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后的清早, 方晓梅留在家里照看林巧和林新。林沐心则跟着林茂国一起, 早早地就赶了班车去县里。
今天是周四, 两人十一点左右到达, 这时候县里街道上没有几个行人。大部分人都上班去了，小部分也都是在家里。
开庭是在下午两点，林沐心干脆带着他去那个吃过几次的小饭店。
“真是自己家开的小饭店啊？”林茂国十分好奇。
“是真的，现在可以开店了，去工商管理局办个食品经营许可就可以。”林沐心不厌其烦，笑呵呵地给她爹解释。
林茂国明显十分心动, 但他还是矜持着没说出自己的好奇, 打算去了小饭店看看, 再做打算。
那小饭店就在夜大不远处，这时候已经开了门, 只是椅子还都是倒放在桌上的, 老板娘正握着笤帚正在打扫卫生。
后厨应该是老板娘的丈夫在忙活。
林沐心领着老爸进门，敲了敲靠门的桌子：“老板娘，营业了吗？”
老板娘一听有客人，身子都没来得及转过来, 就急忙道：“开了开了，两位要吃午饭？里边请里边请！”
林茂国又是一惊，对着女儿窃窃私语道：“这是服务员？态度咋这么好。”
“这不是服务员, 这是老板娘。”林沐心也小声回答了，才对老板娘笑道：“还记得我不？今天我带我爸来吃饭。”
“是你呀！”老板娘笑逐颜开，林沐心算是她为数不多的回头客之一了。
“今儿来县里办事, 您就拿手的菜给上两个，然后吃完饭我可能要在你店里坐一两小时，大姐您别介意。”林沐心随意说着，自己把一个长条凳子打下来，让林茂国坐。
林茂国从头至尾都保持着好奇的模样，四处看了看，认出这个小店是居民楼的一楼改的。
大门应该就是原来的阳台，进来这几桌就是客厅，就是不知道老板夫妇俩还是不是住在这里。
又往收银台看了看，林茂国看到了挂在后头的经营许可证。
“心心，心心。”他趁着老板娘干自己的活儿，指着那边道，“那就是食品经营许可证吧？这好拿不？往后咱家做的那些，是不是也可以办这个？”
“可以呀，但是必须要有经营场地才行。”
接着，林沐心给林茂国科普了一下要做一名个体户需要一些什么东西，首先最重要的就是经营场地。
要说随便推个车子去卖也是可以的，现在林家也差不多就这么干，只不过是委托了林小牛代为售卖，放在商业里，林小牛那就是代理经销商。
“那不错，不错……”林茂国听着有些走神，一直念叨着不错。
这事儿也急不来，他们家人少，要想做这个就必须放弃那个。现在还不是让林茂国决定的时候，所以林沐心并没有多说。
等挂钟的指针到了近十二点，老板娘把第一个菜端了上来。
一道十分普通的小炒肉，尖椒的辛辣香气和肉香混杂在一起，让人口水泛滥。
这道小炒肉用的是五花肉，应当是先煮过后切片，再下锅下炸，才形成一个个灯盏窝的模样。尖椒也炸过，成虎皮模样，卖相也十分到位。
“两位先吃，我给你们打饭哈！是刚从乡里收来的新米，可好吃了！”老板娘说起话来喜气洋洋的，让人心情大好。
林沐心道：“不急，您慢点儿来！”
“好嘞！”
话虽这么说，两三年分钟后，老板娘端着两碗饭来了，并道：“不够吃再问我要，饭不要钱的！喝点儿东西不？我这儿有酒卖。”
“不喝酒，再炒个素菜配个汤就成。”林沐心答道。
老板娘去了后厨，片刻就端了一盘韭菜出来。
这时节韭菜长得快，是时令蔬菜，汤则是蒜叶蛋汤，非常鲜美。
林茂国吃着吃着，就纳闷了：“这点得多少钱？”
这家店比国营的要贵一点，但是不收粮票只收钱。林沐心稍稍估计一下，这两菜一汤，至多也就两块钱左右。
林茂国听着就摇起头来：“这些东西，也就这盘小炒肉贵点儿。但也贵不到哪里去，收两块，那不是赚翻了？”
林沐心笑了起来，道：“爸，账哪里能这么算呢？你瞧这屋子要租金，开门做生意要水电，人力支出也是成本，这菜用料足，卖两三块真的不算很贵。”
吃完后，林沐心问过价格，还真的是一块七毛七，七分钱的零头老板娘给掐了。
一共一块七给了出去，林茂国吃完了，就开始思考。
因为之前林沐心打了招呼，所以这会儿父女俩也没走。老板娘给他们到了茶，抓了两把瓜子，就自己干自己的事情去了。
“爸，想出来啥没有？”林沐心喝了口茶，问道。
林茂国摇摇头，道：“没，爸大半辈子都是在公社里过的，也没去过几次城里。为啥这点饭菜都能卖一块多钱？我记得林爱国的工资也就三十左右，他一个月工资，还不够吃十几顿饭的。”
“但总有吃得起的。”林沐心道，“再说，工资也慢慢在涨啊，往后说不定工资就几百了，几千了呢？”
林茂国又被吓了一跳：“那不得人人都是万元户了，随便攒攒就能过万。”
“那时候物价肯定也高啊。”林沐心笑道。
林茂国对物价的通胀还没有概念，只是一个人坐着想，等到一点一刻，林沐心放下茶杯去朝老板娘道了谢，父女俩去法院。
这法院就在县政府旁，一个单独的院子，里面两三栋小楼。小楼都看着很新，应当就这一两年建出来的。
他们俩刚到，就见门口站着两人。
不是别人，正是本次诉讼的原告人林爱国和林老太。
两人正在和门卫说着什么，门卫指了个地方，他们就匆匆进去，也没回头看看。
“大伯和奶奶都到了。”林沐心说。
“嗯。”林茂国拳头稍微握紧了，他很紧张，他怕要是输了，还要赔八百块给林老太。可前几天，村里砖厂的股已经全都集齐了，章书记委托会计去办理营业执照，合同也跟村里人写好，认了股的都得了合同也按了手印。
万一要是输了，林茂国是掏不出这钱的。
林沐心也知道他紧张，便双手抱着林茂国的胳膊，笑道：“爸，别担心，咱们的材料和证据都递交了，要相信法官。”
“行，行。”林茂国咽了咽口水，道，“咱们先去跟分给咱们的律师接个头。”
父女俩也去朝门卫说了来意，门卫指了接待处，让他们自己去找。
到了接待处，一个文员模样的年轻姑娘很快就清楚了他们的来意，做了登记后写了张条子，道：“左边走廊第三个门，问宋律师在不在，他就是你们的辩护律师。”
林沐心四处张望了一下，没见到之前进来的林爱国他们，不知是不是已经找律师去了。
按照嘱咐去敲了第三个门，林茂国礼貌问道：“请问宋律师在吗？我是林茂国。”
屋里只坐着一个三十几的男人，正埋头在案上写东西，闻言立即抬头：“我就是宋律师，进来坐，坐。”
宋律师看着十分从容，林茂国甚少接触这种公职人员，显然有些紧张，局促地坐了下来。
“这位是？”宋律师又问。
“我女儿，陪我一起来。”林茂国紧张道。
宋律师安抚似的笑了笑，走出办公桌，在林茂国对面坐下，道：“林先生不用紧张，我接手过很多金融纠纷的案子。你们提交的材料和证据我也都看了，你这个案子应该没有什么悬念的。”
林茂国闻言松口气。
林沐心捏了捏他的手，心里也松了口气。
下午两点整，正式开庭。
这是林茂国第一次来，却不是林沐心第一次。上辈子事业刚起步时，林沐心经常来法院，不是当被告就是当原告。等事业发展壮大后，一般就是法务代表替她来了。
法官诵读了地点，事件和人物履历，书记员飞速记录。
林沐心则坐在席下，安静地看着双方律师辩驳。
事态几乎是一边倒的，宋律师只是按照流程递交证据，就能把对面提出的辩驳给全部打趴下。而对面的律师应该是宋律师的同事，好几次都完全提不起劲儿，甚至宋律师说话时，他还下意识的点头。
林老太见如此，几次想从原告席跳下来讲道理，都被法官敲锤子震了回去。
也是今天，林沐心才知道，原来以前每个月送了多少米去林爱国那儿，林茂国都记了一本账。
日期，重量，都记得清清楚楚。
从十几年前分家开始，林茂国几乎每个月都要在上面添个一两笔。
这账本连方晓梅都不知道的，要不是林老太要告人，林茂国也不会拿出来。
也许林茂国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才会记账。
而林爱国告林茂国侵占他的存款八百块，也因为完全没有证据，被驳回。并且诉讼费用，双方律师的费用全部由原告承担。
也就是说，林茂国这次只花了来县里的车票钱，和吃饭的一块七。
出来时，宋律师对还懵懵的林茂国道：“是不是很快？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别紧张啊。”
这种兄弟互相告，父子母子互相告的剧情，宋律师可见多了。特别是这两年，大概是普法到位了，什么家长里短都要动不动上法院。
而另一边，林老太也出来了。
“你为什么不帮我们说！”林老太揪着对面律师的衣服，开始撒泼耍赖，“咱们花钱请了你的！这么简单的东西你为啥都不会？你是不是律师啊！”
那个律师也是不胜其烦：“你们自己心里什么鬼胎，你们自己不知道？人家一条条证据链全部完整，你们呢？你以为你是皇帝，就靠一张嘴说啊？”
“我花了钱请的你！”
“得得得，你那十几块钱我不要，成了吧？！真是倒了霉分这样的原告给我……”
律师整了整衣服，朝宋律师这边走来，抱怨道：“你运气好，分被告都这么轻快……”
“呵呵呵，我这边被告人比较好。”宋律师笑呵呵道。
林爱国扶着林老太，也是一脸愤恨。
林茂国瞧了他们一眼，转身对宋律师道：“宋律师，我还能请你不？我还有案子，我要告我大哥林爱国抢了我儿子的烈士抚恤金，我要让他们都给拿出来。”
“林茂国，你有完没完！”林老太一声尖叫。
“没，你们还没把钱还回来呢。等你把那四百块也还了，就完了。”林茂国转身说着，十分平静。
作者有话要说：啊，今天状态不好。。。还有一更十二点前，大家明天看吧。
明天清明假，可以好好调整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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