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如此, 屈鸣鸣挑眉:“你想什么时候和我说话没关系,但我告诉你, 若敢小瞧我们女人,你迟早也会吃亏!”
管长乐不轻不重的哼了声:“见识到了你这样的小变态, 我连女娃娃都不敢小看!”
屈鸣鸣扑哧一声乐了, 管长乐见此眉间也染上笑,车厢里的氛围便轻松起来。笑够了,屈鸣鸣道:“之前那话是我不对, 你又没做错什么,我不该把气撒你身上。”
见她道歉, 管长乐反而有些不自在,想了想道:“但你也没说错, 我有时想到郁郁早逝的母亲, 再想想活得好好的孟侧妃……她甚至还是我母亲的亲妹妹,我也想为母亲报仇, 可母亲临死前都求着父王别伤害她, 我不想做母亲那样纯善的人, 可我也不愿违背她的遗愿。”所以他只能把这纠葛的矛盾暗藏心底。
屈鸣鸣难免有些自责:“你别多想了,之前是我口不择言,我给你道歉, 哥哥, 原谅我吧,嗯?”说着歪着头眨巴眨巴眼看他,虽知她是在扮无辜装可怜, 管长乐还是忍不住笑,却装着一本正经道:“看在你诚心认错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了,不过你以后再不准说这样的话了。”
真是给点颜色就开染坊!屈鸣鸣心里暗暗翻个白眼,面上却乖乖点头:“好的哥哥,妹妹记住了!”
管长乐抿了抿嘴,唇边的笑意怎么都掩饰不住。
晚上睡觉的时候,姜丛凤又想起白天没问完的事:“王爷,您之前到底是怎么对付长公主和太子妃的?”
英亲王将她揽进怀里,闭上眼睛漫不经心道:“吓唬了一番而已,放心吧,她们往后再不敢针对你了。”想了想又道:“若太后因此事召见你,你只说不知,一切推到本王身上即可。”
姜丛凤愕然:“您是怎么吓唬她们的?”都能把太后惊动?
英亲王嫌她啰嗦,低头吻上她唇,细细研磨,深深吸吮,好一会儿分开后,姜丛凤只剩一脸迷离,哪还记得此前的问题,英亲王闷声笑了笑,又吻上她丰润的唇瓣。
第二天下了早朝,英亲王被小太监请去了泰和殿,进去一看,太后也在,一脸冷怒,皇帝也是眉头紧皱,他早有准备便也不觉惊讶,规矩行了礼。
元盛帝道:“宗麟,昨儿宗瑶的婚事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能在她婚礼上杀人呢?听说她和太子妃都被你吓得够呛,太子妃人到现在还没清醒呢!”
英亲王道:“那您可打听了臣弟为什么要杀人?”
太后一拍案几,怒不可遏:“为什么?不就是为了你媳妇吗?哀家早先还觉得那姜氏是个好的,却没想到竟是个祸害!勾得你不辨黑白不分是非,欣竹好好一个高门贵女给你做侧妃,你几次三番欺辱不说,竟还把她送到了菩提庵去了!宗瑶不过是替她出口气,你就在她新婚日动刀动枪,如今人都要给你吓傻了!你就是这样当兄长的吗?哀家真是怀疑你掌军十几载,是不是把心给掌野了?自以为手下士兵几十万,是不是任何人都不放在眼里了!”
英亲王对她的指责不为所动,而是看向皇帝:“不知皇兄是何想法?”
元盛帝面色不渝:“若那姜氏当真不安于室,挑拨得你不顾血脉亲情,朕看来不要也罢,她本就生不出孩子,朕早先就不满意,当初太子说你们成婚之前就见过,想必你求得那赐婚圣旨也的确不简单,这女人心机如此之深,朕拟旨,让你们和离罢!”
英亲王不由笑了:“这就是皇兄的看法?认为所有的错都在姜氏?”那笑没什么感情。
见他这幅模样,皇帝不由眉头紧皱:“那还能是因为什么?”
“管宗瑶一直以来都对姜氏深有成见,此前的桩桩件件哪一回她不曾参与过?”英亲王的目光淡淡看向太后,太后抿紧了唇,神色冷硬。
英亲王笑了笑:“臣弟对她之前所为小有惩戒,但她并不放在心上,反而助长了她的气焰,昨儿,竟打算在她自己的婚宴上给姜氏下药,然后将她打晕了抬进新房扔到屈驸马的床上……”说着他那笑就深了些,可愈深愈冷,太后被那目光盯着,后背不由汗毛只竖,强撑着没有挪开目光。
“太后娘娘,您说若叫她做成了,今儿,姜氏会如何?本王会如何?我皇家的脸面又会如何?她心思歹毒毫无顾忌,本王也没对她做什么,不过是砍了几个欲对本王的妻子不轨的下人,这也错了吗?”太后哑口无言,脸色极为难看。
英亲王又看向皇帝,勾了勾唇:“至于太子妃……却是因为臣弟查出太子在北疆……”
“宗麟!”皇帝一声断喝,冷冷打断他的话,警告地看了他一眼,转头对太后道:“母后,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您也清楚了,宗瑶自来性子霸道,长久下去总要出事,宗麟借此机会惩戒一番反而是为她好,不如您去看看她,劝劝她往后谨慎行事,也免得到最后真出了事不可挽回。”
太后自然知道这两兄弟有话要说,但女儿的事就这么轻易带过去她怎么可能好受,站起来对英亲王道:“即使宗瑶做错了,但她毕竟是你的妹妹,你这番恐吓也太过了些!”
“若不是看在她与本王还有那么一丝血脉牵扯上,本王的刀就不是坎在那些下人的脖子上了。”英亲王岿然不动,淡淡说道。
“你——”太后神色一厉,手里却下意识握紧了嬷嬷的手臂,心中颤动,皇帝见她脸色不好,忙道:“母后您先去吧,朕会教训他!”
有了这个台阶,太后方冷哼一声离开了。
皇帝让俞公公把宫人带下去,只剩两人后,再不掩饰怒气:“你是怎么回事?什么话都当着外人的面说?”
英亲王看着他:“皇兄,难道您还没明白吗?”
“你什么意思?”
“太子恨不得臣弟死,所以有贺兰山一战,但臣弟侥幸活下来了,臣弟也愿意看在您和明国稳定的份上将贺兰山一事轻轻放过,臣弟把所有证据证人交给了您,就已经表明了臣弟的态度。”
“但是您选择隐瞒,选择放过太子,不轻不重的罚他禁个足——而已!可是呢?”他笑得嘲讽:“他不仅没有反省自身,看似反而更恨臣弟了,他拿臣弟没办法,就去使那样下作肮脏的手段对付一个妇孺!睚眦必报,心胸狭隘,皇兄,这就是您一心袒护的太子?”
皇帝面色冷然,看着他冷硬的面容:“那你想如何?换个太子吗?”
英亲王笑了:“您何必与臣弟说这话,您儿子众多,谁当太子不是您说了算吗?但您心里清楚,只要太子容不下臣弟,而臣弟又不想就这么被害死了——那么端王之乱,势必再起!”
皇帝瞳孔一缩,面色瞬间变得极冷,握紧了拳头压低了身子冷冷瞪着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还想再兴端王之乱?你忘了当初那半个月你过得什么日子?母妃又是怎么死的!”
这话却仿佛打开了英亲王身体里某种隐秘的禁制,他的眼里逐渐染上血红,牙关咬得咯咯作响,人也开始颤抖,阴沉沉地盯着皇帝:“你不应该和我说这些!当初都是因为你母妃才会惨死!我从来不想针对谁,现在是太子要我死!怎么?我就应该死吗?我就应该死吗!凭什么!!!”
见他身上肌肉喷涨,脖子上的青筋都凸出来了,显然就在失控的边缘,元盛帝大惊失色,忙走下御座却不敢离他近了,急声安抚:“宗麟,是朕错了,你别急,快安静下来,听话,宗麟,听话……”
英亲王根本听不进他的话,此时双眼暴突,脸色狰狞犹如夜叉,整个人往内蜷缩着,目光却仿佛要噬人一般死死盯着元盛帝。元盛帝大急,这时不知哪里传来人声:“陛下,可要属下出手?”
“你们别管!”元盛帝冷喝一声,又焦急注视着颤抖地愈发厉害的弟弟,突然灵光一闪,喊道:“宗麟,你别急,朕去把你的王妃叫来,朕把姜氏叫来,好不好?宗麟?”
王妃?狂躁的脑海里突然映出一双清澈带笑的眼,仿佛一盆冰水蔸头浇下,暴虐的气息慢慢平息,脸色也逐渐平静,骤然紧绷的肌肉瞬间松弛让他浑身都疼,身上冷汗淋漓,他缓缓呼出一口气,瘫倒在地。
皇帝见果真有效,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复杂不已,没想到姜氏在他心里已经如此重要,这也难怪宗瑶和太子妃迫害姜氏会被他以那样的手段恐吓。
元盛帝长长叹出一口气,顿时感觉手脚发软,忙在椅子上坐了,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过了好半晌,两兄弟都冷静下来后,皇帝道:“是朕错了,朕不该……”他见英亲王痛苦的闭上眼睛,忙停住话头,想了想又道:“但你也要理解朕的难处,若不是自小就定下长安为太子,他们这一代又怎会一直安稳到现在?”
英亲王不由冷笑,嗓音暗哑:“皇兄,您恐怕真是高高在上久了,所以看不到人间众生,您当真以为您的皇子们个个乖顺吗?皇家子弟的血从来不是安分的,您何必自欺欺人呢?”
元盛帝不由沉默,英亲王缓了片刻站起身来,理了理褶皱的衣襟,垂眸道:“您知道臣弟是个什么样的人,臣弟不想挑起纷争,但如果有人一定要臣弟死,臣弟也不会乖乖束手就擒。”说着行了一礼,告退离去。
皇帝看着他湿透的背影,一时神色复杂,就那么静静坐了半晌,突然道:“若你能给朕磨出一把好刀来,朕也认了。”
出宫时,英亲王脸色还有些苍白,沈长戈见状不免惊了一瞬,忙问:“主子您怎么了?可要请太医?”
英亲王摆摆手,也不骑马上了马车,疲惫地靠到软枕上,闭上眼睛:“无事,走吧,回府。”
沈长戈有些担心地看他一眼,忙吩咐下去。
回到王府,不准让人告诉姜丛凤,在书房里静静坐了一个下午。
然而到了晚上,他还是做梦了。
梦里有个小小的人,被禁锢在一个漆黑的地方动也不能动,耳朵里却听到有人撕心裂肺的惨叫,小人被吓得心惊胆战,他捂上耳朵,可是惨叫声却还是无孔不入,他不由惊惶失措,急促地晃动脑袋,想把那些痛苦的惨叫声挥开,心里却又空又荒凉,不由自主流下泪来……
姜丛凤察觉到动静,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窗外有淡淡的月色洒下,适应了黑暗后她朝发声处看去,只见一个黑漆漆的身影蜷缩成一团,正在瑟瑟发抖,她顿时吓了一大跳,正要惊呼时却反应过来是谁。忙扑过去掀开被子,见他死死捂着耳朵,迷迷糊糊地喊着什么‘不要’‘放开’之类的话,竟是做噩梦了!
姜丛凤再没想过素来端严稳重的英亲王也会做噩梦,吃惊之余也不免有些好笑,伸手摸上他脸庞想要叫醒他,却摸到一手湿的,姜丛凤惊住了,反应过来后忙轻轻拍他,边喊道:“王爷,醒醒,王爷,您快醒醒……”
英亲王眼皮动了动,渐渐清醒过来,姜丛凤松了口气,柔声道:“王爷您怎么了?妾身听到您好像在说话。”
平复了下急促的心跳,英亲王哑声道:“无事,快睡吧。”
姜丛凤在昏暗中眨了眨眼睛,突然窜进他怀里,轻声细语道:“王爷,妾身有些害怕,您抱着妾身睡吧。”
甜美的馨香窜进鼻端,抚平了他的心悸和空虚,沉默片刻,他抱紧了她,低声道:“好。”
“多谢王爷。”姜丛凤笑了笑,抬头凑近他下巴亲了亲,也伸手环抱住他,闭上眼睛注意着他的声响。
剧烈的心跳逐渐平息,英亲王在黑暗里睁着双眸不知想着什么,怀里的身体渐渐发热,身上有热汗沁出来,往日这个时候,她早就躲得远远的,可今晚他背后交握的手一直不曾松开。低头在她发上印上一吻,他终于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醒来后,姜丛凤一个字不曾提昨晚的事,英亲王看着她的目光一直是带笑的,温柔的,她不时回视,便也回他一个清亮的笑容,有种缠绵的氛围在两人之间环绕。
用过早膳英亲王就去了大理寺,刚坐下,贤王世子就火急火燎找来,一见他就道:“皇叔,京中出现大案了,京郊十里的一处荒山下发现了很多碎尸,顺天府和刑部都惊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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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急忙往城外赶去,路上贤王世子将详细的情况说了下:“那里本是荒山,也就附近村里的百姓偶尔去捡些山货野果子,这回是一位老农发现了一株药材,往下挖的时候突然就挖出一截手臂,他立马报了案,衙门原本不当回事,但等到差衙把那一块挖开后,却发现里面竟然被埋了数不清的尸块,目前简单整理了下,便有六具尸体,侄儿来时听说还没挖完!”
“而且您知道吗?这里面有两点最诡异:一是那些碎尸的切面都十分整齐,基本上都是从关节上被切开的,几乎都被开膛破肚了;二是,目前所有发现的尸体,全都是少年少女!”
“全部都是?”
“对,这是仵作初步验证的结果,年纪在十二到十六周岁,致命伤在胸口处,都是被死后分尸。”
“如此奇怪……更像是有规律有目的的作案……”
等他们赶到时,现场已经零零散散摆了十几具尸体,还有许多尸块,好几个仵作正在拼凑,而官差们包着口鼻还在挖。这些尸体有的早化为白骨,新鲜的也面目全非,现场尸臭熏天,仿若人间地狱。
顺天府和刑部的官员见到英亲王,忙上前见礼,个个满头大汗,因口鼻紧捂,说话难免瓮声瓮气:“王爷,抛尸的地方在林子里面一个凹陷的谷地,目前已经挖出来一大半,仵作推测死亡时间最早的大概在三年前,最新的就在这几天。”
沈长戈拿来蒙面,几人赶紧带上,英亲王问:“死者全部是少男少女?有例外吗?”
刑部官员摇摇头:“目前还未发现。”
“还有什么线索?”
“死者致命伤都在胸口位置,是十字刀伤,且中间有个拇指大小的圆洞,像是插过什么东西;大多穿着粗布衣裳、有少量细布和绸缎,目前倒不好判断来历。”
贤王世子惊疑:“这样诡异的伤口,倒像是某种指向……”他想了想,说道:“记不清是在哪本古籍上看过,好像是某种邪教祭祀里面就有类似的手段,取未婚少女的心头血……不过死者还有少年,这倒是对不上。”
“也是种调查方向。”英亲王吩咐仵作先检查下尸体的失血状况,又问顺天府的官员:“近几年京城可有活动的异教组织?可有失踪案?”
“京中百姓大多信奉佛道两教,倒是没听说近几年有发展出什么异教,不过暗处却不一定,须得查证后方知;至于失踪案一直都是有的,失踪人员男女老少都有,具体名单还得等府衙的卷宗整理后才知道,但好些尸体已经完全腐烂了,想要查出身份会很困难。”
英亲王点点头,正好走到摆放尸体的地方,仔细看了看,大部分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很多都腐烂了,尸体上爬满了蛆虫,苍蝇蚊虫也在上面飞来飞去,即使带着蒙面,浓重的腐臭味儿还是无孔不入,英亲王不由眉头紧皱。
这时有仵作上前回禀:“大部分的内脏都被摘下来切割过,死亡时间早的也早就腐烂了,简单查验很难知道是不是被取过血,还得带回衙门仔细验证后才知道。”
英亲王点点头:“辛苦你们了,尽早给出验尸结果。”仵作忙恭敬应下。
到了下午终于把所有尸块都挖出来了,能完整拼凑出来的有二十三具,有六具是缺少部位的,对比被分尸的伤口的整齐度,那些部位的缺口参差不齐,很可能是抛尸后被野兽啃食了。
初步检验,死法也都一致:致命伤在胸口,十字刀伤中间有个拇指大小的洞;每具尸体都被从关节处整齐切割分尸,有的甚至连手指脚趾都一截一截切了下来;每具尸体都被开膛破肚,且伤口整齐利落,里面的内脏也被切割过,有些内脏还在,有些却已经消失。
由此可见这是一起有预谋的且手段极为恶劣的分尸案,贤王世子提出的邪教作案也有很大可能。
尸体全被刑部接手,顺天府协助调查,英亲王极快的整理了一份奏折上交皇帝,元盛帝得知后异常震怒,命英亲王主理,刑部、顺天府协理,尽快查清此案。
回到王府时天色渐暗,正好遇上屈鸣鸣在梧桐苑和姜丛凤说话,见他回来了,屈鸣鸣行了礼正要告退——之前她曾朝英亲王发了顿脾气,虽目的是以退为进让英亲王看清她娘所处境地的危险性,但毕竟是以下犯上,虽说事后英亲王也没教训她,但她面上还是乖巧了许多。
哪知英亲王却叫住她,叮嘱道:“今日在城外发生了一桩大案,死者皆为十二到十六岁的少年少女,他们的死法相当残忍,目前还不知道凶手线索,你最近也注意些,出入叫上侍卫,上下学最好和长乐一起。”
屈鸣鸣站在廊下,昏黄的灯光从背后照来,叫人看不清她的神色,她似乎顿了片刻,方轻声道:“多谢王爷,小女知道了。”说着屈膝行礼,转身离开。英亲王见她从始至终未抬头,有些无奈,觉得这丫头好似对他还有些隔膜。
他哪里知道,屈鸣鸣不过是被骤然触及到神经一时愣住了而已——重生十二载,过去的好多事情都在逐渐模糊,她也从不主动去回想,可突然有相关的事情触碰到了记忆的大门,才发现那些黑暗还是清晰的印在脑子里,叫她恍惚觉得现在的一切才是一场梦。
走回院子的时候,正好看到管长乐等在外面,看见她迎上来道:“你怎么才回来?我都等你老半天了。”
“有什么事?”屈鸣鸣脚下并未停留,越过他继续往院子里走,眼见她就要进去,管长乐一把拉住,见她神色微冷,犹疑道:“你怎么了?在王妃那里挨骂了?”
“你到底有什么事?”屈鸣鸣有些不耐烦。
管长乐松开手,仔细打量她眉眼,“没什么事,你是不是累了?那你早些去休息吧,我的事不急,明儿再说。”屈鸣鸣此时也没心思应付,点点头进去了。
身后牛憨提着食盒走上前,犹豫道:“公子,都到这儿了,不如就把点心给屈小姐送进去?”今儿五味斋新出了一款点心,味儿甜但偏清淡,正是屈鸣鸣喜欢的口味,他们主仆排了很久的队才得了一盒,一盒就要近十两银子,并不比吃肉便宜。
管长乐目光依然落在院子里,遥遥头:“她现在不会吃的,冷了味道就变了,你先吃了吧,明儿我再去给她买。”牛憨忙道谢,想着带回去给家里侄儿吃也好。
晚上屈鸣鸣翻来覆去睡不着,盯着窗外的黑影看了半晌,终于起身,悄无声息的走下床,没有惊动在外间职守的白霜,打开窗户,看着外面的管长乐。
她压低了声音:“你都站了快半个时辰了,要做什么?”
管长乐顿了顿:“下午我见你脸色有些不好,就想在这里守一会儿,没事的,你且回去睡吧。”
“你的影子印在窗户上我看见了睡不着。”
管长乐想了想,往地上一坐,然后抬头看她:“这样呢?看不着了吧?”
屈鸣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月光洒在她脸上,迷蒙又清冷,她精致的轮廓好似染上一层淡淡光芒,显得有些缥缈,管长乐下意识盯紧了她,一眨不眨。
她突然道:“哥哥,明天你可以陪我去一个地方吗?”
管长乐点头:“自然可以。”屈鸣鸣便浅浅的笑了笑,脸上那层朦胧的光也好似少了许多,莫名的,他心里踏实下来,轻轻松了口气。
梧桐苑,夫妻倆也正在说话。
英亲王和她说了两句案子的事,姜丛凤忧心道:“天子脚下,怎会出现如此可怕的事?谁会这么丧心病狂去伤害那些孩子?”
“人心难测,这也是说不定的,从明天起,让齐渊跟着你吧,本王也放心些。”
“王爷不用担心妾身,一来妾身不常出门,二来妾身的护卫队还是很厉害的,有她们就够了,若叫齐将军跟着妾身一个妇道人家,实在大材小用了。”
“但你的安危更重要。”
姜丛凤想了想,道:“不如您再给妾身配一队侍卫吧,这样也就差不多了。”
英亲王想着从他身边分出小队精锐过去也不比齐渊差多少,便点点头:“好,就听你的。”
姜丛凤便笑了,正打算闭上眼睛睡觉,突然想到什么又睁开,侧身对着他道:“对了王爷,今儿偃月出去听了个消息,说是太子妃重病,连太医正也被请到了太子府上,有人说好像是因为上回在长公主府受了惊吓……”她探寻问道:“这与您上次说的吓唬她们的事有关系吗?”
“若有关系呢?”
姜丛凤沉默片刻:“妾身只是担心,若太子妃有个好歹,恐怕到时您与太子之间的关系会受到影响,”她压低了声音:“往长远了说,往后太子登基,若到时他嫉恨此事,恐怕您的日子就该难过了。”
英亲王笑了笑:“皇兄正值春秋鼎盛,往后的事谁知道呢,你就别瞎操心了。”
姜丛凤有些听不明白他这话:“您这是何意?”
英亲王拍拍她的背,“好了,睡吧,想那么多作甚,这都是该本王操心的事。”
姜丛凤有些不满的咕哝:“妾身又不是傻子,整天只知道吃了睡睡了吃,这是正事,妾身也会担心的好吧……”
英亲王闭着眼睛笑开了,隔着被子拍了拍她屁股,姜丛凤老脸一红,在黑暗中咬牙切齿地瞪了他一眼,正要翻身睡觉,眼睛眨了眨,想到昨晚的事,一把掀开他的薄被,咕咕叽叽钻进他怀里,蹭了蹭他,嗲声嗲气地撒娇道:“王爷,妾身听了你说的那案子,有些害怕,您抱着妾身睡吧?”说着自己已经手脚并用缠上了他。
怀里好似抱了块热炭,烧得他心里暖洋洋的,他伸手抱住她,温柔拍了拍她的背,柔声道:“放心吧,没事了。”也不知说她还是自己。
姜丛凤无声笑了,果断闭上眼睛睡觉。
此时太子也正担心着太子妃的病情。
自从公主府回来,太子妃当天晚上就做了噩梦,第二天醒来后神情就有些恍惚,一点响动就能吓得她惊声尖叫,好像真的被吓傻了,太医几拨的请来,却也未见好转。太子气极,知道这是英亲王对他的警告,却一时也不敢再随意动作,只能憋屈在太子府。
他与太子妃少年夫妻,情深义重,连续守了两晚,自己也是疲惫不堪,这会儿太子妃好不容易睡着了,太子倚在榻上,长吁了口气。小曹公公端来汤羹和点心,劝道:“爷,您今儿也没吃多少东西,睡前垫一垫吧。”
太子以手挡住双眼,疲惫道:“算了,拿下去吧,没什么味口。”
小曹公公不免劝道:“太子妃已成了这样,您若再病了,万一到时太子妃真出了什么事,您如何去向皇上替她讨回公道啊?”
这话听着有些不对味儿,太子拿下手臂,冷冷瞪他一眼:“你胡说八道什么?太子妃怎会不好?”
小曹公公忙自扇嘴巴:“爷您别气,奴婢只是担心您,一着急就不会说话了。奴婢只是觉得英亲王虽然嚣张,但若太子妃真因他出了事,想必皇上一定不会放过他。”说着满脸赔笑。
太子眉头紧皱,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却还是呵斥道:“往后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不吉利。”
“是。”小曹公公忙低头应下,想了想又小心翼翼道:“爷,今儿城外发生了一宗惨案,您可听说了?”
太子翻了个身朝里躺着,闭上了眼睛淡淡道:“本宫这几日一直在府里禁足,外面的事哪会件件知道。”
小曹公公看了他背影一眼,低声道:“听说,皇上又把这事交给了英亲王主理。”
太子冷哼一声:“哪儿哪儿都有他,真是阴魂不散!且看他能不能查出一朵花儿来吧。”语气不无轻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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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刑部就将连夜赶工的验尸结果递到了英亲王手里。
因死者有不少少女,特意请了两位女仵作一起检验,也因此得出了新的线索:其一、能检测出来的少女们都已非完璧之身,根据死亡时间最短的几具尸体的检验结果显示,生前还有被凌虐的迹象;其二、这些孩子大部分关节粗大,说明出生可能不好,但他们皮肤细腻,说明死前得到过很好的照顾;其三、死前少有挣扎痕迹,说明很可能是被迷晕后再杀害;其四、的确有尸体体内的血液少了很多,不排除取血的可能。
“也就是说,这些孩子很可能是被人特意搜集起来精心养护,然后再因为某种原因杀了他们。”英亲王扔下验尸单,沉声说道,目光冷沉,气息有些压抑。
贤王世子看他一眼,折扇敲击着手心,缓缓分析道:“由此可以推断,她们很可能是被搜集起来的穷人家的孩子。”
派来协助此案的刑部侍郎张大人是个憨厚模样的中年人,他道:“微臣将三年内的失踪案件中少年少女的名单清理出来,发现共有一百多宗,但因为认尸难度大,目前仅能对死亡时日最近的几具尸体进行比对辨认,但他们并未在名单上。”
贤王世子道:“从衙门的案件入手倒推认人恐怕有些困难,不如从源头入手,搜集这些孩子最直接的渠道不外乎牙婆,京城的牙婆没有上百也有几十,再加上那些暗地里操作的,虽排查起来也不容易,但雁过留痕,想必能有些线索。”
英亲王道:“还有那些拐子、秦楼楚馆以及私窠子这些藏污纳垢的地方更不能放过。”
贤王世子叹息:“如此一来,这案子牵扯就大了。”无论是牙婆生意还是秦楼楚馆甚至那些拐子,好些背后都有所谓大人物的暗中参与,若真的要将整个京城都清查一遍,这和翻天也没甚区别了。
“大便大了,那凶手手段如此残忍,难道还想轻轻放过不成。”英亲王冷声道。贤王世子见他今日戾气格外浓些,不免多看了好几眼。
正当英亲王在全力彻查少女抛尸案时,管长乐却带着屈鸣鸣到了一处叫聚仙楼的酒楼。
京城人都知道这聚仙楼是廉王开设,在这里吃饭的非富即贵,若有时运气好了,还能碰上廉王,他没什么架子,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能说笑两句,这在满京城的贵人中来说,也是很难得的,因而聚仙楼的生意很好。
两人要了一处包厢,牛憨在外面守着,屈鸣鸣饶有兴致地打量包厢内摆设,管长乐却深深皱着眉头看着她。
这时外面传来喧嚣声,像是有人在说笑打招呼,不大一会儿传来牛憨的见礼声,包厢门被打开,管长乐和屈鸣鸣站起来,就见头戴金冠玉树临风的廉王满面春风的走进来,众人忙见礼。
“哟,长乐,今儿太阳是从东边升起的呀,你这小子怎会想着约本王出来?”
管长乐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屈鸣鸣:“搅扰三哥了,我们有些事想请教您。”
廉王好奇的目光落在屈鸣鸣身上,不由笑了:“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好一位钟灵琉秀的人物,想必这位小姑娘就是屈小姐吧?”
屈鸣鸣屈膝一礼:“见过廉王殿下,小女正是姓屈,不敢当您的夸赞。”
廉王摆摆手,笑容就一直没落下过:“不必过谦,本王从不说假话。”又招手让他们坐下,问长乐:“说罢,你特意使人把哥哥喊来所谓何事?”
屈鸣鸣向秋雨等人挥挥手,廉王见了眉头一扬,也摆手让自己的侍从下去,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屈鸣鸣温软一笑:“其实是哥哥最近爱上了研究诗词,但我们府里都是些只会打打杀杀的粗人,因此哥哥有许多疑问却无人解惑,小女知道王爷乃是咱们明国响当当的大才子,琴棋书画无不精通,因此今日冒昧前来求教,还望您不吝赐教。”说着颔首一礼。
廉王不由哈哈大笑,面上容光焕发,可见屈鸣鸣一番温软的马屁拍得十分到位,笑完了再次打量屈鸣鸣,意味深长道:“据本王所知,长乐是最不喜欢文人的东西,最崇敬皇叔的兵马功夫,怎最近突然变了喜好?”说着看向管长乐。
管长乐对上屈鸣鸣含笑的眼,含糊道:“偶然发现,某些诗词之中也有金戈铁马之声,便有了些兴趣。”
屈鸣鸣也笑眯眯地:“您才华满腹,又是哥哥的血脉亲人,他能跟着您学几日,想必定然受益颇丰,只盼您心怀博大,能真心教他几日。”
廉王不免开怀大笑,觉着这小姑娘当真有意思,跟只狡猾的小狐狸似的,倒是一旁安安静静的长乐被衬得有些憨傻了。他笑问:“既然你们如此诚心,本王又是个好为师表的,自然要不遗余力,如何,现在就开始吗?”
屈鸣鸣忙福身一礼,道:“小女代哥哥谢过,不过不用这样着急,我们特意定了包厢,不管您今日愿不愿意收下哥哥这个弟子,都是要请您吃顿饭的。”
由请教变成了收弟子,小姑娘上下嘴皮子一碰,他和长乐的关系就变了,廉王脸上笑意更深,不由打趣地瞅了眼一脸面瘫的管长乐,愈发觉得此行不虚。
作者有话要说:骚瑞,今儿晚了一点~~~
PS:不好意思,4.6号小改了下,字数和内容不变,没有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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