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
曦月捧着手里两力重的白桦小弓,心里有些暖暖的。
这白桦小弓, 是曦月从前些日子的木兰秋弥得来的最大收获!
这可是皇上赏赐的呢!
呃, 虽然原本并不是给她的,而是她死缠着苏麻喇姑要来的啦。
曦月爱不释手地拿帕子擦拭着弓身, 不由自主地又一次陷入了回忆里。
十余日前,曦月成功随太皇太后去了木兰围场。
康熙前来太皇太后的帐篷问安, 辞别时, 太皇太后让曦月送康熙出去。
曦月大着胆子说道:“奴才谢皇上恩典, 准允奴才前来木兰围场大开眼界。”
康熙神色有些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说道:“你还真得谢谢朕,要不是朕不忍皇玛嬷失望,你以为你能来得了?”
“好不容易来一次围场,只是大开眼界?你之前的跃跃欲试,想着大显身手呢?”
“本就先天不足,还疏于练习, 朕倒要看看, 你待会儿怎么上场!”
康熙劈头盖脸的这一顿训斥, 实在是令曦月莫名其妙。
明明这些日子她练得超级认真啊!
曦月解释道:“皇上容禀,奴才虽愚钝, 但深知勤能补拙之理。这一个月来,每日都有去校场练习骑射,绝无懈怠之意。皇上说过,随行木兰秋弥是对奴才的嘉奖,只有表现得好了, 这嘉奖奴才才可以得。奴才岂敢混水摸鱼来糊弄?”
康熙问道:“你真有每天练习?”
曦月说道:“确实,每日卯时至辰时,申时至酉时,奴才都会去校场练习骑射。有的时候还会更久一些。”
“哪个校场?”康熙问道。这一个月他去校场怎么着也有个七八次,可从来没有一次碰上过这小丫头。
曦月说道:“有时是东校场,有时是西校场,由管理马厩的林公公指定。”
原来如此!
康熙突然笑了:“有勤于练习就好。过会儿好好表现,表现得好,朕另有赏赐!”
曦月不明白为何康熙突然不再疑她偷懒,也不敢深问,而是被“赏赐”二字给吸引了。康熙的赏赐,肯定是非常珍贵的吧!
她入宫也就大半年的样子,进慈宁宫更是只有几个月,不过太皇太后和苏麻喇姑已经给了她不少好东西。还有钮贵妃,虽然总是缠着她,令她烦不胜烦,但各种精美华贵的首饰、衣料还有把玩的小玩意儿也是硬塞了她好些。
但是康熙的赏赐,她还从来没有过呢。
若这次她真能得了,一定好好地收起来,绝不敢有一丝损坏。等到她出宫的时候,将赏赐完好无损地带回家里,恭恭敬敬地供起来。
然后,他们乌雅氏从此就有了一件保命的东西啦!
要是有不长眼的敢欺负到他们头上来,他们就可以挺直腰杆,嚣张地骂回去:“这可是皇上赏的,谁敢放肆?要是损坏了一丁半点,你们能担当得起?”
嘿嘿,真是想想都有点小激动呢。
于是,康熙就看到曦月瞬间变得斗志昂扬,跟喔喔叫的小公鸡有得一拼,自信满满地说道:“皇上,奴才一定会全力以赴,绝不会让您失望的!”所以您把东西准备好了先!
康熙失笑:“朕等着。”
直到近了御帐,康熙才让曦月退下。这一送,竟送了这么远。
康熙进了御帐,顾问行躬着身子迎了上来:“皇上今儿个好像心情极好?过会儿定能旗开得胜,猎得猛兽!”
康熙一直上翘着的嘴角一下子弯了下来,脸色严肃:“顾问行,你该当何罪?”
顾问行“噗通”跪直了:“奴才不知,还请皇上明示。”
康熙没有说话,锐利的目光盯得顾问行心惊肉跳,连呼吸都有些不畅。
就在顾问行以为自己就要这么窒息而死的时候,康熙缓缓吐出了几个字:“上驷院,小林子。”
顾问行终于能喘气了,拼命磕头道:“小林子办事不利,奴才回头就去好好责罚他,还请皇上恕罪!”
康熙看向他的眼神尽是失望:“罚他何用?朕要罚的是你!没有你这个顾总管的令,小林子安敢这么做?你这么做,又是奉的谁的令?”
“顾问行,你自己说说,窥伺、泄露帝踪,该当何罪?”
顾问行额上的冷汗哗哗而下:“没有谁命令奴才,是奴才自作主张,自以为是!”
“是奴才想着,皇上日理万机,难得去校场放松放松,要是让闲杂人等扰了兴致,那就不好了。这才让小林子安排曦月姑娘在另一个校场的。”
“是奴才错了,奴才再也不敢了!请皇上恕罪,恕罪!”
康熙喝道:“朕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决定?”
“直到现在,你还满口谎言!顾问行,你实在是太让朕失望了!”
“从今天开始,你的位置,由副总管梁九功暂代。你且退下,闭门思过吧。”
“念在你往日伺候朕还算上心的份上,朕就不多追究了,赐你个荣养。待围猎结束,你不必再跟朕回宫!”
荣养?不再回宫?
他还不到四十岁,荣什么养?要是不再回宫,他的这辈子不就这么到头了!
不,他不甘心!他好不容易才爬上的总管太监之位!
顾问行惨白着脸,咬了咬牙,似下定了什么巨大的决心一般道:“皇上,奴才都招了!奴才自己哪敢如此胆大妄为?这都是皇后娘娘,是娘娘的命令啊!”
“皇后娘娘这也是关心您,怕曦月姑娘年纪小不懂事,冲撞了您呐!”
康熙勃然大怒:“死不悔改!”
“还敢将此事推到皇后身上?顾问行,朕真是看错了你!”
“退下!朕不想再看到你!”
顾问行走出去的时候,神情萧索,看着好似老了十几岁。
梁九功与他擦身而过,嘴角得意地勾起。
木兰秋弥正式开始。
曦月确实大开眼界,深入地体会到那句话,“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女真人,就是满人的前身。皇太极称帝后,将族名从女真改为满洲。
满人以骑射为本,八旗子弟自小就受到严格的教养,个个都是其中高手。曦月不错眼地看着,不禁感叹,若是清末的时候,八旗兵没有腐化到那个程度,而是仍如这个时候一般骁勇善战,或许那段屈辱的历史就不会发生。
而在场的人中,康熙则是其中的佼佼者,不,应该是第一!
越了解康熙,曦月对康熙的崇拜和敬佩就越重。康熙,他是传奇的皇帝,是伟大的君王,是极富魅力的年轻男人!
他就是炙热的太阳,让所有人都心甘情愿地围着他转;他是场上最大的焦点,所有人的眼睛都离不了他的身影!
还是太皇太后发了话:“皇帝,过来歇歇,给小辈们点发挥的空间。你杵在那,他们都不敢动呢。”其他人才终于松了口气,总算可以展露手脚,不至于被秒得渣都不剩。
曦月也上了场,不过以她目前的水平,只敢去外围。收获嘛,有是有的,几只野兔、山鸡罢了,连傻饱子、果子狸都没有一只。
唉,终归是临时抱佛脚,水平还是差了好些啊。
不过出乎曦月意料的是,苏麻喇姑也上了场,而且她的表现实是可圈可点!
与曦月不同的是,苏麻喇姑去了内圈,英姿勃发,不让须眉。两个时辰过去,出来的时候,她的马上已经沉甸甸地挂着、拖着一串猎物!
其中还有狡诈非凡的狐狸,速度如电的紫貂,还有一只长得特别好看的梅花鹿!
曦月忍不住惊叹:“嬷嬷,您真是太太太厉害了!”早就苏麻喇姑这么厉害,她为什么要跟其他女夫子学骑射?最强的老师不就在身边吗?
苏麻喇姑笑道:“这算什么?都是太皇太后教的好。太皇太后年轻的时候,那才叫让人叹服呢。照我说,皇上骑射/精湛,多半也是像了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在后世的历史上也是一个极为传奇的人物啊!
苏麻喇姑说道:“曦月,你也不要沮丧,你这次的表现还算可以了,进步挺大。这样的机会,以后还会有的。”
曦月点头道:“那嬷嬷,您可一定要多教教我。”
苏麻喇姑无不答应。
曦月想着自己猎到的那一串小小猎物,叹了口气,不管以后如何,这次大概是别想要康熙的赏赐了。罢了罢了,果然还是想得太简单了呢。围场人才济济,哪轮得到她一个半调子逞能?
既然不成,曦月干脆就将争强好胜的心暂且抛开,开始好好享受这难得的木兰围场之行。
曦月只敢在外围打转,倒是方便了观察她的那些人。
那些人,有太皇太后,有苏麻喇姑,有康熙皇帝,有时刻注视着康熙从而注意到曦月的梁九功。
还有蒙古科尔沁部落的一个勇士,满都拉图!
满都拉图是贝子特木尔的第一个儿子,也是最重视、最引以为豪的一个儿子。此次木兰围猎,特木尔将他带来,就是为了让他在康熙面前刷刷脸,好让他的前路走得更顺畅一些。
满都拉图今年十七岁,正是爱玩爱热闹的年纪。他很快就注意到了穿着一身大红骑马装的曦月,眼中闪过惊艳,拍马就跑到了她身边。
“你叫什么名字?”满都拉图饶有兴致地问道。
这谁呀?哪有一上来就问女孩子名字的?曦月不理他。
满都拉图饶着曦月的马转来转去,不放弃地自言自语:“哎,你别不理我呀。我叫满都拉图,来自科尔沁。科尔沁你知道吧?就是太皇太后的娘家。”
“科尔沁可美了,你要不要跟我去看看?”
“哎哎,你这样射箭不对,我教你,应该这样!哦不,一时失手,哈哈!”
“姑娘,别总在外围呀,我带你去内圈转转,给你打只豹子来?”
满都拉图精力旺盛,言行质朴直接,还真不让人讨厌。
也就是不太懂大清的礼数吧。并不为过。
曦月想了想,笑了笑,告诉了他名字:“我叫乌雅曦月,是太皇太后跟前的二等宫女。”
满都拉图兴奋异常:“原来你叫曦月,真好听,真是个好名字!曦月,我们去内圈吧?”
曦月有些犹豫。
满都拉图不肯放弃,不停地游说。正在曦月动摇的时候,号角响起,表示皇帝命他们暂停打猎,回营休息。
满都拉图悻悻打转马头。曦月好笑地摇了摇头,也准备回去。
看台上,憋红了脸的梁九功将号角放下,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康熙的脸色。不知怎么地,皇上刚才好像很不高兴呢。
曦月本以为她与满都拉图只是围场上的一次偶遇,擦肩而过的泛泛之交罢了。没想到当天晚上,满都拉图就给了她一个极大的惊吓。
满都拉图向康熙拱手行了礼,大嘴一张,语不惊人死不休:“皇上,奴才向您求娶太皇太后身边的宫女乌雅氏!”
曦月吓得手一抖,酒杯一晃,酒洒了一地。
康熙长长的丹凤眼眯成了一条线,语气里隐有不爽:“你确定?”
特木尔赶紧拉了拉满都拉图,但满都拉图不以为意,径直说道:“是,皇上,奴才真心喜欢乌雅氏,奴才保证,会一辈子好好待她,还请皇上成全!”
康熙淡淡一笑,缓缓说道:“特木尔,你也确定?你这儿子,朕看着不错,本已经打算将辅国公叶布舒之五女多罗格格指婚于他。”
辅国公叶布舒,是太宗皇太极之四子,庶妃颜扎氏所生。论起来,还是康熙的亲叔叔呢。而他的五女,还是继福晋所出,身份血统都相当高贵。
特木尔顿时就心动了:“皇上,奴才这儿子不懂事,一时兴起,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多罗格格很好,奴才保证,满都拉图会好好敬重于她。还请皇上给满都拉图和多罗格格赐婚!”
满都拉图顿时急了:“那乌雅氏……”
特木尔满脸笑容,仿佛在说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还请皇上再赐奴才一个恩典,将乌雅氏也赐给奴才的儿子。乌雅氏是太皇太后身边的人,满都拉图也会好好照顾她,护她一辈子周全的。”
满都拉图想了想,觉得这样也不错,脸上浮起了憨憨的笑容。
曦月顿时就急了!
刚穿越过来时被逼迫的窘状,再次重现脑海。
那时候是瓜尔佳荣禄,现在是满都拉图?
一次又一次地,她就逃脱不了被逼为妾的命运吗?
苏麻喇姑见状,赶紧拉住曦月,示意她不要作声,小声安慰她:“别急,有太皇太后呢。”
不过太皇太后还没发话,康熙就出声了:“特木尔,乌雅氏是皇玛嬷身边的人。皇玛嬷的人,朕从不插手,都由皇玛嬷作主。”
满都拉图立时满脸渴望地望向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轻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哀家身边的人,自然个个是顶好的,你看上了,是你有眼光。”
“可乌雅氏来到哀家身边不久,哀家实在舍不得她。而且她年岁还小,哀家还打算多留她几年。”
“所以,满都拉图,你的请求,哀家不能答应。这样吧,哀家这里有一柄上好的配剑,还是哀家当年从科尔沁带出来的陪嫁之物。宝剑配勇士,就赐给你了。”
得了太皇太后的赏,满都拉图大喜,谢了赏后,再不提曦月之事。
曦月总算是大大地舒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有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真是一只超级靠谱,超级重量级,金灿灿地发着光的大腿啊!
她要狠狠抱住不撒手!
此事还有后话。不知为可,康熙最终改变了主意,没给满都拉图和多罗格格赐婚。据说特木尔失望之极,拎起马鞭狠狠地抽了满都拉图一顿呢。
哼,活该!叫你随便撩别的女孩子!把原本的好婚事都作没了吧?
接下来的几日,曦月紧紧跟着苏麻喇姑,再也不敢单独行动,生怕再引来一个满都拉图这样的麻烦。幸好平安无事。
木兰秋弥结束的那一日,康熙以猎物优劣多寡来论功行赏,众人气势高昂。
其中,苏麻喇姑得到手,是一张两力重的白桦小弓。
曦月羡慕不已。这样的白桦弓,康熙也有两把,不过都要大得多,一把是七力的,一把是十一力的,当日她在校场的时候见过。
苏麻喇姑真是幸运,竟然能拥有一把跟跟康熙同款氏的小号白桦弓!
啊啊啊,她也好想要啊。
苏麻喇姑疼爱地看向她,将手中的白桦小弓递给她,笑着说道:“行了,我算是怕了你。还不快擦擦,口水都要滴下来了。”
“这把弓,就借你玩一天吧。”
曦月眼睛闪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过,这架势,似是怕晚上那么一秒,苏麻喇姑就要反悔似的。
苏麻喇姑没反悔,但曦月反悔了。
“好嬷嬷,再借我用一天吧。”
“再借我一天,再一天嘛。”
“好嬷嬷,我发现用这把弓练射箭,我的准头特别好呢。看来我之前进步不大,不是我的问题,是弓的问题。要不,您就再多借我一段时间,好让我仔细研习射艺?”这活脱脱就是耍无赖了。
苏麻喇姑忍不住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这孩子,我的不就是你的吗?什么借不借的,我都这把年纪了,要这么好的东西做什么用?”
“你这个小贪心鬼,我一直等着呢,看你什么时候忍不住了跟我开口,果然没让我失望,才挨了这么几天的功夫!”
“好了,给你。本来呀,这弓就是要给你的。”
曦月惊喜异常,紧紧抱住苏麻喇姑,在她肩上蹭了蹭脑袋,说道:“嬷嬷,您待我真是太好太好了!曦月向您保证,将来一定会好好孝顺您的!”
曦月欢天喜地地拿着白桦小弓离开,苏麻喇姑摇了摇头,心下默叹,傻孩子,这弓,真的本来就是给你的呢。
皇上特意令人锻制了给你的呢。不过就是经了我的手罢了。
也不知这对你来说,是福还是祸。
回忆回笼,曦月将白桦小弓擦拭得发亮,轻轻抚摩着,爱不释手。
不过听到外头传来的熟悉的脚步声,曦月又是欣喜,又是有些小烦躁,感觉真是好复杂呢。
果然,来人又是晨星。
晨星一走进来,就盯着白桦小弓紧紧不放,缠着她说道:“好姐姐,你再让我好好看看嘛,我会很小心很小心的,就是我受伤了,也不让它碰坏一丁半点儿。”
“今儿个月姐姐去不去校场?我也跟着去好不好?月姐姐,我想了想,我觉得我天份还成,现在开始学骑射也来得及。”
“学骑术得好马,学射箭得好弓,月姐姐你已经学得那么好了,能不能割爱把白桦小弓借我用用嘛?月姐姐你最好了啦。”
曦月板起脸,毫不客气地将晨星的手扒拉开,吼道:“不行!”
这招对她可没用!
当初,她就是这么把白桦小弓从苏麻喇姑那里要来的呢。
晨星也不恼,催着她去校场,两人笑笑闹闹地一同出发。
这样的场景,每隔几日都会上演一次。因为这个缘故,苏麻喇姑对晨星都看了个眼儿熟,爱屋及乌,待她也很是和气。
话分两头。
这个时候,诞下大阿哥满清的那拉庶妃刚出了月子,正在请求康熙将孩子送出宫抚养。
康熙脸上不辨喜怒:“那拉氏,你的意思,是将保清置于宫外抚养?”
那拉庶妃的回答十分谦卑:“回皇上,大阿哥身份贵重,妾位卑,不敢担抚养皇子重任。”
康熙沉默了许久,一时间,他的脑海里闪过了许多的往事,想起了他那一个个早夭的儿子们。
终于,康熙出声同意道:“可。”
那拉庶妃顿时脸有喜色,有些忘形:“皇上,妾的叔父明大人治府甚严,可将大阿哥交由他来照顾。”
明大人,就是兵部尚书那拉明珠,从一品的重臣,正是那拉庶妃的亲叔父,那拉氏一族的顶梁柱。
不料此言一出,康熙看向那拉庶妃的眼神就有些危险了,重复道:“明卿?”
那拉庶妃吓住了,连忙说道:“妾只是提议,一切都由皇上作主。”
康熙微一颔首:“明卿公务繁忙,朕就不拿保清去烦他了。内大臣噶礼心思缜密,行事周全,可担此重任。那拉氏,你意下如何?”
那拉庶妃垂下头,很是乖顺地说道:“皇上的安排,自然是极好的。妾替大阿哥谢过皇上。”
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只要离了这皇宫,大阿哥就安全了;大阿哥安全了,她身上就没有了软肋,就可以放开手脚,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了!
于是,大阿哥保清,就在赫舍里皇后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打包着送出了宫。
坤宁宫。
宫人们全被挥退,偌大的正殿只余皇后和凌嬷嬷两人。
皇后又在发着脾气,凌嬷嬷则是在好声劝慰着。这样的场景,这段日子已经出现了许多许多次,坤宁宫的宫人们早就见惯不惯了。
怀着孩子,难免情绪多变,喜怒无常。想来,等皇后顺利生产,他们就能解脱了吧?
最苦的,也就凌嬷嬷一人罢了。
皇后生气地说道:“谁都跟本宫作对!什么事都不顺!”
“那个乌雅曦月,就是个灾星!从她进宫之后,本宫就一件事都没有顺心过!”
“贵妃跟本宫抢人,兆佳氏有了身孕,皇玛嬷训斥了本宫,皇上冷淡了本宫,曹丹华爬了床,那拉氏和马佳氏都平安生产,那拉氏生的还是个阿哥!”
“她还要将大阿哥送到宫外去养!她这是什么意思?她是看不起宫里吗?是防着本宫吗?真是可笑,堂堂皇阿哥竟然养在宫外,这不是让天下人看本宫的笑话!”
凌嬷嬷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偷偷拿袖子擦了擦额上的冷汗。
诸多不顺之事,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皇后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一分的不高兴就能变成十分的不愉快。
照她看,皇后是正宫娘娘,身后还有个极其强劲的娘家,有着亲阿玛——朝堂上独大的一等公赫舍里索额图的强力支持,为何总是分不清主次,着眼于那些细枝末节的不畅快呢?
兆佳庶妃既无宠爱也无出身,在皇后面前连提鞋都不配,怀有身孕又怎么样?有什么好气的?
钮贵妃气势再盛,再那是强弩之末。自鳌拜死后,钮贵妃的阿玛遏必隆势力也大不及以往,如今卧病在床,听说熬不过今年,哪里比得上皇后的阿玛索额图如日中天?等遏必隆病逝,钮贵妃自然就不成威胁,到时候再算总账不成吗?值当跟她抢一个看中的小宫女曦月,没想到抢回来却发现是个烫手山芋?
得了太皇太后的训斥又如何?皇上一时冷淡了又如何?只要索额图在,皇后的位置就稳如泰山,更别提皇后肚子里还怀着龙胎!
曹丹华爬床?难道不是皇后自己安排的吗?为了挽回康熙,皇后特意借曹丹华的茶艺提及孙嬷嬷,再忆起往昔与康熙共渡过的那些艰难,帝后的关系终于回暖。说起来,曹丹华还是有功的呢。再说了,皇后有孕无法侍奉康熙,想要把康熙留下,不让曹丹华伺候,也得安排其他人啊!何况坤宁宫外还有那许多其他妃嫔,都是有伺候皇上的,要是一个个都看不惯过来,那还了得?皇后是皇后,难道还想独占康熙一人不成?
还有马佳庶妃,生的是个格格,压根儿就不用操心!
至于那拉庶妃,抢着生了庶长皇子,确实需要重视。不过眼下大阿哥既然已经被送出了宫,一时也没辙可想,那就先放一边不管呗,何必时刻记着,让自己不痛快呢?
总之,那桩桩件件,在凌嬷嬷看来,都不是个事儿!
皇后的当务之急,是好好养胎,平平安安地,顺顺利利地生下嫡皇子才是!
可是这些话,凌嬷嬷说得嘴皮子都快破了,皇后还是一点都听不进去。
到最后,皇后直接就不耐烦了,有些嫌弃地说道:“你就不能说点新鲜的吗?这些话,本宫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
“罢了,凌嬷嬷你退下吧。出去记得吩咐海棠,让她给本宫炖个首乌红豆汤和续断山药粥。”
“还有,让杜鹃进来,伺候本宫看书!”
凌嬷嬷有些不甘地抿了抿下唇:“是,奴才遵命。”退了下去,安排了海棠和杜鹃,心里把她们两个骂了个底朝天。
这两个小妮子,嘴甜得跟蜜一样,惯会哄人的!
海棠一个二等宫女,天天泡在小厨房捣腾,做出五花八门的各种安胎药膳给皇后补身。皇后不就是害喜严重吗?安胎药膳就算味道好,效果总是抵不上安胎药的。皇后的胃啊,就是被海棠给惯坏的!任她说了多少次良药苦口,皇后都不肯再吃安胎药了!
她训斥海棠,海棠那臭丫头还有理了,眼泪汪汪地说着“凌嬷嬷,我自知身份卑微,家境贫寒,从来都没有过在娘娘面前跟您争宠的心思。只是见娘娘怀胎辛苦,才想着用自己还算见得人的微薄厨艺做些药膳,好让娘娘开怀一些,咱的日子也好好过一些。”瞧瞧,那作派,简直跟曹丹华有得一拼,看着就让人来气!
偏偏皇后就是喜欢海棠那一口,再加上每次太医诊脉都说胎相极好,皇后就更将这功劳归于海棠,对海棠是越发看重了!
还有那杜鹃,更是气得她心肝疼!
凌嬷嬷十九岁放出宫嫁了凌普,前两年才被皇后又召回来。回来的时候,发现以前的小宫女杜鹃摇身一变,已经成了皇后眼前一等大宫女,还是最心腹的那个,隐隐有跟她别苗头的趋势!
这怎么能成?杜鹃不是也打着跟她一样的主意,把小皇太子从小伺候到大,好因此荣耀加身,恩及宗族吧?
不行,康熙皇帝最倚重的奶娘只有一个孙嬷嬷,未来的小皇太子身边,也只会有她一个凌嬷嬷,绝对不会有杜嬷嬷!
可是,衣不如新,凌嬷嬷不在的这几年,杜鹃早就把她原先的职责代替了大半。虽说宫里头都说她凌嬷嬷是皇后身边的第一人,可她心里其实是有些虚的。空白的那段时间,皇后已经被旁人哄了去啊。
没错,杜鹃更是个会哄人的。海棠还好,不过就是在小厨房倒腾,眼不见为净,也就随便了。可杜鹃,却是心思多得很。
杜鹃见皇后心情欠佳,竟想出了将史书里各种有趣的典故摘录出来,在新本子上抄写得大大的主意。然后,让皇后以最舒服的姿势或靠或躺着,杜鹃拿着本子一页页翻给她看!
那些典故,还无不合了皇后的心思。比如汉高祖刘邦死后,吕后把戚夫人关起来舂米做苦役,杀了她的儿子,最后还把她做成人彘啦;比如明□□马皇后母仪天下,深得皇帝爱重,视后宫三千如无物啦;甚至还有各种话本里乱七八糟的故事,无不是妃嫔过得极惨,皇后过得极好的那些。
凌嬷嬷想让人念给皇后听,皇后却是不愿,嫌弃她们学识低,念得没有感情不说,就是字都不定能认全呢。而杜鹃呢,明明写得一手好字,也摇着头说:“按本抄写我是会的,让我读出来却是不成,这其中好些话我都不太懂呢。”
更恼人的是,杜鹃还偷偷地在本子外包了《烈女传》的书皮,康熙过来了就大大方方地收起来,从来都不用惊慌。皇后见状,更是爱上了这种有些刺激的感觉,对杜鹃更是离不得了。
凌嬷嬷一边想着,一边深深地吸气又呼气,反复数次。不断地提醒自己,大局为重,等皇后生下小阿哥,再好好收拾杜鹃和海棠这两个小贱货!
时间荏苒,一眨眼,又是两个月的时间过去了。
皇后的肚子越来越大,太医院的妇科圣手徐太医过来坤宁宫请脉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
这一日,徐太医请脉后,沉吟片刻,犹豫再三,还是说道:“皇后娘娘,您腹中的小阿哥十分康健。”
“只是,您的身子似是有点微虚,需要补补。奴才给您开副药方,您记得照着熬了,每日早晚服用。”
“小阿哥康健就好。”说罢,皇后皱了皱眉,她孕中胃口极差,最讨厌的就是药味。想了想,唤过海棠来,说道:“徐太医,海棠这个丫头,最是善于做药膳,你看看能不能商量一下,用药膳来代替?”
徐太医顿了顿,说道:“奴才可以一试。”
于是,这日之后,皇后药膳吃得越发多了。海棠的手艺确实精湛,将皇后补得容光焕发,肚子高高挺起。这怀相,有经验的嬷嬷们看了,都说肯定是个小阿哥。皇后听了,愈发心情愉悦。
只是随着临盆之日越近,不知怎么地,徐太医就越是忧心。
他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被他忽略了,可细细想来,却又是没有。
皇后身体看起来不错,腹中胎儿也极为康健,照理说一切都往好的方向进行,等到时日到了,皇后肯定能够诞子。
他有什么好担心的?皇后生产事关重大,很多时间是几个太医一同会诊,其他太医不也都说没事吗?
呵,肯定是他压力太大,想多了罢。
只是,真能如此吗?
小厨房里,海棠将最后一份首乌切碎,加进了药膳。首乌通体发黑,隐有人形,是上好的药材。这些首乌,是钮贵妃特地让人暗夜里送过来,换了坤宁宫的那一批的。
很补,非常补,让人虚不受补。
小耳房里,杜鹃正在一本靛蓝色的本子上抄写着一个个大字,而一旁,放着的是一本一模一样的本子,上头的字写得满满当当。
终于,最后一个字抄写完毕。杜鹃点起火盆,将旧本子扔了进去,火焰一下子蹿得老高,空气中弥漫起了一股奇异的香味。
这本带着极淡极淡香味,不仔细闻很容易与墨香混淆的旧本子,是那拉庶妃费尽心思偷偷送到她手上的。
那拉氏世代工于诗书,各式纸张及熏香的制法也十分精通。而有些香料,表面上看不出来,实际上却能在不经意间,毁了孕妇的底子。
杜鹃往小厨房的方向遥遥一笑。她与海棠的目的,是一样的呢。
正好,一个让身体虚弱下去,一个狠狠地狂补进去,两相一冲击,皇后看起来可不就是没事吗?
两人明面上相争,实际上却是在相助,在凌嬷嬷的眼皮底下把一切都遮掩了下去。纵是有所怀疑,也找不到丁点证据。
算算日子,再过几日,就该是皇后分娩的日子了。
她们的任务,快完成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超肥的一章呢,明天继续发红包。
那个,我打算四月底双开一本新文,关于美容护肤的,欢脱向的,请亲爱的小天使们戳进作者专栏给个预收呀。
《星际美容大王》,文案:
这是一个疯狂爱美的时代,
这是一个全民美容的星际,
不过可惜的是,这里断了科学护肤保养的传承。
那个谁,你是干皮,用什么超强皂基洗面奶?
那个谁,谁告诉你隔离霜能隔离辐射的,后半夜起来开电脑还抹上厚厚一层?
那个谁,你这是过敏,过敏知道不?不是在排毒!
那个谁,你都满脸痘痘了,还要往脸上抹那么多滋润的精华乳液还有面霜?
护肤精甄梅丽从冷冻舱中醒来后,发现身处的就是这样一个全然陌生又莫名令人亢奋的世界,
心底激动地高呼:她大显身手的机会终于来啦!
若干年后,甄梅丽成为了无数星球热捧的美容大王。
她的宗旨是:护肤品在手,万事不愁!
科学护肤,还你美貌,还你美丽人生!
备注:1.女主名叫甄梅丽,谐音真美丽,看过本文的小仙女都会变得越来越美丽;
2.这是一本非常认真的种草文。但各人肤质不同,拔草需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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