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也闷闷不乐的坐在床边,郁闷的都快要在身边种出一堆蘑菇了。
“怎么了,还在纠结吗?”
被英灵听不出喜怒的声音激的脊背一凉,柑发少年僵硬了一瞬,随即缓缓放松了自己的身体,闷声道,“没有,只是……”
只是什么?想要向教导自己的人证明自己已经足够强大,却被毫不留情的指出一堆足以让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的隐患。
地基都没打稳,就被人当成白嫖的打手无限扩张下去,即使有那个魄力吞下这么大的地盘,也无暇腾出手来去进行管理。
内忧外患。
除了港黑外,还有一群将他视若无所不能的草食动物们。
他们已经习惯了被人一口一口用勺子喂到大的生活,一旦递给他们象征着成长的筷子,他们只会愤怒的将这些东西扫下桌面,质问他为什么不再喂养他们。
“这不像你啊,中也。”撑着下颚,一脸平淡的芥川,湛蓝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你还要这么消沉下去多久?我记得你应该不是那种因为一点打击就不上进的存在?”
还在那边顶着乌云淅淅沥沥下小雨的中也顿了顿,当即把一堆有的没的情绪甩到脑后,猛地抬起头反驳道,“我本来就不是因为一点小打击就要死要活的人!”
“这就对了。”斩钉截铁的,芥川笃定道,“不然再这么蹲在角落里抑郁下去,你就不是你了,中也。”
“你不是一直都很恣意妄为的吗?你的骄傲是这么轻易的让一点挫折打败吗?”
“我……”中也哑然,几次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将口中脱口而出的话语顺着喉咙沉寂了下去。
太了解他了,这个人。
没有本能上被人看透的不爽,只有欣喜,如海水般埋没了精神的欣喜。
被人知根知底,是这种情绪吗?
应该是——
被自己认可的人,同样认可了自己,双向的理解,似无话不谈的朋友般,带着无伤大雅的玩笑话,漫不经心的指出自己的错误。
“唔。现在应该考虑……后续的收场才对。”干脆将一堆惹了大麻烦,现在老实的跟鹌鹑一样的惹事精暂时放在脑后,一时间他们也闹腾不出个花出来,现在认真考虑划分在自己圈子里的英灵问题,“港黑那边找不到你,不会善罢甘休的。”
倒不如说,那个执政者已经疯魔到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程度了,既然我得不到那就谁也别想得到,再多说全都给我死的极端心理。
真就死神来了呗。
芥川温吞地说道,“如果你担心那个目前来说的最大危机,其实倒也不必。”
还在想事情怎么收场,还有一堆连外围人员都算不上典型为了自己欲望(指被他踹进集装箱的男人)的小啰啰绊手绊脚给自己徒增烦恼的中也:“……啊?”
“已经日薄西山了。”
澄澈的蓝眸看向尚未拉上窗帘的室外,缓缓沉下的夕阳将颜色微浅的眸子映成了更为深刻的墨蓝,边缘还泛着独属于余晖的金芒。
黑夜的局势在血月升起时,就注定要改变了。
*
事实证明,只要预言家不下场,就可以一验一个准,比如……港黑换首领了。
“哈???”
一脸懵逼还没跟上剧情递进的中也一把抓住了一侧当咸鱼的芥川:“……这是不是有点快了?”
从他开始反思自我,到为那位狂暴的首领发了疯一样要挖英灵的眼开始发愁怎么无声无息解决这个明晃晃的威胁,还要腾出一点空来整顿羊,似乎,好像,大概,还没有一个星期?
“啊。这好像是理所当然的。”将窗户拉开,端着一副要跳下去的模样,偏过头的芥川温声道,“王朝末路,披上无害的皮囊,伪装成亲信的毒蛇在黑暗中伺机而动,当獠牙张开时,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
???
中也:“……?”
什么?怎么每个字他都懂,合在一起就听不懂了?
“哦,那些黑手党内部斗的也挺厉害的。”中也思忖片刻,想不出个所以然的他干巴巴地说了一句不算评价的评价,在自己什么都没做之前就被其他人解决了所有的问题让他瞬间感受到了什么是索然无味的寡淡,抛去这种莫名无趣的思绪,他烦躁地揉了揉后颈,回过神来警惕地看着站在窗口要跳不跳的芥川,“你想做什么?”
扶着窗台边框的芥川一脸轻松,“出去走一走,跟你呆在这里这么久了,我还没有在这座城市好好看过。”
大部分时间都在翻阅这个世界所剩无几的书籍,以及修复被污浊的力量侵蚀的灵基,偶尔还要客串一下临时助手,替中也看着这些蠢蠢欲动的小羊,芥川着实无奈的表示,他真的没有好好看过这座城市的模样。
生前在神奈川县,他熟知的城市也是横滨以南的横须贺,这里倒还真没怎么接触过,而且这座城市现在的格局,也跟他记忆里模模糊糊的印象大相径庭……至少他以前都不知道横滨还有港黑。
唔……硬要说他对这种组织的了解,大概是在大正四年间他发表文章的时候,山口组成立?
“喂!别随随便便从窗户边往下跳啊!”
“放心吧中也,这点高度对我来说没什么问题。”
“这是三楼!!!你想干什么啊你?!!!”
嗓门之大,带着整栋楼房都抖了三抖。
中也的声音都赶得上那个……巴利安的谁来着?
啊。忘了。
明明中也自己也嫌麻烦天天从楼上往下蹦。
完美着陆的芥川揽住缭绕在周身的风,习以为常的将被中也荼毒的耳朵上附着的一层魔力散去,他抿起嘴角,站在楼下冲上面气的脚都已经踏在窗台边上,并以肉眼可见的裂痕从他脚下往周边蔓延的中也挥了挥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好好工作吧,中也,昨天的战损报告我给你整理好放在桌子上了,既然打起精神了就别忘记看了。”
被丢在三楼处理工作的中也:“……”
手中的笔突然就不香了,甚至在失控的力度下瞬间断裂,带着上面的墨水溅到手上。
说好的御主跟英灵共进退,一有工作你就光明正大的鸽我???
淦!
*
“唔……这是什么?”
站在鹤见川的岸边,芥川一脸茫然地看着里面咕噜咕噜冒着气泡的波纹,“是河童吗?”
“哗啦——”
像是回应他一般,里面波纹荡漾的幅度更剧烈了。
河神显灵?
默默看了一会被生活垃圾堆积的完全辩识不清里面有什么东西的芥川,诚恳地感慨道:“鹤见川这么脏,辛苦里面的河童了。”
“真可惜……这里没有你想要的河童,在来这里以前,我不知道你这个人会这么无聊。”又丧又压抑的声音,带着好像随时会下场雨的阴郁气质,一个怎么看怎么不讨喜的黑发少年慢吞吞地从河道边冒出头,湿漉漉的发丝宛若某种藻类生物一样黏在他的脸颊两侧。
缠在脸上和脖颈处的绷带像是在诉说病人垂死挣扎时被束缚在人间的模样。
芥川轻轻“嗯”了一声,“谢谢,你也比我想象的要好多了,我一开始以为你是这里的河童。”
还是会抢钢笔的河童x
“让你失望了还真是对不起……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
抑扬顿挫一样,前半句还消沉似的下压,后半句就已经带着恶作剧得逞时的轻浮语气飘到了晴空之上,即使那可能不是什么正经意义上的晴空,漫不经心的,黑发少年勾起带着凉意的笑容“你在这里妨碍我安静的离开人世了,在我想出下一个无人打扰的地方之前,可以请你也去死吗?”
十足的恶意,像是锋芒一样带着刺骨的寒意。
“不行。”
芥川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语气没什么起伏,“在被这个世界驱逐之前我不会去死的,所以请恕我拒绝,关于你任性的要求。”
“你这个人真难伺候。”兴致怏怏的黑发少年一瞬间脸色变得很差,只不过因为角度原因,半张脸埋在阴影中的他还不至于让人看到他近乎实质化的不满,“这不是任性哦……”
他抬起头,露出那张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沉淀着血色的鸢色双眸平淡地看着芥川,平直论述道:“想了,再这么做而已。”
从随波逐流的状态中脱离,在浅到已经无法埋没他口鼻的水里懒洋洋地支起上半身,右手抬起,握着的枪.托还在往下滴着水珠,凝结在上面的水露反射着冰冷的光,少年下颚微微紧绷,侧眸而视,可以看到他漂亮的颚线,微卷的发丝软趴趴地搭在额前,带着缭绕在周身的浓重湿气,扳机扣响的声音在两人耳中清晰传来。
无事发生。
“嘁。”少年烦躁地咋了下舌,随手将刚刚还瞄准对方心脏位置的枪.丢到了身后的水中,看都不看沉到湖底的违.纪.物品,那双鹫鹰鸟类尾羽一样的眸子扫过自始自终表情都没变过的芥川“真糟糕,要让你在我眼前多晃一会了。”
“你很讨厌我?”没在意少年刚刚发泄情绪一样的行为,芥川半蹲在地上,认真看着位于河道偏下一点的他。
少年露出了更为薄凉的笑容,虚假的连基本的伪装都不想做,“你不比谁都清楚吗?”
自杀者即使披上无害的皮囊,也无法掩盖他们已经枯竭到氧化生锈的灵魂。
啊啊……真是令人作呕,居然看到了同类。
“好吧,那你加油。”如此果断的,芥川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准备离去。
被这么对待的少年反而不愿意这么妥协了,“咦?你就这么离开吗?”
芥川一脸疑惑,“那不然呢?”
不然看你继续用那张虚假的笑脸说黑泥溢出的话吗?
“你比我想象的还无情呢。”那双空无一物的眸子在芥川身上浅浅停留一瞬,又触电般的移开,抱怨似的话语从这个外表看似精致,实则内里腐朽漆黑的少年口出缓缓道出,“即使是特别的邀请也会拒绝吗?”
“嗯,我跟你不熟。”
“哎呀……”
遗憾性的叹息,没有什么意义的咂嘴,少年鸢色的眼眸弯起,促狭一笑,“那我换个说法,即使是‘太宰治’,你也一样可以无视吗?”
“咯哒——”
脚下的石块在顿住的脚步下发出闷闷的偏移声。
“你说什么……”无动于衷的表情开始龟裂,象征自持的微风倏而偏离,将蓝眸中附着的一层虚虚的雾气散开,露出内里冰冷骇人的暗礁,寒冬下的新雪未曾散落,平静的海面却已寸寸冰封。
哦呀。黑发少年无所谓地抬了抬眼,他心里发散似的想,原来这人是有脾气的么?
他会杀了自己吗?
有点期待。
没有去解读这少年如何思考的问题,芥川就这么伸出手,眸光清冽,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却让处于漩涡中心、雾霭渐歇的那叶孤舟感受到了埋藏在深海之下,暗潮涌动的危机感。
“把那个孩子,还给我。”
他言简意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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