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特许喜塔腊氏留在畅春园照顾曦月。
直到六阿哥胤祚满月,喜塔腊氏才离了园子。她一回到自个府上, 就拉着乌雅威武进了书房, 悄声地、细细地把她特意留心到的康熙和曦月的事情说给他听。
末了,喜塔腊氏颇有些骄傲地说道:“武哥, 咱月儿真是厉害!皇上那么尊贵的人儿,我见了连抬个头都胆战心惊的, 月儿竟然敢那么跟皇上说话, 皇上还都好声顺着她!”
乌雅威武敏锐地意识到了不对劲:“你把皇上和娘娘说的话, 再跟我重复一遍。”
乌雅威武不同,自曦月封了德嫔,他提及曦月总是尊称“娘娘”,就是在只有自家人的情况下,也绝不放松。
喜塔腊氏于是依言重述了一遍。
乌雅威武皱眉道:“看来娘娘真在和皇上闹别扭,这可如何是好?你在园子里那么长时间,怎么就干看着, 也不劝劝娘娘?”
喜塔腊氏说道:“照我说呀, 该!咱月儿被孤零零地丢在园子里, 皇上却自个儿回宫头逍遥快活去了。这才几个月的工夫呀,成嫔、宜嫔娘娘还有卫小主都被搞大了肚子, 也不想想月儿听了得多难过!”
“还有皇上明明说好了的,月儿生产时会赶过来陪着。话说得好听,结果呢?还不是等六阿哥落了地,皇上才赶到?武哥,当年你要是敢这么对我, 我立马收拾了嫁妆带着孩三个回娘家去!”
乌雅威武摇头道:“我说你呀,皇上是皇上,怎能拿咱普通人家跟皇上相比?皇室繁茂是喜事,你竟敢替娘娘醋上了?皇上待娘娘是很不错的了,你也不想想,其他娘娘们都是住在宫里头,为何咱家娘娘住在园子里?要不是皇上允准,可能吗?皇上为何单为娘娘破例?”
喜塔腊氏不满道:“对呀,为何就月儿住在园子里?皇上是看不起咱月儿是包衣出身吗?”
乌雅威武抚额:“这正是因为皇上看重娘娘才给的特许,你怎么就不懂?你算算,这大半年来,你都带着明月都进园子多少次了?娘娘在宫里头的时候,两年的时间,你也就敢进去那么一次!”
喜塔腊氏讪讪道:“武哥你说得也有道理。那看来皇上对月儿确实不错啊。”
乌雅威武说道:“罢了罢了,你听我的话,以后多劝劝娘娘,务必让她认清自己的身份,温良恭俭,好好地伺候皇上!皇恩浩荡,她怎么这么不知足,还敢跟皇上使起性子来了。”
喜塔腊氏应下:“知道啦知道啦。”
想了想,喜塔腊氏又提起了小女儿明月:“武哥,明月也大了,翻过年就十三了。我记得,月儿进宫的时候,也是十三岁。一恍眼,都七年时间过去啦,真是快啊。”
乌雅威武笑道:“是啊,时间过得很快。”
喜塔腊氏说道:“也是时候给明月挑人家了呢。月儿说了,咱有了主意后记得跟她说一声,她和太皇太后好见见人家,给明月掌掌眼。”
乌雅威武说道:“那敢情好。”
喜塔腊氏笑道:“你有没有发现,明月跟月儿长得越来越像了。皇上见到的时候,都说不愧是亲姐妹两个,明月正如月儿当年。”
乌雅威武微微顿了顿:“娘娘见到明月很开心吧?既是如此,你就多带明月进园子陪伴娘娘。”
喜塔腊氏:“好啊,正好带明月去见见世面,也免得你成天把她拘在家里头!”
乌雅威武的盘算,喜塔腊氏根本不知。
这些年来,乌雅氏因曦月得了不少好处,乌雅威武在官场上也好过了许多,曾经的排挤倾轧是再没有的了。官职连升了几级,如今已是正三品的参将,威风凛凛得很。
一切,都在按着他所计划的进行。他的眼光不错,曦月果然颇得圣宠。他无数次梦回往事,都忍不住要笑出声,颇为自得他当年送曦月进宫小选是毕生所做过的最明智、最正确的选择。
曦月和两位小阿哥,就是他们乌雅氏的大靠山!
都享受了这么多年的甜头,要是失去,乌雅威武怎么接受得了?所以,他一听喜塔腊氏说起曦月跟康熙闹起了别扭,就顿时慌了,连声要求喜塔腊氏好好劝女儿,要乖觉,要听话,要柔顺,要好好地侍奉皇上。
只是曦月的性子,乌雅威武也是了解的。想要劝好,想来并不是那么容易啊。要是真劝不好,曦月将来得罪了皇上,那可就糟糕透了!
不过没关系,他还有一个好女儿——明月!明月也十三了,是该给她相看个好人家了。而最好的人家,当然是莫过于皇家了!
亲姐妹俩个在宫中相互照应,他和喜塔腊氏也好更放心。何况这也是有先例的,仁孝皇后和赫妃,孝昭皇后和小钮妃,还有宜嫔和郭贵人,不都是嫡亲的姐妹吗?皇上大概就是喜欢往后宫收罗姐妹花呢。
皇上不也说了,明月跟曦月当年颇有几分相似。那看来明月进宫之路,还是好走的呢。
不过不急,慢慢地来,先让明月多去畅春园,让皇上多见见她,培养培养感情吧。
畅春园。
康熙看着曦月对着那团娇气的小东西——六阿哥胤祚忙个不停,或有所思。
四阿哥出生就被抱走了,曦月连一口奶都没喂过他,实是她的大憾。这一回六阿哥出生,曦月是怎么也不肯喝回奶的汤药,坚持白天亲自哺育。
等出了月子,养好了身子,曦月更是恨不得事事亲力亲为。什么哄睡啦,换尿片啦,洗脸啦,一点都不怕烦,不怕闹。
康熙看着曦月给六阿哥换了一条新裤子,皱了皱眉:“怎么这么素?也不多绣点花样?”
曦月头也不抬:“臣妾手艺不好,只会绣这些简单的,让皇上您看笑话了。”
康熙打哈哈道:“原来是你亲自做的啊,绣得……很是大方端实。不过你大可不必自己动手,让底下人来就行。”
曦月说道:“臣妾乐意。孩子贴身穿的衣服,臣妾自己做的才放心。要是底下人马虎了,线头什么的没收好,岂不是委屈了孩子?臣妾绣工不行,裁剪还是过得去的。”
康熙饶有兴致道:“你给祚儿做了多少衣服?都拿来给朕看看。”
香竹听命,很快就搬出了一个大大的置物箱,打开给康熙过目。
康熙震惊:“祚儿才两个多月大,你就做了这么多?”再拿起几件看了看,更是奇怪了:“这几件也太大了,祚儿翻过年都不定能穿得上。”
曦月把六阿哥交给奶嬷嬷,将衣服拿回重新叠了放好,淡淡地说道:“只有小部分是祚儿的,其他的都是禛儿的。”
她怀着四阿哥时,就满怀着憧憬给肚子里的孩子做衣服了。手艺,也从最开始的粗浅,变得越来越精通。
康熙又将衣服一件件拎起看过,越看越是心惊。从小到大的身量,春夏秋冬四季的衣物,每种都有不少。看得出来,是花了许多心思的。
康熙心底触动,问道:“怎么不让人把衣服拿去给禛儿?”
曦月看了他一眼,不说话。
康熙叹气,确实送不进去。佟清漪把四阿哥看得跟眼珠子似的,什么都要给他最好。这些衣服料子是不错,针脚也细密,但式样简单,刺绣基本于无,佟清漪肯定是看不上的。
何况,就是做得再好,佟清漪大概也不会收。
曦月将衣服重新收好:“也不算浪费,正好给祚儿穿。”
说话间,六阿哥又哭了。曦月赶紧抱回来,轻声哼着童谣哄着,六阿哥很快不闹了,睁着黑亮亮的清澈大眼睛望着额娘,还咯咯笑出了声。
曦月也笑了,亲了一下六阿哥的额头,温柔地说道:“额娘的小宝贝呀。”将脸轻轻贴上他的小脸,眉目极是柔和,神情十分满足。
康熙在畅春园多留了些日子。
这段时日,康熙一直在观察曦月和六阿哥的相处。越观察,心底就如同被触了礁似的,震动不已。
康熙原以为,如惠嫔时常带着大阿哥去武场看比斗,如荣嫔时常抱着三阿哥领着荣宪格格去御花园散步,如宜嫔每天都不厌其烦地去宁寿宫看望五阿哥,就是合格的额娘了。
康熙原以为,如佟清漪愿意在四阿哥小的时候亲自哺育,长大一些后亲自拿着勺子喂食粥点,事关四阿哥不论巨细都详细过问,就是再优秀不过的额娘了。
在他看来,就是把四阿哥交给曦月这个亲生额娘养育,大概也是比不上佟清漪的。
所以,他放心地让佟清漪养了四阿哥。不忍心佟清漪受伤是一方面的原因,另一方面,也是觉得这样对四阿哥更好。
但是,他发现,他错了!
曦月照看六阿哥的温柔,她身上浓浓的母性,是他从来没在其他女人那里看到过的!
若是他没把四阿哥抱走,若是四阿哥也养在曦月这儿,她肯定也会这么对待四阿哥的吧?
如此温柔,如此温暖,如此……陌生而又熟悉!
熟悉?为什么会熟悉?
康熙疑惑。
午夜,梦中的康熙突然惊醒。他想起来了!
他想起来了,他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有一个那么温柔的女人,曾经天天抱着他轻轻地摇,一边唱童谣一边哄他睡觉。
后来他得了天花,被隔离了起来,也是那个女人一直陪着他,照顾他,安慰他。他烧得浑身难受时,她一遍遍地给他温水擦身,她好听的声音就如同清泉沁入他的心脾,让他说不出的凉爽舒服。
再后来,他天花痊愈了,他的四弟却没他那么好的运气,薨了。如小透明的他终于引起了重视,太皇太后考察了他的学问后更是惊喜万分。从此,他就搬到了慈宁宫,由太皇太后亲自抚养长大。
自那之后,他好久好久,才能见到那个温柔的女人一面。
数年后,他八岁,登基了,那个女人已经病重。他去探望时,她苍白的病容露出欣慰的微笑,轻声说道:“恭喜吾皇。”
一年后,那个女人崩逝。太皇太后命他追封她为孝康章皇后。
那个女人,就是他的亲额娘——孝康章皇后佟佳氏!
康熙泪流满面!
原来,是他忘了;原来,他以为的额娘并不关心他,是他错了;原来,他也曾经被那么温柔那么悉心地照顾过!仿佛在她的眼里,他就是她的整个世界!
只可惜,他那时还太小太小了。很快很快,他的所有时间就被太皇太后安排得满满当当,帝王之学,掌权之术,驭臣之道,占据了他全部的精力。
直到时隔多年的今日,康熙见到了与小时记忆相似的场景,才终于重启了尘封的回忆!
那是他的额娘啊,是最爱他的额娘!是任何女人都不能代替的亲额娘!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今天加更了六百字,夸我呀,哈哈哈。
放心,明月妹妹不会进宫的,大猪蹄子也不会看上妹妹的,曦月哪是那么容易被代替的呢?大猪蹄子分得清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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