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李达的处境过于尴尬,他瞪着高辰,眼看就要恼羞成怒。

    刘伯忙出来打圆场,他对高辰说:“少爷,我看这账目就是按平时的记法做的,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您为何说它太模糊呢?”

    高辰翻开一张折页,指着其中一行,用瓷白的指间点了点,“你看这里写的什么?”

    刘伯凑头过去,边看边念道:“二月初九,加茯苓三十三斤。这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啊,”高辰又往后翻了两页,指着一处念道:“二月初十,加松茯十二斤,云茯六斤,灵茯八斤六两。”念完,又翻了两页,继续念,“二月十一,加茯苓二十七斤,其中松茯二十斤,灵符七斤。”

    之后高辰将账本递给刘伯,说:“你看后面那处的记录,和这里一样,也是苍术、苍术带须、不带须没有记录清楚。”

    “那怎么能怪我们账房?!”李达一下跳起来,急吼吼地指着刚才还在嘲笑他,现在一脸心虚的赵叔,道:“那是分药处的事,他们送来的药材是什么样儿的,我们全部如实登记入库就是了,难道还要我们账房替他们分药处再重新分一遍药材不成?”

    赵叔也坐不住了,辩解道:“分药处统共只有十五人,每天各场区送来的药材是什么样我们已经尽量分得精细了,难道还要我们把药材的根须再重新削一遍吗?”

    采药场的管事一听这话,立刻也站起来嚷道:“你们不削难道要我们来削吗?我们只负责采药,不负责分摘。”

    “好了!”刘伯高喝一声,“都不要吵了!叫你们来不是听你们在这儿吵架的,眼下咱们最重要的事是赶紧商量出了办法,解决官单亏空的事!”

    刘伯发威完毕,又想起高辰还坐在这里,忙又象征性地询问高辰:“少爷您看这事儿怎么办才好啊?”

    高辰想了想,说:“官单的事,只要暂时从其他药园借一些同样的药材补足数目,后期再还上就行。至于账目和你们分工的事,这个你得先告诉我各部门的员工人数和具体的工作内容,我才能帮你们出方案。哦,对了,账房以后可以改用表格记账,会比这种流水账更清楚,更容易统计。”

    众人:“……”

    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

    刘伯干笑一声,问:“您说的表格记账是什么?”

    高辰没想到这个世界里没有表格这种东西,便让刘伯拿来笔墨,现场给他们画了起来。

    众管事将高辰和桌子围成了一圈,随着高辰的表格成形,一个个都由最初的眉头紧皱变成了恍然大悟。原因很简单,高辰的表格设计得实在是太一目了然了。

    高辰画完后,将表格递给李达,说:“以后每种药材一张纸,药材名称下将这种药的各种状态分门别列,一类占一列,一天占一行,每月将上面的三十天相加,不是很容易就能算出一月的产量吗?我建议你最好弄几张大纸贴到墙上,这样方便你每天监管,而且哪种药材的供货急还可以及时协调其它部门,呃,管事,帮他们及时调整工作方向。”

    李达尽管不情愿,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个表格记账法确实比他们之前用的流水账要更高明。

    而其它管事,这会儿再看高辰的眼神已经不一样了,尤其是刘伯,简直可以说是对高辰刮目相看。

    他趁机抢在其它管事面前开口,问道:“少爷,不瞒您说,这向其它药园借药的事,我们之前从来没有过先例,就是不知人家会不会同意?”

    “为什么不同意?”高辰诧异道,“如果借不同意,那就买啊。”

    “买?”

    “对啊,你们按官单的价格去收购,他们有钱赚为什么不卖?”

    “这……”刘伯仔细想了想,竟觉得这倒是个好法子,笑道:“还是少爷想得周道,如此一来,确实两全其美。”

    “嗯。”高辰轻轻点了下头,又看向其它管事,“现在请各位将你们手下的人数和每个人过往的成绩统计出来,晚饭前交给我。”

    众管事互相看看,均一脸狐疑,不明白这少爷要干什么。

    刘伯却觉得高辰到底是进过皇家读过书的,脑子比起一般人要聪明很多。这时见几个管事似乎无动于衷,他便觉得自己还是要挺高辰一把,于是道:“少爷的话就是庄主的话,让你们干什么就干什么,总之少爷有他的道理,要认真把交代给你们的事做好。”

    众管事齐声应下,至于私下里如何议论,那不是高辰会关心的。

    很快,众人散去。管事堂里只剩下高辰和刘伯。

    时已近午,高辰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想起王和的事便问了句,“刘伯,你知道分药处有个叫王和的分药使吗?”

    “哦,那个前两天将您背回来的王家大郎?”

    “嗯,我见他带孩子上工,不知他平时干活怎么样?”

    “活干得是极不错的,少爷是担心他带个娃娃,不好好干活吗?”刘伯大概听明白高辰的意思了,有心替王和说几句好话,道:“他媳妇去年上山采药被野狼叼走了,留下个女娃娃。他这人心眼实,媳妇家的一对年迈岳丈、母就这么一个女儿,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王和就将二老接了过来当成自己亲爹妈照顾,不准备再娶了。”

    “原来是这样。”高辰点点头,默默给王和贴上一个优秀员工的标签,准备找机会拉他一把。

    刘伯见高辰没有再问下去,也就不再说这个。他让饭堂准备好午饭,便邀高辰一同去吃饭了。

    两人吃完饭,刘伯照例四处巡视。

    高辰则回了自己的院子,带着两个小厮进了书房,打算给西山药园弄一个员工手册的框架出来。这倒不是高辰有什么想要争权夺势或者立威示众的意思,他就是遇到了这个事,既然已经管上了,那就要把这事尽善尽美的做好。这是他性格里很难得的闪光点,要不然也不会学什么东西都那么快,说到底还不是他在学的时候百分百用了心。

    高辰准备了一下午,等到晚饭后,众管事再聚到管事堂的时候,就见少爷身后的两个小厮每人面前摆着一叠厚厚的纸,那纸上均画着表格,手边还放着一看就早有准备的笔墨砚。

    众人再次狐疑,高辰却没给他们任何解释,直接公事公办地一一点名,让他们把准备好的数据统计当众念出来。

    管事们一边念,那两个小厮就跟着同步记录,仅用了半个时辰,整个西山药园的工作数据就收集齐了。

    高辰从身后二人手里接过记录,一张一张认真地看过去,也不过十来分钟就全都记在了脑子里。而后,他将纸放在桌上,开始针对各部门人力资源重新划分职能和岗位。

    首当其冲地便是采药场区,高辰道:“西山药园一共五个场区,每个场区百十来人,这些人每月五十文钱的开销,以后不固定给了。改成每月一两银子带绩效。”

    “什么叫绩效?”采药场的管事老刘头皱着眉问道,他嗓门大,这一嗓子出来,带着好似下一秒就要掀桌的气魄,看着很是吓人。

    高辰却笑了笑,说:“绩效就是,设定标准任务量,达标奖钱,不达标扣钱。就比如说,后山场最能干的草药工,应该是叫周红娘吧?她二月份一共挖了苍术十一斤,而有的人只挖了三斤,为什么一个这么能干,另一个明显没好好干,我要给他们发同样的五十文钱?你们不觉得不公平吗?”

    “哪有不公平?挖苍术超过十斤可以多领十文钱。”老刘头反驳道。

    “嗯,”高辰点点头,“可是,周红娘为了追求高斤数,她只挖出苍术却没有认真进行削割,这个高产量的意义就大打折扣。

    我现在说的绩效,就是挖出苍术且剔净根须,每达标一斤就可领十文钱,根须另外算钱。可以暂定根须每一斤两文钱。药材送到分药处,分药使要负责检查,合格的发一枚红木牌,木牌上标明斤两,每月采药农按手里木牌到账房领工资,这样两边也容易对账,不容易出错。

    另外,分药使如果发现弄虚作假或者泥土没有处理干净的残次品,每发现一次扣一文钱,当天的木牌发绿色,如弄虚作假三次以上者驱出药园永不录用。

    各位有什么意见吗?”

    管事们已经在商议了,有人问:“那一两银子从何而来?”

    高辰笑了笑道:“一两银子是封顶,也是节制某些心术不正的人打别人木牌的注意,或是为了多挣钱,互相抢地盘,打架斗殴。不过他们之中若是有人能凭真本事连续三月挣到一两银子,那此人便可提为师父,给他十个人让他教,除了他自己干活挣钱之外,他带的这十个人每月的产出,可以抽出一成归他。这样也公平公正。”

    “这个好啊!”老刘头倒是个心直口快的,听高辰说完,便觉得这个方法可行。

    “此法可行,甚好,甚好!”刘伯此时看着高辰目露赞许,再不是暗自嫌弃人家‘娇气又懒’的那个刘伯了。

    其它管事自然也想明白了这法子的妙处,立刻纷纷将高辰围住,争先恐后地追问起自己部门的改革方案来。

    高辰难得耐心地为他们一一讲解。

    这个晚上,西山药园的管事堂灯火通明,到最后管事们就像过年一样,人人脸上红光满面。

    同一时刻,京郊大营的教武场一样的灯火通明。教武场中心的擂台被热情高涨的士兵们里三圈儿外三层地围了个水泄不通。这原因嘛,自然是台上站着两位大人物正在比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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