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曹庶妃

    坤宁宫已经冷清了好些天了。

    因兆佳庶妃和曦月之事,赫舍里皇后得了太皇太后一顿训斥,康熙皇帝似乎也对她有所不满,近些日子都不大过来。

    皇后心情郁结。她不想看到钮贵妃张扬艳丽的面容,不想看到马佳庶妃三度挺起的肚子,不想看到那拉庶妃满眼掩不住的算计,不想看到兆佳庶妃楚楚可怜的作派!

    于是,皇后干脆以卧床养胎为由,免了后宫众人一个月的请安。想了想,再以体贴有孕妃嫔的理由,特许马佳庶妃等三人一直到生产完出了月子,都无需前来请安。

    不来请安,就算出了什么问题,那也是跟她无关的!

    只是,讨厌的女人们不来眼前晃了,这宫里就更显得冷清了。

    唉,皇上,得想办法把皇上的心拢回来才是啊。

    皇后看向正在沏茶的曹丹华,烫壶、置茶、湿杯、高冲、闻香,一系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这江南的女子,这包衣汉军的女儿,就是瞎讲究,门道多得很。妖妖娆娆的,看着就腻烦,一点都没有她们满洲姑奶奶的爽气!

    可偏偏,皇上就喜欢汉人这一套。什么“以文教治天下”,大推孔孟、程朱之道,提倡“满汉一家”,重用了越来越多的汉人官员。就连宫中,也越发地汉化了!

    曹丹华这丫头,她本是打算过两年再推出去的。如今看来,现在就得用了。

    罢了罢了,不是曹丹华,也会是旁人。谁叫她有了身子,没法侍候皇上呢?

    而且用旁人,指不定根本就是白费功夫。而曹丹华,她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可惜这么一张大牌,还没捂热,就得出掉了,还得再费心找新的牌呢。

    皇后笑意盈盈,招手道:“丹华,你过来。”

    曹丹华莲前上前,摇曳多姿,纤纤素手奉上一盏刚沏好的茶:“娘娘请用茶。”

    这天傍晚,康熙终于来了坤宁宫。只是看脸色,康熙的心情并不是很好。

    进了正殿,康熙一坐下,就问皇后道:“皇后找朕过来,是有何事?”

    皇后微怔,随即泫然若泣:“没事臣妾就不能找皇上过来吗?臣妾只是想与您说说话,一起用晚膳,这也不可以了吗?”

    康熙皱了皱眉,说道:“朕近来政事繁忙,不得空常来看你。你没什么要紧事,就不要来找朕。”

    皇后垂泪道:“可对臣妾来说,能时而见到您,跟您在一处,就是顶顶要紧的事了。”

    康熙眉头微松。

    此时,曹丹华上前奉茶。

    皇后拭去眼泪,笑着说道:“皇上,您可千万得试试丹华沏的茶。丹华茶艺,实是一绝。臣妾第一次看她沏茶的时候,都惊呆了呢。这哪是沏茶,简直就跟跳舞似的,真是好看得紧。”

    康熙颔首:“那朕就试试。”

    说罢,康熙接过茶盏,轻品一口,顿时就楞住了,脸上浮现怀念之色。

    皇后小心观察着康熙的神色,轻声问道:“皇上觉得丹华这茶如何?”

    康熙说道:“确实不错。”转向曹丹华,问道:“你叫丹华?是何姓氏?”

    曹丹华落落大方地行了一礼,回答道:“皇上,奴才曹氏丹华,江宁人氏。”

    “江宁?”康熙问道:“曹氏,你重新沏一壶茶给朕看看。”

    “是,奴才遵命。”曹丹华起身,让人从隔间拿过早就准备好的器具,从烫壶开始,又沏好了茶,奉上给帝后两人。整个过程,十分优雅好看,确是赏心悦目。

    康熙紧绷的脸终于有了笑意,问道:“曹氏,孙嬷嬷是你何人?江宁织造曹玺又是你何人?”

    曹丹华微笑着说道:“回皇上,江宁制造曹大人正是奴才的叔父,曹夫人孙氏就是奴才的婶娘。婶娘蒙皇上恩典,得以回府颐养天年后,待奴才等一干女孩子极好。”

    “奴才这一手茶艺,就是婶娘所授。”

    康熙慨叹道:“原来是孙嬷嬷的侄女。难怪朕饮这茶,感觉那么熟悉,就跟当年孙嬷嬷给朕沏的茶一模一样。丹华,你不错。”称呼已经从“曹氏”变为“丹华”了。

    曹丹华说道:“奴才谢皇上称赞。”

    皇后紧了紧手中的帕子,笑着说道:“皇上说的没错,臣妾当时啊,也是一喝丹华的茶,就想到了孙嬷嬷呢。”

    “唉,孙嬷嬷出宫已经有些年头了。近来坤宁宫冷清得很,臣妾无事,就总想起以前的事。”

    “那些年,可真是难呐。就连孙嬷嬷,也跟着吃了些苦。”

    康熙沉默着,又饮了几口茶。

    皇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呼吸都放得极轻,似乎稍微重一点,心就会掉下去似的。

    就在皇后快受不住的时候,康熙放下了茶盏,淡笑着说道:“那些年,真是苦了皇后了。”

    皇后心里微松,笑着说道:“能陪着皇上,臣妾甘之如饴,就是再难,想起来也是好的回忆。”

    康熙说道:“皇后也是个念旧的人。”

    皇后亲自给康熙重新倒了一盏茶,奉给他,恳切地说道:“皇上,臣妾有错,向皇上请罪。”

    “臣妾自怀上这胎以来,就总想起……想起承祜。想起臣妾刚怀上承祜的时候,是那么地高兴,那么地期待。想起他刚出生的时候,是那么地小,那么地软。”

    “臣妾这几个月来,总是做噩梦,梦见承祜他小小年岁就去了!每一次,臣妾都痛不欲生;可下一次,还是会做这样的梦!臣妾忍不住想,难道这梦是在向臣妾警示着些什么?”

    “臣妾怕呀,臣妾怕这个孩子也跟承祜一样!臣妾恨不得床都不下,门都不出,六宫请安能免则免,就想躺着挨到瓜熟蒂落的那一日。”

    “奴才们见臣妾总睡不安稳,难得睡得好了,哪里敢拿看起来并不紧急的事情来找臣妾?这就出了差子了。臣妾要是知道那个时候兆佳氏险些流产,就是再累再困,也会爬起来,亲自宣太医给她诊治的。”

    “臣妾身为六宫之主,却让兆佳氏腹中皇嗣遇险,实是大错特错。”

    提起承祜,康熙的眉心又皱起来了,细长的丹凤眼紧紧闭了起来,掩住了底下浓郁的悲痛。

    良久,康熙才睁开了眼睛,声音带上几分沙哑:“皇后虽有不当之处,但亦情有可原,无需过责。”

    “是朕疏忽了,竟不晓得皇后常被噩梦惊扰。朕会常来看你,有朕在,皇后一定不会有事的。”

    “朕明日就宣徐太医,让他给你好好调理,祛了这惊梦之症。梦中所忧,都是虚妄,不可当真,更不必挂怀。”

    皇后柔柔一笑,说道:“臣妾记下了,多谢皇上关心。”

    天色已晚,御膳已上。

    席间,皇后亲自给康熙布了几个菜,康熙还让御膳房专门给皇后炖了血燕银耳羹。帝后两人,其乐融融。

    晚膳后,皇后拿过巾帕递给康熙擦脸,说道:“皇上今儿个就留下吧。”

    康熙并没有拒绝。

    皇后陪康熙说了一会话,下了半局棋后,就有些困乏了。

    她指了指残局,说道:“丹华,本宫困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了。”又对康熙说道:“丹华琴棋书画皆通,是江宁有名的才女呢。”

    曹丹华浅笑说道:“娘娘谬赞了,奴才愚钝,得亏婶娘教导得好。”

    康熙说道:“朕犹记得,孙嬷嬷当年常看朕与人对弈,事后还替朕复盘。朕问她的时候,有时还能给出不错的意见。丹华棋艺师从孙嬷嬷,那定是不差的。”

    皇后笑道:“那真是极好的。丹华,好好伺候皇上。”

    曹丹华盈盈福身:“是,娘娘。”

    残局终了。康熙胜了六子。

    又一局终了。康熙胜了二子。

    康熙将棋局搅乱,笑道:“不下了!再来一局,朕要是输给丹华,那就难看了!”

    曹丹华笑道:“皇上说的哪里话?皇上棋艺高上奴才不知道几筹,奴才脑袋都快想破了,加上运气好,才险险地只输了二子。奴才这会儿都头昏脑涨的了,要是再来一局,只怕输个十子都不止。”

    康熙笑道:“丹华过谦了。朕改日再教你下棋。”

    曹丹华惊喜万分:“能得皇上教导,奴才真是万分荣幸!”

    康熙扶起曹丹华,说道:“时辰不早了,丹华,伺候朕更衣。”

    “是。”曹丹华应道,脸颊微红。

    坤宁宫寝殿有三大间。皇后睡了其中一间,康熙带着曹丹华去了另外一间。

    常服落下,换上了明黄色的寝衣。

    青碧色的宫女旗服落下。

    鲛绡帐内人影纠缠在了一起。

    香汗淋漓,娇喘微微。

    次日,后宫就多了个年仅十四岁的曹庶妃。

    曹氏丹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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