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林沐心回家, 就见老爸一副刚要出门的模样, 手里还拿着一个厚厚的文件袋。
“心心回来啦。”林茂国正把文件袋放进自行车的篮子里, 顺便蹲下来捏了捏车胎。
“去哪儿这是？”林沐心好奇道。
林茂国笑道：“拿了一批残联那边的意向人员地址, 准备去找他们签合同。”
林沐心一听，立刻道：“我也去。”
她进门去拿了一条围巾和两顶帽子，分别给老爸和自己扣上，坐上了自行车后座。
今天林茂国打算先跑家附近的几户人家，太远的地方，就等后面几天坐公交去上门处理。
坐上了后座, 林沐心才问父亲：“怎么要你亲自去跑？”
“我这不是想早点搞完么。”林茂国笑呵呵道。
残联那边给了一百多份意向人员的地址, 如果这一百多人都能聘到, 那工厂车间里的工人都齐了。
甚至行政人员都可以从这一百多人里挑选，不过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 林茂国做好了年后才能开工的准备。特别是自从上次报纸来采访后, 残联工作人员来了几次，每一次都是递意向人员地址来的。
第一户就在不远的一道胡同，下了车，林沐心接过文件袋开始翻看。
里边是几份劳动制式合同和一些人的简历, 分别一份份的钉在一起，好方便人查看。
第一份就是他们现在抵达的人家，找到了胡同里的门牌号, 林茂国敲了门。
“哎，来了！”
里边一声吆喝，不一会儿, 门从里边打开。
开门的是一个三十几的妇人，少了一条胳膊，但是整个人都挺精神的。
她几乎瞬间认出了林茂国，喜出望外地邀请他们进屋坐下，自己则又去推了一个男人过来。
这夫妻俩，女方少了一条胳膊，男方则不良于行。双方早在结婚认识前就各自有了残缺，如今组成家庭，倒也算是互帮互助。
除了他们俩，家里还有一位老人。这一家在四九城内生活了许多年，但如今还是吃着低保，没有什么正常的收入来源。
“老板还亲自来了……”丈夫搓着手，林沐心注意到他手上有着新鲜的冻疮。
妻子端了茶和点心来，茶不算好茶，点心是自家里做的，倒也干净。
林茂国开门见山道：“事情你们也清楚，我今天来就是带合同跟你们签字的。三个月实习期，要培训。我们厂包吃包住，其他的都在合同里写着。”
合同是制式劳动合同，是从残联那边拿到的特殊版本。
上边除了一样的条款以外，另外标明了工作时长八小时制，两班倒可以有一定的选择自由，按工时算薪资。
正式开工日期在下月一号，往后每月十号发工资。
幸好这夫妻俩都认识字，在看完合同后，两人激动得热泪盈眶，很快就提供了各种证件，而后签下名字。
签完了字，夫妻俩想要留下林茂国吃饭，林茂国却马不停蹄起身，准备去下一家。
等送人到了门口，夫妻俩忽然道：“老板，你要不定个日子，让他们一起去残联签合同就好，省得你大冬天的跑来跑去。”
林茂国点点头，笑道：“是这么打算的。但是附近的我就先跑了，你们出门也不方便。”
听闻他这么说，夫妻二人又是激动。
等他们回屋了以后，父女二人坐上车，林沐心道：“把，这些你都筛选过的？”
手里的十几份合同，全都是有一定劳动能力的。像是刚才那对夫妻，互相帮一下也能正常生活。
“那肯定要挑一挑的。”林茂国顶着风骑车，吃力答道，“像残联那边还有智力残疾的人，那就不适合来咱们这里上班了。我就挑了双手能做事的，或者像是刚才那个女人一样除了少一条胳膊，没有完全丧失劳动能力的。毕竟咱们也是请他们来做事的。”
林沐心笑起来，原来老爸已经考虑得这么全面了。
企业聘请残疾人，需要交的社保会稍微多一些，这都是无形的支出。不过相应的，支付给他们的薪资，也会比正常人略低一些。
“下月一号就开工，经销找好了吗？”林沐心又问。
“几个百货商场都谈好了，还有批发部那些的。咱们还是像以前那样，分出一条高端礼品线。另外我看好了一家铺子，准备做直营店，心心你上次说的那些爸都记着呢！”林茂国语气轻松。
林沐心抱着一叠简历合同，脸上不住的笑。
终于开始慢慢走上正轨了！
直到天黑前，父女俩把手头这十几户跑完了。林沐心发现，大部分家里都是夫妻一起都是残疾人，另一些，则是大龄单身。
一般夫妻一起的，都是能互相帮助的。
回了家，林茂国摘下帽子笑道：“剩下还有上百个人，等过几天残联把人都约好了，就去他们那儿签合同，据说还请了记者来拍照写稿子。”
“哟。”林沐心乐了，“还写稿子呐？”
之前林茂国就接了一次采访，后来方晓梅把那期有着关于林茂国的报纸买了好几份，仔仔细细把豆腐块裁剪下来，给装进了相册。
“我也说不要再写什么报纸了的。”林茂国捋了捋被帽子压得乱七八糟的头发，笑道，“但是残联那边的领导一定要写，我也没办法。”
林沐心看老爸那副无奈的模样有些高兴，同时又有些腹诽。
那些残联领导八成是被这些人员的就业问题为难得脱发，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愿意接手的企业，那还不得赶紧给他多上几次报纸，让大家都知道，赶紧来残联打听。
接下来几天，林茂国一直都在跑签合同的事情，两三天后，终于把第一批员工的合同都装进了文件盒，放在了人事办公室。
人事已经请到了，只有一个人，是个从国企下来的五十几岁大爷。
这大爷名叫宋高飞，从国企内退后，本来应该天天提着鸟笼到处溜达，偏偏他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于是就来应聘了。
另外几个部门情况大多是如此，行政部门的主力军，是当初下乡后回城的知青。政府没有余力给他们安排工作，他们只得自己来找工作。
而方晓梅则报了一个会计培训班，力求学会这些东西，好以后接班。
等到二月一号上午八点，已经培训过一个星期的工人们整装待发，在流水线前。
林建国那边已经开始休假，带着放寒假的老婆一起住进了四合院。他们俩的女儿说是晚点儿，学校里的事情都安排好了才会过来。
于是培训的事情交给了林建国，毕竟这条流水线，几乎都是他调试出来的。
林沐心也要自己的事情要做：采办的事情暂且交给了她。
一货车一货车的食材源源不断送入冷冷库，其中夹杂了多少林沐心从系统兑换出来的东西，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只有方晓梅在清点时吓掉了下巴：“怎么这么多？”
“我也不知道啊……”林沐心看着天，无辜答道。
方晓梅反复核算了订单，确定就是这么多，才茫然不解的自言自语：“首都就是首都哈，食材居然比咱们小镇子上都便宜！”
满满当当一个仓库，方晓梅琢磨着，怎么也能供应个半年吧？
林沐心表示她什么都不知道。
东西清点过了一道，她低头看看手上的表，道：“妈，快八点了，咱们去车间那边看看？”
“行。”方晓梅收起了物资账本。
林沐心和方晓梅两人穿上工服，带上口罩头套手套等行头，在门口进行消毒后才进了车间。
整个车间里灯光明亮，到处都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灰尘。
每个工人都穿着定制的白色衣服，带着口罩头套手套，力保干净整洁。
八点整，流水线正式启动。
一名工人往揉面缸里倒入定量的各色食材和水，按照培训的那样按下了定好的程序按钮，机器就开始运行起来。
一切都有条不紊，林茂国兄弟俩站在机器旁，全都连带笑意看着机器的运行，仿佛农间地头看着抽穗稻谷的农民老伯伯。
而林沐心注意的则是，每个人都做着手头专属的一项工作，没有一点混乱。他们这些工人，也是流水线的一部分，没有他们，这个流水线不能运作起来。
三小时后，一箱箱包装好的成品沙琪玛从包装线上出来，由工人们搬运到仓库，一箱箱垒好。
百货商场订购了一百箱沙琪玛，一百箱散装椒盐饼，五十箱驴打滚。
如今半数的沙琪玛已经做好，要完成这一整个订单，大概只需要两天的时间。
等到中午，工人们就在食堂开饭，伙食三菜一汤。每个人都有卡，得出示了员工卡，食堂阿姨才给你打菜。
到处都张贴着浪费可耻的标语，林沐心也在食堂吃了一顿，口味还行，是首都这边的口味。
看见公司业务有条不紊的运行，林沐心也就放下心来。
吃完了饭，她就回了家。家里小孩们还没吃饭呢，林军身体不好，估计没有仔细做饭。
哪知回家一看，两个小孩正好在堂屋里吃饭，菜色居然还很丰盛。
只是林军不见踪迹，林沐心有些不解道：“你爸呢？”
“爸爸在房间里。”林巧脸色有些古怪地撇了撇厨房，眉头锁得死死的。
林沐心这才发现，这俩小孩并没有吃饭。林新正在啃一块粗粮饼干，林巧面前盛了一碗饭，但她根本没有去吃。
还没等林沐心想到这是为什么，厨房里一个人影就端着菜走了出来。
“彭若萍？”
彭若萍端着一叠菜走了过来，将菜放下后挽了挽鬓发，笑道：“你也回来了，吃饭吧。”
这一幕让林沐心目瞪口呆，她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说“你也回来了”？
脸得多大啊？
难怪林巧根本不碰饭菜，林新只在吃饼干。这两小孩也被彭若萍惊得根本不敢乱动！
彭若萍是中午时候敲门进来的，她显然是知道家里只有林军和两个小孩。
偏偏开门的是林巧，彭若萍一见到她就要抱，吓得林巧急忙奔回院子。彭若萍居然也不走，堂而皇之进了门。
她都进来了，林巧也不知道怎么让她走，只好带着弟弟坐镇堂屋，盯着她不让她乱走。
林巧没敢去找爸爸，因为她现在很明白，爸爸身体不好，而彭若萍并不是这个家欢迎的人。
“巧儿，怎么不吃？”彭若萍见林沐心不搭理她，又转头问林巧。
林巧肚子饿了，但她紧紧地牵着弟弟的手，根本不去看那饭菜。
之前彭若萍进门来，还想抱着林新哄一哄，林巧把她给挡住了。
后来，尴尬的彭若萍发现中午家里也没人会来，干脆去了厨房。
厨房里的食材都是方晓梅早上洗好切好的，中午林军只需要炒一炒就好。就连米都事先泡好放在了高压锅里，上火煮就好。
没想到这倒是便宜了彭若萍，什么都不要干，直接煮饭炒菜。
林沐心见她泰然自若，心里骂人的话都要冲破天灵盖出来了。她放下随身的包，道：“巧儿，带弟弟去找爸爸。”
“好！”林巧仿佛找到了救星，拉着弟弟就跑。
彭若萍脸上的笑收了回去，看着林沐心，道：“你这又是干什么？”
“我倒要问问你，要干什么。”林沐心冷冷一笑，“你以为你是谁，随随便便进别人家的门？”
“我不是随便进来的。”彭若萍道，“是巧儿给我开的门。中午了，你们家就留着两个小孩在家里也不做饭，要饿死谁？”
林沐心最烦她这种话，彭若萍永远喜欢找道德高地站着，然后来指责别人。
“你又打什么主意？”林沐心视线扫过饭桌上，都是方晓梅大清早起来准备好的菜，被彭若萍炒的乱七八糟，平白糟蹋了这么多好菜。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5-04 01:54:25~2020-05-04 23:58: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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