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铮：“……”
郑修等了好半天, 听不到他的回复, “何公子，是不是我信号不好？”
何铮回过神，“没有，我知道了。”
“所以, 何公子确定要演二皇子对吧？”郑修似乎不太甘心，“谢之如果演神灵, 和他对手戏最多的, 就是三皇子了。电影有好几个场地，可能你和谢之不在一个地方, 你们很久都见不……”
“我知道, 不用你提醒。”何铮忽然烦躁地打断他。
“好吧。”郑修沉默片刻, “我知道何公子很讨厌谢之，但请不要忘了何先生出国之前, 你和他说的那些话。上回你去安镇探班，效果就很好，千万不要前功尽弃。”
何铮：“……嗯。”
“我会和展导拖延两天, 何公子再深思熟虑一下吧。”
通话结束后，何铮迫不及待地放下手机，赶紧去删那条评论。这才意识到, 这是他跑到《可怜为师死得早》的评论区发布的。他删不了, 只能由作者“一头污水”处理。
何铮眯了眯眼，他是很想跟谢之合作，那些人也正在期待着他通过谢之拉拢竹二。
可是……
“莫可奈何”的尊严就这么没了, 也挺不甘心。
何铮顿了片刻，忽然灵机一动。
他何必跟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们一般见识？
他可是何顶流，想见谢之一面，简直不要太容易。
被逼入圈这么久，何铮头一回发现，当明星还是有那么一点好处的。
他赶紧给谢之发信息：“谢老师，明天周四，我收工以后去找你吧？”
这是一早就说定的事情，可是发出去之后，何铮心里莫名开始动荡，并且似乎一秒比一秒跳得快。
终于，一分钟之后，谢之的回复来了。
“倒也不用麻烦，展导让我明天去一趟松云寺。”
本来何铮去谢之家，是想再吃一回他做的饭，顺便继续上次临时打住的任务——打听竹二。
但这回何铮改变了目的，他要不惜一切地劝说谢之换角色。
剧里适合谢之的角色那么多，暴君，大皇子，权臣，起义军首领等等，只要不演那个“神灵”，别的什么都可以。
何铮于是干脆地答应，“好的，谢老师明天见。”
谢之回：“明天见。”
刷新一下再看评论区，“一头污水”又发了一条回复：“聚聚不说话，怕是已经认怂去起草大纲了，期待。”
何铮冷笑一声，没再理他。
印象中，谢影帝很喜欢挑战不同角色。仙人谷的神灵和他演过的谢知微有些相近，都是被人恩将仇报的大好人。如果拿这一条理由去说服他，应该问题不大。
何铮不急，待到明天谢之改变主意以后，再回来慢慢讽刺“一头污水”。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连片云彩都没有，阳光直射地面，室外气温一度达到四十度。
但《仙帝再临》拍摄到最后部分，进度越抓越紧，剧组根本不受高温影响。
孟玄青为原作砍掉很多不必要的升级桥段和把妹情节，缩到六十集，并不影响剧情的完整。
原本，今天要拍的这一场，是男女主因为理念不同分道扬镳的BE戏码。可罗小绛临时请假，展鹏只好通知换成男主的单独戏份——男主回到谢知微的墓前，宣告自己终于变得更强，要去追逐更高的境界，以后不会再来。
一场戏拍下来，所有人都满头大汗。
工作人员抬来几个冰西瓜解暑，孟玄青捧了一牙，坐在树荫里边吃边问何铮：“听说铮铮打算演长生里的二皇子？”
何铮笑了笑：“暂时定的是这个。”
“二皇子戏份的确很多。”孟玄青嘴里嚼着，若有所思，“可是表面上他虽然风光，性格却很单一不是么？”
何铮抬头看着她，“单一？”
“对啊，从头到尾都是奸诈狡猾，流于表面。”孟玄青吐了一下瓜子，继续说，“他就是个工具人，推动情节发展的。暴君至少在临死前，还有所反思，他就是直接了当地被捅死，啧啧。”
编剧的眼光自然更独到一些，何铮问她：“那您觉得哪个角色好？”
“我觉得是三皇子。”孟玄青低头啃了一口西瓜，一抬头，就发现何铮正在疑惑地看着自己，不由挑眉，“你不信？来，听我分析啊，三皇子因为是庶出，爹不疼娘不爱，十二岁就被送出宫去。他怕不怕？恨不恨？他见到神灵的时候，心里是不是很感激？”
又是一个被拯救的可怜人，何铮心里有点羡慕，认真地说：“是我的话，我会感激。”
“当然得感激，一个没人疼的孩子突然有人关心了。”孟玄青扔了瓜皮，拿纸巾擦着手，“接着他又跟着神灵生活六年，这中间肯定也有很多感情，我相信他说绝不把秘密告诉别人的时候，是有些真心的。只是后来到了都城，看到那些浮华的富贵，又动摇了。他的经历比任何人都丰富，有很多值得深挖的东西。”
何铮静静地听完，咕哝一声：“那也掩盖不了，他的行为很渣。”
“没说他不渣啊。”孟玄青啧了一声，“只是有人是坏得套路，看完就忘，比如二皇子。有人坏得让人刻骨铭心，百感交集，就比如三皇子。”
“……有道理。”何铮应了一声，开始埋头吃西瓜。
孟玄青见他没多大兴趣的样子，一个没把持住，就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意图，“铮铮啊，你和谢老师在《仙帝再临》里没演成师徒。现在谢老师决定演神灵，三皇子这个角色，你就不动心？”
“我……”何铮拿纸巾擦了下嘴，睁眼说瞎话，“其实我演什么都行，可毕竟二公子番位靠前，公司更看重这个角色。”
“那就挺可惜了。”孟玄青可不会告诉何铮，她也在暗中嗑“铮心感谢”。她毕竟是圈内人，知道演员有演员的选择，不能强求，“不管演什么，我都祝你马到成功。”
何铮嘴角一弯，就是个比阳光还灿烂的笑，“谢谢老师。”
恰好展鹏也忙完了，过来拿西瓜吃，孟玄青一见他，就凑上去：“展导，三皇子的结局，真的还有补充的余地。”
展鹏脸一沉，“我说了，一字不改。”
孟玄青却很坚决，“你学弟也是人，总有考虑不到的地方。他要是在，肯定也支持我的看法。”
“那就等他在了再说。”展鹏拿着西瓜，扭头就走，留下孟玄青干瞪眼。
何铮看见这一幕，暗道幸好没被孟玄青说动。
三皇子虽然有可以挖掘的地方，可导演不许改戏加戏，最后不还是个边缘小角色？
谢之进松云寺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他下午去田里转悠时，遇到了寺里的雪理，就又给了雪理很多成熟的冬瓜。
雪理是带了两个小和尚来的，还开了一辆手扶拖拉机。说是今天寺里有祭拜活动，来了不少信徒。斋堂免费施舍斋饭，中午把囤积的蔬菜粮食用的所剩无几。
他们到地里来摘了很多菜，又得了谢之给的十几个冬瓜，可谓是满载而归。
为了表示感激，在听说谢之也要去松云寺之后，雪理主动邀请谢之搭顺风车。
就这样，谢之坐着拖拉机，头顶西斜的太阳，浑身是汗地来到了松云寺。
拖拉机停在寺门口，谢之瞧见罗小绛身着常穿的那件素淡长裙，戴着一副口罩，手里抓了一大把红布条，正在给出寺的香客分发。
她扎了个普普通通的马尾，不施粉黛，匆忙下山的游人们还以为她是松云寺特意请来的导游小姐，根本想不到，眼前这个肤白高挑的姑娘就是近来走红的大明星。
谢之也赶紧摸出口罩捂住脸，同时把头顶的草帽往下拽了拽，才跳下拖拉机。
这身打扮可是谢之下地干活的一贯穿着，别人认不出，罗小绛一眼就知道是他。就走过来，递了一根红布条，“阿弥陀佛，也送你一根。”
“谢谢。”谢之接过来看，上面写着“福慧双增，吉祥如意”八个字，是佛家的祝福语。
他见游人们都绑在手腕上，就也跟着照做了。
他是到后山摄制地点找展鹏的，正要往寺庙大门进，忽然被一个戴墨镜穿白衬衫的人拦住去路。
对方指着售票处说：“喂，先去买票。”
“……买票？”谢之离开剧组之后，就再没回过松云寺。
此时被这个工作人员提醒，他才想起来，松云寺是旅游景点，进去需要门票。
那就只能按规矩办事了。
谢之刚要往售票处去，雪理忽然走过来，拦住他，对那工作人说：“他是我师父的朋友，也没少给寺里捐布施，不用买票。”
工作人员眉心皱起来：“啧，这都破例几回了？”
雪理眼神直视，毫不退让：“松云寺是景区没错，可松云寺也是我们僧人的住处，要是来个施主都得买票，未免太过分了。”
罗小绛也快步走过来：“每年给你们的门票分成那么多，连这点钱都不放过吗？”
工作人员一瞧见罗小绛，立刻多了几分客气，挥手说：“看在大明星的面子上，走吧走吧。”
谢之对雪理和罗小绛道了谢，这才顺利地进了寺院大门。
走很远还能听到那个工作人员纠缠罗小绛要签名的声音，他叹了口气，竟然感到一种莫名而来的无奈。
宫殿巍峨，松柏苍葱，这所千年大寺名声在外，却又不得不与时俱进。
它就像一颗古朴的佛珠，被高度商业化的景区包裹起来，久而久之镀上了一层金粉，但内里那颗佛心，应该是亘古不变。
到了后山，谢之把草帽摘下来，一边扇着风，一边沿着山路往前走。剧组在竹林前驻扎着，他还没见着展鹏，就先和一双映着夕阳辉光的眼睛对视了。
何铮穿了一身洁白不染的戏服，从竹林边的凳子上站起来，朝他挥手：“谢老师，这儿！”
谢之愣了愣，一时竟忘了前行。
他在心里感叹，这才是年轻人应该有的蓬勃朝气。希望有一天，何铮在梦里，也能保持这一副轻松明朗的模样。
何铮见他居然停在原地，干脆小跑过来，“谢老师，一两个月没见，想我吗？”
谢之点头，嘴角弯起来，“嗯，是挺久没见了。”
何铮却不满意，眼神闪了闪，“所以啊，想不想我？”
“想。”谢之回答得很坦然，他中间的确有想过，这个年轻人最近睡眠如何。
何铮眼睛里的光芒似乎亮了几分，“我也很想谢老师。”
他见谢之手里拿着草帽，额上全是汗，就给递上一张纸巾，“又去田里了吧，擦擦汗。”
“谢谢。”谢之接过来，擦了两下，打算问问这个年轻人昨晚睡得好不好。
何铮却先一步问他：“谢老师，听说你要演长生里的神灵？”
“对。”
“为什么？”
谢之听他语气有些急，不由疑惑：“……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何铮赶紧放轻语调，“我只是想到，您之前演过的谢真人和这个角色，有点相似……您不觉得演起来没有挑战力吗？”
谢之想了想，面不改色地说：“把相似的角色演出区别，不是更有挑战力？”
何铮：“……”
有道理，好像无言以对了。
可是“一头污水”还等着看好戏，他不能就这么放弃。
可他正要再说什么时，忽然小路上传来展鹏的声音：“谢老师来了。”
何铮转头望过去，只见展鹏带了个十来岁的小孩，从禅房方向的山路上走过来。
这个小孩戴着墨镜，垂着手站在展鹏身后，穿着白衬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一副老气横秋的架势。
何铮一时没想起来他是谁，就觉得挺眼熟的。
谢之已经迎了上去，“展导。”
那个小孩也摘了眼镜，冲谢之鞠躬，双方像是在见面打招呼。
又听展鹏介绍说：“谢老师，这是张俊阳，演少年三皇子的。”
小孩又冲谢之鞠躬，彬彬有礼地说：“请谢老师多指教。”
谢之一笑：“客气了，我们互相指点。”
何铮顿时想起来了，这个小孩是童星张俊阳，五六岁就在剧组混，没少演别人的儿子孙子。各种帖子只要盘点有颜有演技、前途可期的小戏骨，他必然在列。
可见展鹏对《长生》有多用心，连一个小角色的少年时期，都请了这种咖位的演员。
他算明白了，谢之今天来松云寺，是要预先见一见这个小“徒弟”。
这个场面没有何顶流什么事，他却不知不觉地也跟了过去。
也是奇怪，谢之明明是这个社会的一份子，他却总有种错觉——只要谢之浸泡在他的目光里，谢之的世界里就只能有他，并且一直只能有他。
却听王俊阳有些腼腆，却大胆地提了一个要求，“谢老师，您能不能摸一摸我的头？”
何铮微微睁大了双眼，这是什么鬼要求？
果然，谢之也有点错愕，“为什么？”
王俊阳一板一眼地解释：“剧本上出现了几个温馨场面，都是神灵摸三皇子的头，我想先找一找，跟您当师徒的感觉。”
“嗯，也好。”谢之点着头，伸手朝他头上摸了一下。
王俊阳的发型是精心侍弄的，他担心弄乱，指尖只如蜻蜓点水一般地拂过。
这好像，是谢之第一次摸谁的头……
何铮直直地盯着王俊阳头顶那一小撮头发，好像下一秒，就能用目光将其点燃。
展鹏问王俊阳：“怎么样？”
王俊阳点头：“谢老师的动作很小心，让我想起三皇子和师父初见时，师父那种爱怜又疼惜的心情。感谢谢老师，我会记得这种感觉，好好演。”
谢之没想到，自己随手一摸，居然被对方解读出这么多的深意。
……不愧是小戏骨。
王俊阳抬头问展鹏：“展导演，现在成年三皇子的人选还没有定吗？”
展鹏：“嗯，还……”
“展导。”何铮出其不意地插话进来，微笑着说：“三皇子我来演，您看合不合适？”
作者有话要说：描写那些有名的寺庙现状……嗯，这才是我真正想夹带的私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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