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闯入

    自从“屠羊大会”之后, 微博上风平浪静了好一阵子。

    “君子”们今非昔比, 有人手有精力，只要看见谁在各种有关无关的评论区黑谢之，就立马冲过去控评。

    isun们则是敏锐地注意到，自家爱豆登陆微博的次数多了。

    从前一周都不一定上一回微博, 最近居然隔两天就会显示登陆状态。

    她们猜测，可能是爱豆有什么新的动态要发布, 纷纷严阵以待。就等着何铮微博更新那一刻, 一呼百应。

    但真相只有一个——

    何铮不知第几次上微博，没有在自己的主页停留, 直接进入@演员谢之的页面。

    状态没有更新。

    于是, 何铮又是不知第几次退出来。

    他把车停好, 离开之前，在后视镜里看看自己的脸。

    还好, 黑眼圈虽然重，但被粉底盖住了。

    虽然失眠一直都存在，但最近他晚上胡思乱想的更多了。

    谢之为什么还没有回应他？

    这个人从出事之后, 一下子变得包容随和，甚至会关心人了。在录节目的时候，平静对待他的挑衅, 晚上主动和他说话, 帮他捡身上的树叶……

    最近的饭拍视频里，甚至还祝他身体健康。

    可在他回应之后，谢之却没了下文。

    难道……

    何铮疑惑。

    难道说谢之就是要报复他？

    先是主动示好, 给他布下迷魂阵，待他上当之后，再打一巴掌？

    但马上，何铮又觉得不可能。

    就算谢之真的卑鄙，又何必在洗手间里拒绝他？玩弄他的感情岂不是更直接？

    各种揣测在何铮脑子里兜兜转转，最后回到他入圈的那一天。

    那时他就警告自己，不要相信任何人——娱乐圈这个巨大的泥潭中，谁都不会无缘无故地对谁好。就算天上掉下来个金黄酥脆的馅饼，背面也必定刻着“等价交换”四个字。

    所以，不要被谢之的一时反常蒙蔽了

    就算谢之不是为了打他脸，也绝对是为了别的。

    何铮做个深呼吸，把谢之的影子和微博主页从脑子里踢出去。

    这一天，他趁着拍摄间隙回到北星总部，是为了看一部古装宫斗剧的本子。

    从郑修手里接过资料，何铮扫了一下剧名，“宫苑深深？”

    郑修点头：“北星明年的重头戏之一，何公子有没有兴趣接？”

    何铮没有立刻回答，目光飘过主创那一栏，定格在“陆大成”三个字上。

    郑修见状，解释说：“陆大成是新进来的导演，在何先生的培植工程名单上。”

    “我不演。”何铮把资料塞回郑修手里，“把机会给别人吧。”

    郑修笑了笑，“那何公子手里就没有新的片约了，何先生那边……”

    “我随时都能找到本子。”何铮表情淡淡，“这个就免了。”

    郑修提醒，“可是何公子，《仙帝再临》再有两个月就……”

    “我会在杀青之前定下新的片约。”何铮冷笑一声，转身就走，“关总监，我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不用你提醒。”

    好巧不巧，刚进地下车库，何铮就和陆大成不期而遇。

    “哟，铮铮。”陆大成挑了下眉毛，快步迎上来。

    何铮避之不及，和他打招呼，“陆导，好久不见。”

    陆大成热络得很：“以后就能经常见了，我也进了北星，咱们是同事啦。”

    “那挺好，祝陆导前途无量。”何铮摆摆手，“我要回片场了，再会。”

    陆大成却拦住他，“别走啊铮铮，我的新戏《宫苑深深》正在筹拍，有没有兴趣过来啊？”他语气带着隐隐的炫耀，“给你演男一，怎么样？”

    “谢谢陆导好意，可我档期满了。”何铮再次摆摆手，扬长而去。

    望着何铮那颀长挺拔的背影，陆大成忍不住摸摸自己的小胡子。

    长相极品，身材极品，可惜……

    北星合同上有一条业内最奇葩的明文规定——不许跟何铮走得太近。

    陆大成猜测，何铮一定是被北星高管潜规则了，否则他怎么能不争不抢，不用炒作，就资源逆天，红得发紫？

    更何况这种人间一流的小鲜肉，北星高管不潜规则他，才是不正常。

    陆大成心里打着算盘。谢之太高冷，何铮不敢惹，只能借着《宫苑深深》退而求其次。反正北星的艺人还有很多，从里面挑一个演技好长得帅的，各取所需。

    何铮发动车子，一路向大松山疾驰。

    今日多云，阳光透过流云洒进车里，照得他脸上阴晴不定。

    老实说，陆大成这种二流导演，本来和他没有交集。

    直到两年前，他在一场发布会上注意到，陆大成和谢之搭讪。前者眼里带着暧昧的钩子，后者一脸不耐烦，连余光都不稀得给。

    何铮当时就想，好在谢之出名的早。如果还在底层圈子摸爬滚打，不知道会被那些不三不四的导演制作人之流潜规则多少次。

    而谢之当初被《仙帝再临》剧组追着求合作，气得打电话过来骂他。

    “我说你一句，你就报复我两年，你真有种啊何铮！想让我给你跑龙套，你就到展鹏床上哭三天三夜，把剧本哭湿了拿给我！”

    他觉得谢之不可理喻。为了反击，他也用了很欠的口气回复：“谢老师，看看你我的处境，现在该哭的是你不是我。你要是想哭，我的床欢迎你。”

    “你……混蛋！”

    谢之越生气，何铮心里越爽，“放心，你不用到我床上哭。有个导演很喜欢你，我可以把你介绍给他。”

    结果当然是谢之气得口不择言，把他的祖宗十八代全问候一遍。

    何铮话里提到的那个导演，就是陆大成。

    他当然不会真把谢之介绍给陆大成，只是为了气谢之而已。虽然谢之脾气差讨人厌，至少人品没问题。

    陆大成那种龌龊东西，怎么配？

    但事到如今，谢之为了在圈子里混下去，居然和费尔南·李……

    何铮没再往下细想，因为细思恐极。

    说实话，两年前他被谢之骂的时候，做梦都想不到谢之会有今天。

    如日中天的影帝，怎么会突然屡屡失误，迅速丢掉所有合作，一下子糊穿地心？

    何铮想，如果在医院里重逢之后，他拉谢之一把，会不会谢之就不会……

    何铮猛然打了一把方向盘，车子剧烈抖动，轮胎在柏油路上划出浅白的痕迹。

    一个自身难保的棋子，哪有资格去拯救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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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上就要去安镇了，田甜来到松山华庭，帮谢之收拾行李。

    谢之拿了个吸尘器，细心地抽着犄角旮旯里的微尘，忽然手机响了。

    他接下来：“喂，小李你好……是的，明天要去安镇片场了……你没有灵感？那……你现在过来？可以，只要你不介意我下午比较忙……好的，再见。”

    田甜印象中，蓝以泽的助理好像姓李。她随口问：“谢老师，小李找你有事？”

    “嗯，他最后一件作品缺少灵感，找我探讨。”

    田甜愣了愣：“他能有什么作品？”

    谢之：“就是阿曼不秋系列的服装。”

    田甜慢慢抬起头，“你说的这个小李……该不会是费尔南·李？”

    “是他。”谢之说着，再次打开吸尘器。

    田甜噗呲一声，笑得前俯后仰，“可以可以，小李没毛病。”

    笑了一会儿，她准备继续干活儿，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谢老师，我今天在微博上看到一条苏子扬的状态，他好像要接拍陆大成的《宫苑深深》了。”

    谢之动作一顿，继续干活。

    田甜撇了撇嘴，“听说陆大成是个老gay，苏子扬又那么想红，说不定……”

    “田甜。”谢之看向她，表情忽然变得严肃，“胡乱非议别人，不合适。”

    如今的谢之，已经很少露出这种不悦的表情。田甜怔了一下，“可是圈子里的事，都不是空穴来风啊。”

    “各人的选择，后果自负。”谢之正色，“我知道这个圈子里，八卦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你可以讨论，但我觉得不合适，不会参与。”

    “那……我以后会注意的。”田甜嗫嚅。

    不知怎么的，被这一通告诫之后，她好像更佩服谢之了。

    谢之跟她一起兴致冲冲地diss苏子扬，的确能满足她一时的口舌之快。但那样的话，他也就不是大家喜欢的谢老师了。

    田甜望了一会儿埋头干活的谢之，忽然跑到他跟前，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您！”

    谢之吓了一跳，“怎么了？”

    “谢老师，您真的是德艺双馨的艺术家。”田甜心服口服，“您在我心理阴暗的时候，及时点醒了我。最近我陷入了一个魔障，因为讨厌苏子扬，就恨不得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太偏激了！我是您的助理，应该更加客观冷静才对，我反省！”

    谢之认真地提醒：“我希望你是真的改变心态，而不是在迎合我。”

    “真的不是。”田甜痛心疾首，“谢老师你放心吧，我真的错了，再也不会做屠羊大会那种幼稚可笑的事情了，也不会再利用粉丝了，否则，我不就变成跟苏子扬和方兰一种货色了？”

    谢之观察着她的表情，隐隐觉得不太对。“屠羊大会……是什么？”

    费尔南·李来的时候，田甜正趴在桌子上奋笔疾书，旁边两大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他挺好奇的，过去拿起来看，抬头三个大字。

    检讨书。

    费尔南·李感到很新鲜，不禁往下念：“本人田甜，为我在屠羊大会上的冲动行为深刻反思，现作出如下检讨……”

    刚念了个开头，田甜就涨红着脸把这张纸抢走了。

    “谁都不许看，这是给谢老师写的。”

    费尔南·李一脸尴尬，谢之上前拍拍他的肩，“小姑娘犯了点错，虽然没有造成严重后果，但总要让她长点记性。”

    田甜轻轻咳了一声，“我知道嘛谢老师，三千字检讨，保证晚上交给您。”

    费尔南·李知道前阵子的屠羊大会，陈依娜讨厌苏子扬，在他面前痛快地提了很多次。他笑了笑，表示理解，“娱乐圈里免不了这种事，但谢老师的态度，让我肃然起敬。”他四下看看，“对了，谢老师要忙什么，我可以帮你。”

    “那先谢谢了。”谢之也不客气，把一包东西塞他手里，“跟我来。”

    费尔南·李忖着，谢之这种有品位的人，多半是要带他去书房。

    可是他低头去看包装袋。

    ……冬瓜种子？

    何铮挤出一点时间，再次到谢之家附近碰运气。

    他中间来过几次。可是谢之确定接拍《最后十日》以后，好像挺忙的，一直没遇见。

    如果不是谢之家的窗户时开时关，他甚至怀疑谢之已经悄悄进组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他快要在炎炎烈日底下撑不住的时候，谢之出现了。

    何铮立马来了精神。

    可紧随谢之身后出来的，还有一个费尔南·李。

    何铮一下子僵在那里。

    费尔南·李还紧走几步，跟谢之并肩而行。谢之嘴里说着什么，很自然地牵起他的手腕，在他的袖口上来回摩挲。

    费尔南·李一边听一边点头，两个人越挨越近，路边的树影洒了他们一身。

    何铮觉得自己心里一下子变得很空。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忽然飞走了。

    半晌，他才慢慢地把望远镜架起来。

    谢之和费尔南·李在小道上穿行，进田间小屋拿工具，最后下到地里除草播种。

    山峦苍翠，天空蔚蓝，大松山依然风景如画，谢之依然是画上的神仙。

    何铮觉得，这副画好像一方净土，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现在……居然被一个凡夫俗子闯了进去。

    这个凡夫俗子，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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