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小卦看着小孩占卜吉凶，看着小孩向天祈福，看着他以一己之力抵御洪水，又看着他求雨治旱。
大壮不能永远陪着他，大部分时间，大壮都有自己的事情，小孩还是每天自己削木头玩，偶尔接到大壮偷来的红薯与果子都仿佛过年一般开心。
蝗灾来得很突然，就算是先知，小孩也有疏漏的时候。
第一天晚上蝗虫来袭，第二天早上再出来的时候，地里将要成熟的庄稼已经颗粒不保。
或许是看着小孩始终保护村民却不被重视积压的怨气，南小卦竟然感觉很解气，特意在庄稼地里边溜达了很久，等他再回村子的时候，却看到小孩在曾经祭天的祭台上说着自己的罪过，那模样仿佛做错事当中念检查的坏学生。
可是，小孩明明不是个坏学生。
“没人性。”知道这一切自己无法插手，南小卦郁闷地回草垛上继续待着，真是自找的，有抵御洪水的力量，随便挥一挥手就将这些人抽飞了，谁敢让他去道歉？
更何况，这也不需要道歉！
南小卦越想越气，都是惯的，明明帮助村民是美德，这会儿却变成义务了，有一次疏漏，竟然还成为大家攻击的理由了，都一群什么混蛋！涅老师要是在，一定抽飞那些村民！
“先知的预知越来越不准了。”
“我看他是故意的吧？我们上次让他认错之后，就不准了，他一定是故意的！”
“嘘，别瞎说，不要被他听到了。”
时间快速变动，南小卦眼睁睁看着日升月落，不知道又过了多少天，村民们的声音一句句灌入耳中，他想不听都不行，就算是捂住耳朵，声音依旧会到达脑海。
他们对小孩的敬畏变成了纯粹的畏惧，他们对小孩的预知越来越不抱希望。南小卦听到小孩朝天祈求，他祈求的不是让上天收回能力，而是让上天再次赋予他预知的能力，时至今日，他依旧想为村民做什么。
小孩没变，变得是那些村民。
夜晚的风很冷，小孩捧着大壮哥给他的肉包子，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望着天上的圆月。小孩的房子虽然结实，但家里边却只有一张床，他的吃穿用度，都是村民们集资供应的，除了那把不知道磨了多少次都有些短的小刀，房子里其实没有任何真正属于他的东西。
流星划过天空，小孩立刻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许愿，南小卦坐在他的身边，能够清晰地听到小孩软软的声音：“我还想为村民占卜吉凶，我不想再出错了。”
“真幼稚。”南小卦虚空摸了摸他的头，果然还是个孩子，就算被村民反复灌输“你已经是个大人了”的观念，也依旧只是个孩子。
不懂险恶，依赖大人，仿佛雏鸟一般，明明强大却又脆弱不堪。
南小卦突然一怔，小孩的头发变长了，睁开的眸子也变成了金黄色，接着一道落雷，小孩身后的房子已经被劈成飞灰。
“不是我。”小孩被吓了一跳，连忙跑开，却还是有雷在他的周围落下。
“救命，救命啊。”小孩睁着茫然无措的大眼睛，“我控制不住了，我控制不住它们！”
晶核吸收完毕，学生们先后起身，虽然这些晶核没有提升他们的异能等级，却也让他们的异能更加强大。
南小卦依旧困在幻境中，几人不知道是谁带了头，这会儿正拿着水彩笔在对方脸上画画，你画一朵小花我画一只小王八，不多久便将南小卦的脸填充的五颜六色。
“杰作。”齐封十分骄傲，仿佛画完一张旷世之作。
“我们这样不太好吧？”宋雨虽然这样说着，却又用黑色的水彩笔将南小卦的鼻子涂黑，问商阳：“你看像不像小狗？”
“少了尾巴。”商阳说着看看周围，捡起一根跳绳，扯开对方的裤子将一端塞在裤子里面，这才满意点头，像极了！
一群学生哄然大笑，涅槃走到操场的时候，也被这一幕给逗笑，却很快敛去，上前虎着脸看他们。
四人立刻排队站好，一个个神情紧绷水彩笔都扔得远远的，仿佛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你们懂不懂什么叫做互帮互助？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团结友爱？”涅槃故意训斥他们，“南小卦也是你们中的一员，怎么能这样对他！”
“其实……”李佳岐壮着胆子说：“我们是一起干的，这是不是团结？”
“啪”，涅槃伸手敲了下他的头， “顶嘴？”
“不敢了。”李佳岐连忙闭嘴，忍不住摸摸脑袋，涅老师力气好大。
涅槃看看他们再看看南小卦，到底还是没有忍住，拿出几个气球吹好，然后一边一个用绳子挂在南小卦的两只耳朵上。
几个学生一看涅老师都开始玩，也就放的更开了，学着他的样子在南小卦身上做布置，整个将他当做一圣诞节的圣诞树来装扮。
尤其是齐封，或许是饱受南小卦的“压迫”，这会儿总算是找到机会报复，催动自己的木系异能一连开了好几朵花，全都插在南小卦脑袋上了。
“嘿嘿。”齐封的笑容很阴沉：“想要我的花？我给你，我全都给你！”
其他学生看着齐封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这是黑化了吧？这绝对是黑化了吧！
“鸠老师呢？”齐封还不尽兴，立刻兴奋地望向涅槃：“鸠老师应该也喜欢这种活动，让他一起来玩啊！”一起来作弄南小卦啊！
“他啊。”涅槃下意识望了眼自己空荡荡的手腕，道：“他暂时有事。”
办公室中，鸠小心翼翼用细针在手表的背面刻着铭文，虽然无法治好涅槃的伤口，但是如果能止疼的话也好啊。
看了看又觉得不太满意，手中红芒一闪，治愈的力量一股脑丢到铭文上面，各种力量碰撞，眼见铭文就要碎裂又连忙稳住。
“成了。”鸠满眼开心。
把玩着精致的手表，鸠脸上的笑容逐渐淡去，自己弄的？骗鬼去吧！
他又不是真傻子，涅槃就算是自己弄的，那也是在情不得已的情况下，而这个世界上谁能够将他逼到那种程度？涅槃的过去并不好过，但是他也不好问，不，应该说他问过，只是涅槃从来不告诉他。
鸠就算是再抓心挠肺，也都无法参与涅槃的过去，他所能做的，也只有现在好好对涅槃，将涅槃环在他的身边，再不要去做那些傻事。
“快跑啊！”大壮说。
“快跑啊！”南小卦也说。
看着两人在村民的追赶下逃跑，南小卦恨不得将那些村民全打一顿，但是他谁都碰不到，谁都阻止不了。
“你快点逃吧！”大壮突然停住脚步，朝小孩说：“你从这里一直朝前跑，别让他们抓到！”
“你呢？”小孩回头，有些慌乱地望着自己的大壮哥。
“我要回去找阿妈了，有阿爸阿妈在，没人会对我做什么。”大壮推推小孩，“明明就不是你的错，你快走，他们抓到你会打你的！”
小孩的眸子有泪光闪烁，他和大壮哥不一样，他的阿爸阿妈早死了，没有人会护着他，村民也都不喜欢他，他昨天晚上还毁掉了自己的房子，他是妖怪……
看着大壮和小孩分开，南小卦立刻跟上小孩，虽然小孩逃出来了，但一个孩子能跑到什么地方去？他有点担心，却根本帮不上忙。
突然，小孩的脚步顿住，转身猛地又朝回跑，看得南小卦一阵错愕。
“不行！”南小卦回过神来，立刻追上小孩要伸手拉住他，却只是拉了一个空，“你不能回去！”
大壮的确有爱他的父母，村民也不会对一个孩子做什么，小孩远远看着大壮被父母训斥，也朝村民们走过去，或许挨一顿骂就没事了。
“抓住他，他是怪物！”
“他都不会受伤的！”
“他会召唤雷！”
“我不是怪物。”小孩连忙解释，想了想拿出自己削木头的小刀，将全身力量覆盖在上面，忍着疼朝自己的手腕划了一道，举起鲜血流淌没有愈合的伤口给大家看：“我的伤口也不会愈合。”
村民们一怔，紧接着有人惊恐大喊：“他手上有刀！”
小孩茫然地望着村民，一把铁锨狠狠拍在他的脑袋上，小孩立刻身子一晃，小刀也掉在了地上，埋没在泥土之中。
泪水夺眶而出，连带着现实中的南小卦一同落泪，看得一群学生连同涅槃都有些错愕。
“涅老师，小卦哭了。”商阳有点担忧：“会不会是我们做的太过分了？”
“他不知道你们做了什么。”涅槃轻轻摇头，也不明白南小卦是怎么回事。
涅槃伸手为他擦掉泪水，却见南小卦突然睁开眼睛，一把就抱住了他，“哇”得哭出声来。
“啪”，气球被两人的身体挤爆，南小卦脸上没干的染料也蹭到涅槃的衣服上面，南小卦却又就在哭，管也不管。
“别哭了。”涅槃才说一句，便被南小卦抢过话头。
“你是神啊！涅老师，神爱众人，不是让众人去肆意踩踏的！”南小卦将满腔的憋屈全都发泄出来，一边哭一边吼：“不是，那不是神，那是奴、隶！”
涅槃微微一怔，安慰的话哽在喉间，最后轻轻吐出一口浊气，道：“所以，我不当奴、隶了。”
他不再救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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