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们像是没听见他的声音,疯狂地向他冲来。
罗小绛后退一步,捂着胸口平复呼吸。陈金平慌得六神无主,连忙抱住一旁谢之的腿,“先生,救救我!”
谢之收回审视罗小绛的眼神,垂眼看向陈金平:“弱肉强食本来没错。可你为了私利,开荒占地,随意杀生,使数以万计的生灵遭受无妄之灾。现在被寻仇,叫我如何救你?”
保镖见情况不对,想来拉开陈金平,却被陈金平手忙脚乱地推开:“滚开!”
陈金平着急地说:“我不能死啊!房地产不景气,集团连年亏损,现在全靠我周转资金撑着,我要是垮了,大几千号人都得喝西北风!你就算不管我,也得救救他们!”
罗小绛冷冷地开口,“不要道德绑架,你的员工还能找下家。”
兔子的亡魂转眼到了眼前,谢之朝着它们略一弹指,淡青色光华随之荡开,挡在陈金平身侧。就好像西游记里孙悟空画出的圈一样,那些兔子们如同被拦在墙外,急急不得近前,在距离陈金平咫尺之处龇牙咧嘴。
陈金平额头上全是汗,歇斯底里地吼:“好,我什么都愿意做!亡魂不是可以超度吗?多少钱我都给,帮我超度它们!”
闻言,谢之看向罗小绛,罗小绛却说:“这只是你的自救,万一以后再犯呢?”
陈金平迅速想了下,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大声喊:“我、我以后每年都会给动物保护组织捐1000万!求你们了!”
资本家挣钱不易,每年出一笔巨款才能长记性。罗小绛缓缓走近,“说话算话?”
“算!一定算!”
谢之读出了罗小绛的意思,侧身,让漫山遍野的亡魂彻底映入陈金平充斥恐惧的视野,“此言既出,如果做不到,你的报应将比现在惨烈百倍。”
半个小时后,一群人围坐在陈家宅子的客厅里。
陈金平盖过章、签完字、按了手印,把承诺书和合同双手奉上,“罗小姐看看。”
态度和语气都比先前软和了许多倍,无论陈依娜再怎么反对,他都铁了心的这么做。
陈依娜气哼哼地说:“爸,明天你就把我该得的股份和资产都给我,我不跟你混了!免得破产以后,被他们家看不起。”
陈金平皱眉:“你瞎说什么?”
“我没瞎说!”陈依娜愤愤,“你非要我和他结婚,谁不知道两家都是眼馋对方的家底。我们要是没钱,能不能结婚另说,就算结了婚,我能好过吗?”
罗小绛仔细翻看纸张,在刺耳的吵闹声中微微皱眉。
陈金平一拍桌子,喝道:“闭嘴,回你房间去!”
“我不!”陈依娜拎包站起来,“这鬼地方我一晚都不想住,我回市区!”
她转身就朝大门走,谢之忽然起身追上她,“陈姑娘。”
陈依娜竖着柳眉回头,“叫我干什么?你很得意啊?”
谢之也不恼,“我看姑娘面有红光,想送姑娘一卦。”
“真搞笑,你还敢来骗我的钱?”
“这卦不要钱。”谢之微微一笑,手上掐算几下,“三日之内,姑娘身上会有意想不到的好事发生。”
“哦?什么样的好事?”
“关乎一生的大事。”
陈依娜挑眉,大笑出声,“本姑娘刚好气不顺,就跟你玩玩。要是三天之内什么都没有,就算你包着脸,我也能把你揪出来剁手!”
她扬长而去,谢之坐回沙发上,陈金平小声问:“先生,我这丫头能有什么好事?”
谢之保持神秘,“天机不可泄露。”
“好吧,那先生喝茶。”陈金平刚才险些被兔子撕碎,谢之挥一挥手,却让兔子们安静下来,就好像看不见他了。经过今夜,他心服口服,亲手为谢之端茶。
谢之正要去接,忽然发现陈金平的眼睛不太对,伸手去撑他的眼睑。陈金平吓了一跳,本能想躲。
“别动。”谢之把墨镜扒下一瞬,看清他眼白血丝满布,这才撒开手,“眼睛有异样吗?”
陈金平后知后觉地揉眼,“您这一提醒,是有点火辣辣的,像是看太阳看久了。”
谢之低下头,恰好对上罗小绛略带紧张的眼神。只一秒,罗小绛若无其事地继续低头翻纸张。
陈金平很担心,“先生,要紧吗?”
谢之笑了笑:“无妨,是太累了,休息两天即可。”
“那就好。”陈金平放下心来,“对了,先生怎么称呼,以后交个朋友。”
“我独来独往惯了。至于称呼……”
谢之并不善于交朋友,但礼貌还是要有的。他思忖着,抬眼瞧见窗外清风中摇晃的几根竹子,“叫我竹二吧,竹子的竹,排行第二的二。”
夜半。
罗小绛开车载着谢之回城,“超度那么多兔子的亡魂,可是个大工程。但我师父很高兴,说这不是助纣为虐,是做善事。现在资金难题缓解了,我师父想请你去寺里一见。”
谢之正好暂时没地方去,“恭敬不如从命。只是我得蒙着面,不能暴露身份。”
罗小绛:“好。”
谢之看着罗小绛:“我也帮姑娘保密。”
罗小绛打了个方向盘,车子一阵颠簸,“你直说吧。”
谢之缓缓地说:“姑娘脸色不太好,刚才强行帮陈金平开阴阳眼,想必很费体力。陈金平的眼睛,也是被你的术法反噬了吧?”
罗小绛盯着前方,没有否认。
谢之不明白了,“姑娘既然是寺庙里的人,却为何对邪术很有研究?”
罗小绛沉默片刻,“谁都有秘密,我不问你的,你也别问我的。”
“……也好。”谢之点头,他身上那么多谜团都生怕别人问,更何况特立独行的罗小绛。这姑娘虽然懂得邪术,却是一身正气,不用担心她被带偏。
车子上了高速路后,一路飞驰,凌晨时分进入大松山地界。
谢之的心情一下子开阔了。
诚然,这里是名山大川,钟灵毓秀,哪怕普通人夜间欣赏,都能在月色笼罩下的连绵群山中悟出境界。那些诗人作家,更不知要写多少诗词华章来夸赞。
但谢之高兴的不是这个,而是这大松山中,有灵脉!
夜已经深了,松云寺的僧侣们早就关门闭户,休息去了。罗小绛把车子停在寺门口的停车场里,带着谢之进了寺庙。
听罗小绛路上介绍,这松云寺是千年古刹,香火旺盛,天下闻名。此时一见,果然不虚。
大小建筑古朴气派,丝毫没有破败之象,一看就是常年维护修缮的。普通小庙就算想讲究,都没有这个人力和财力。
罗小绛把谢之领到客房,“师父吩咐了,要你住上等房。”
谢之打量几眼这个精装修的房间,“谢谢姑娘。”
“该道谢的是我们,今天你帮了大忙。”罗小绛双手合十,“好好休息,明天带你见师父。”
谢之也回以太极阴阳印。
罗小绛走后,谢之打算盘膝吸纳灵气。
这个世界到底不适合修行,就算是有灵脉的宝地,灵气也十分有限。必须趁着日月高升的时候,才能最大限度地吸纳。
但他没有立即这么做,而是走出房间,来到庭院里的一棵参天松树下,取出兜里装了半天的矿泉水瓶碎片。
挖开花坛的泥土,埋了进去。
咒童已经万劫不复,没有来生。谢之却还是非常郑重,从花坛里折下一枝冬青插在顶上,念了几句超度亡灵的救苦经。
一切做完,他才轻轻吐出一口气。然后像是说给自己听似的,声音很低,“雪无知觉,落地无痕。人活一世,却知苦痛……千万别像我一样,死了没个凭证。”
同一时间的城市另一端。
何铮第无数次去看门锁,用力转一下,没有转动。
的确锁好了,不会有人进来。
于是,何铮又是第无数次从床上换到沙发上,再次辗转反侧。却还是睡不着,头越发疼了。
他甚至连闭眼的勇气都没有。
闭上眼睛,随之而来的黑暗本属正常。可记忆深处压不住的惨叫声,血腥味,和满目残骸,让这片黑暗变得阴森鲜活。像是看不见底的深海正在靠近,仿佛下一秒整个身体就会下坠,然后无限下沉,最后被这片黑暗同化融合。
等何铮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正在无意识地撕扯着沙发巾,布料出现裂缝,痛感从手上迟钝地传来。
何铮一下子从沙发上起来,像是逃避一般,打开了家里所有的灯。直到犄角旮旯都被光芒填满,他紧绷的心才稍微松懈点。
他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头发蓬乱,眼睛发红,俨然一个饱受折磨的疯子。
一阵悲哀突如其来。
何铮坐在地板上,控制不住地发出狂笑。
没有和谢之搭成戏,也甩不开那些久远的阴影……真没意思,明明过得生不如死,想做的事情,却还是一件都做不到。
何铮愣了愣,忽然暴怒地扑过去,徒手把镜子捶碎。
他望着碎片中无数个疯狂的自己,歇斯底里地大吼:“想让我死?不可能,我不会再有这种念头!谁都别想害我!”
“嗡——”
陡然震动的手机像是把钩子,把陷入重度臆想状态的何铮,一下子拉扯出来。
何铮愣愣地盯着一团糟的屋子,几秒钟之后,他深吸一口气,微笑着接起电话:“难得啊英杰,舍得在这个点主动打我电话。”
闵英杰叹了口气,“你以为我想啊,还不是因为这件事太突然。”
何铮用带血的手拨弄着乱糟糟的头发,神态已经自若如常,“什么事,比抱着他睡觉还重要?”
“滚蛋。”闵英杰笑骂,“他在我怀里又飞不走。说正经的,郑崇道突发脑溢血了。”
何铮手上一顿,“什么时候的事?白天他还和我打过电话来着。”
“就是白天。”闵英杰说,“中午十二点左右,当时你应该还在殡仪馆看火化谢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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