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老板到了总裁办,唐助理一连迅速地备好下午茶跟工作事宜,隔在橡木门外,端着餐盘,以为里头会是原先一样窗明几净,她被嵌在窗前的凉意里,正翻着文件或是书,纸页生白,行止清浅,始终不曾抬起头来。
哪知进门后,差些被凤尾竹的翠绿眩瞎。
下午的日照虚化,勃勃生机的色泽依然鲜明,丝缕的绿意,盈在她指端莹碧生辉,犹是被挠的轻晃晃,而还在逗弄着的人,一在门阖上才有所觉,“过来。”拖着椅坐下,近身桌沿,一点一点地都随之静了下来。
可以看到,她的眉眼间平和如初,叶片从指前扫过,她安静着,凉的微柔浸骨:“还记得我放在你那的几本书吗?明天带给我。”
唐助理愣愣,前进的步子又停下,眉头一拧夹起担忧:“安总。”
前些年,鹿安交给她好几旧书,说是不好处理,既不想看见它们,又认为丢了可惜,于是让她保管,原以为安总这辈子不会再要回去。
因为那些书……
无一例外关于心理疾病。
空远的地方吹来隐似破冰的声响,逐近清晰地扩开,唐助理见她正望着自己,再看,是在望着餐盘中澄透的橘子果冻,想来她食欲不错,松了口气,任凭她吩咐:“三件事情,要你去做。”她语气和缓:“第一件事是把我住的那层公寓卖了,第二件,是在办公室外设置指纹锁。”
“第三件,现在省中心医院住院的一位民工——”
罕见地林书文很有眼色没出现,助理又是做事利索的,下班前便已经完成后面两件,她提着那民工资料,准备上车,忽然“喵”的一声,一团黑影抖动着快步走出车尾迎上前,毛尾巴竖笔直,烁着金色的眼,里面漆黑瞳仁变得圆圆,兴奋地直叫。
看清它额头一撮白毛,猛惊得鹿安脱口要出:“小……”
不,不对。
车库静静的,鹿安抱起猫,有些恍惚地搓了搓它油光水滑的毛,小家伙不怕生,似乎还特别舒服地往她下巴回蹭了蹭,爪子一伸趴上她肩膀,伸展懒腰。
现在更像了,令她几乎以为是小小起死回生。
小的时候,外公曾送给她一只猫,通体乌黑,前额有撮雪白,因为初遇时它不及她的手掌大,所以命名叫小小,陪伴了她二十年的小小,直到病去。
知道别离常有,仍叫她一时舍不得放手,便把猫抱到车里,怕它感冒,只能开着车门敞凉。
车库里的光照不全车内,光线冷暗,小家伙蜷成团抬着眼漾着余晕晶亮,爪爪则按在她心口,像剥开的圆润山竹,鼻头起伏着,洇着湿润凉凉地蹭过她指腹。
“喵。”
低又哑的短促一声。
鹿安揉揉它两耳之间,不受控制地涌了酸触了鼻尖,抱紧蹭蹭。
“你到底从哪儿来的……”
毛团被抱到热乎乎地烹上香来,捂得她心窝都发暖,懒懒散发,一边轻柔顺着它,一边拨给助理,刮刮小家伙的毛下巴:“你在哪?”她想的清楚,家里不再只有她,还有颗糯软的竹,然后近似初病的人,不想轻易尝试未知的变数。
满车的暗,小猫惬意的昏昏欲睡,可是呼噜呼噜的声还很响。
电话那端,助理直接打消了她念头。
“抱歉安总,我对猫毛过敏,不过,您担心别人不可靠的话,我觉得您可以暂时放在办公室,准备好猫粮跟水就好。”
鹿安没有应,临近晚饭,她答应阿竹会准时回家的,再看看这个时间,已然是不够她买猫粮再折返回来,同样来不及送到外公家。
快七点整,他们约定的点。
饭菜做好还差一锅汤,汩汩沸腾的乳白汤汁迸着气泡,溅出来几星,江默连忙调整火候,擦干净灶台上的汤渍继续等,再三确定每一道菜都结合了她平时点餐的口味,但还是抓不着似,脑子里忐忑的渐渐混乱,硬作镇定地端汤上桌,只听“喵”的一声,浓白的热气直扑低垂的眼帘,浮上半空变得半透。
他停下,目光期盼从她的脸落定她怀抱,怔了怔。
端着锅不由捏紧。
叫过了一声,小家伙死活黏她怀里想要闷着自己,鹿安不忍心去扯,实在头疼,好笑地先把它安抚,一抬眼便发现男人头发湿黑,眉梢湿碎的发凝着水汽,扫在镜架上,离得远,奇异的能看清他的睫,像笼着湿濛的小片乌云,唇微微地抿。
这时,小黑猫耀武扬威地又叫一声,十足的软,继续拱她的颈窝。
他还在紧紧地捏着锅柄,见状,掠了一眼她柔白的颈,力道放轻地端着汤搁到桌上,摘掉隔热手套,一动也不动了。
他一时怔仲,突然被携住手腕径直带走。
有风掠过,她步伐急快,腕侧敏觉的比任何一次更能真切感受到她的绵凉,慢慢地钻入着,男人垂着眸,连具体几时被熟悉的馨香包围他都记不得,卧室里漆静无声,将他按坐进床头,壁灯放亮。
他顿时不动。
晕黄的光镀着一切泛着橘调,仔细地看,原来墙面是小花壁纸,旁边架着梳妆台,明净地倒映着她经过的身影,他从未体会过,惊奇难耐地转回,窗纱蒙着外面的路灯,细细粼粼的浸在夜色。
就在他张望,更清晰的香带着阴影压得眼前一暗。
“眼镜取下来。”
隔着棉巾的叹息像拂过头皮,她还没动,炸得他先酥了发根,下意识地蹭蹭头顶毛巾止痒,等听明白,又将眼镜摘放在手里搁到腿上,乖乖地低首。
他自己看不见,淡淡的粉钻出领口,灯下却越是生白,突显了起伏朦胧的颈骨。
鹿安没给人擦过头发,按着毛巾只知道搓,裹住一块轻柔地搓到半干,而后轻轻抓揉,捏住发根重新捋过。
起初没在意,从前向后来到了他的后颈,他一直很听话,一直低着,有湿重的水迹沾濡衣领,宽松的越发,能见颈下小截清瘦的脊线,混着与她沐浴乳同样的果味,空气里便存着脉跳,却静到极处,唯有眼前蔓生着薄热的水泽,终于失去了力气。
“嗯……”
绵糊的一声,有撮湿结的发一动,拂过了那颈间,她受惊了下,目光里食指勾屈,居然已经摸在粉红逐深的后颈上。
指尖仿佛过电地缩跳,炸了炸,鹿安慌地抽走,用力压了压食指的指腹,越折腾越烫,偷偷的脸上也在发热,转过脸去看他,阿竹头还盖着毛巾,脚底悄而缓地磨着地毯。
不能这样下去了,鹿安果断拿来吹风机,按下开关前解释道:“阿竹,我不打算养猫,捡到它是意外,带它回来是因为我答应了你会准时回家,而且在捡到它的时候,我就算好了将它托给我的外公养,他向来比任何人都有耐心,又最喜欢猫咪。”
“我就不同了。”
正面着他,取开毛巾抚上他黑澈的眸,眼稍也让她吹的热扑扑的,看了看她,神经末梢开始蜷起,就没办法坚持住地垂下,捏着镜架磨蹭,鹿安发现,偏不放过地捏抬他下巴,嘴角微勾将自己嵌进他眼底最亮的深处。
反而她先被融化了开,声音低缓,情难自禁的暗。
“我最喜欢竹子。”
夜深了,暗蓝框着陶瓷的台灯,不是以前的杂乱宿舍,被子里全是晒过的味道,松蓬的令他安逸。
结果就是睡不着。
耳朵还是烫的,胸口发凉,砰咚砰咚敲得翻腾又模糊。
江默抓了抓被边,最终起床,摸到厕所洗衣篮中的脏衣服,慢吞吞地回床上埋回被窝,搂着衣服,只要一想想,轰然卷上浓烫,借着夜色遮蔽小心地闷入抱紧,要翘上天。
这是唯一一件她抱过的。
脚踝便轻轻刮起床单。
另一间的人早睡得香沉,甚至先入了梦,她梦见脸边真切实在的凉,有鼻尖刮蹭,痒的她缩起肩头,伸手一摸是凉软的发,半湿着的,像是惬意,引得薄白的耳廓动了动,痴缠埋入她颈窝更紧,闷着模糊的声,不觉得够了,轻轻的湿灼唇息寻来,起伏着挨在她咫尺停下。
不知道到底贴住没有,不知道他的唇会有多软,唯有满手心的水意更深更重,沿指腹发皱,一并濡住了悄然生潮的绮思,光怪陆离,她被裹在清澈凝固的气泡,千万束的光作初生耀眼。
阿竹定了定,许久,当他试着想要喃清字音时,她打了个激灵。
“安安……”
气息清甜,晃了晃叶尖一样。
鹿安很少赖床,骨子里的克制养成习惯,闹铃刚作,她跟着睁了眼,缓了缓,起床随意地把头发扎上。
正逢外公的寿宴,只需要傍晚赶到大院就行,她走去下楼,经过客房发现他不在,猜他在客厅,鹿安便想起昨晚的梦,不经意眺远,陡然一道凄厉的猫叫贯穿了来,在他作势扔猫的前几秒钟,她惊喊:“阿竹!!!——”
小黑猫还是被摔开,幸好方向是一片空地,得以落地前有充足的时间四脚着地。
而伫在那的阿竹,露着颈间的伤茫然的望着她,猛地瞳孔一紧,脸色惧怕,“安安,不是……”见她皱眉走来,唇上更一点颜色都褪去,生出冷汗。
他不是有意的,最初是想将蒸好的鸡肉分给小猫,还没走近它突地炸毛,见了他就跳高了又挠又咬,他扒不下来,尝到了锐痛的刹那才混沌的用了蛮力扯,刚好让她撞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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