子不想来,而是王爷那边不让走,世子不是说了下次再陪你来,您别往心里去。”素莲在一旁温柔宽慰道。
程茵眼中的恳切盼望被失落和酸楚慢慢淹没,举起手中的茶杯一饮而尽,这时才觉得怎么连杯中的茶水也比之前的苦涩了呢,苦涩的甚至难以下咽,连梗在喉咙口的委屈都压不下……
“罢了,”程茵这一笑像是自嘲,随即站起身来将茶杯重重撂在桌上,“他不来咱们就自己去逛,又不是没长腿。”
见程茵情绪不对,素莲刚想劝她回府,转念一想夜市热闹,许是逛一逛心情就能好了。
索性也就没再拦,随着程茵一同涌入人头攒动的夜市当中。
***
郑寒问自王府归来时夜已经深了,从王府借了匹马骑乘而归,一来比马车行程快些,二来骑马吹风也能散散酒气。
才到府门口,便见素莲哭唧唧的迈出府门,身后跟着严路等人,提着灯笼准备出门。
“发生什么事了?”郑寒问见素莲哭着,事觉不妙,忙翻身/下马走上前来。
素莲一见是郑寒问,更慌了,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彻底扯开哭腔大声道,“世子,奴婢该死,奴婢把小姐给丢了!”
郑寒问眉头一沉,“你在说什么,什么叫把小姐给丢了?”
素莲哭的抽抽噎噎的,用袖子胡乱擦了一把泪水,“奴婢本来是陪着小姐逛夜市,奈何夜市人太多,便和小姐走散了,奴婢怎么找都没找到,又跑回府来看看,府里也没有,里里外外都找遍了,就是没有小姐的人影。”
严路上前道,“小的这会儿也正准备带着人出去找。”
郑寒问抬眼远眺却是一脸迷茫,眼下深更半夜,夜市也早便散了,她又没在府里……
郑寒问不免紧张了起来。
郑寒问二话不说,转身又翻身上马,马鞭一抽,驾马直奔夜市方向。
马蹄哒哒,节奏急促,郑寒问心里更是恼火,担忧的同时又不免在心里暗自骂道,“平日里就只带一个丫鬟在身边,出了什么事连个使唤的人都没有,真是愚蠢至极,程茵,你最好别出什么岔头,否则我饶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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