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
门突然被撞开,一道身影极快冲进来,一剑挑飞姜丛凤手中长剑,哐当一声掉到了地上,这番突变终于惊醒众人,屈文霍霎时惨白着脸软倒在地,顾不得狼狈,忙朝后爬开远离姜丛凤,而屈夫人则吓得大哭出声,只喊救命。
姜丛凤红着眼看向英亲王,恼怒异常:“王爷,这是妾身自己的事,还请您不要阻挠!”
英亲王见她仿佛暴怒的狮子,上前一步欲握住她的手,却叫姜丛凤避开了,眸光一暗,出手如电,瞬间握紧她手腕将她拉进了些:“即使你身为王妃,但他毕竟是朝廷命官,若你真的伤了他,倒时本王也不一定保得住你。”
姜丛凤一声冷笑:“王爷放心,后果如何妾身早就想清楚了,到时自会一力承担,不会牵涉到您!”
英亲王神色一冷:“你现在是本王的妻子,夫妻一体,你当真以为本王能撇得干干净净?再者就算不为本王考虑,你能不能多想想你的女儿!”
鸣鸣?姜丛凤一愣,被怒火冲昏的头脑冷静了些,是啊,她的伤痛和屈辱比起鸣鸣来又算什么?但有了这样一双自相残杀的父母,往后谁家敢要鸣鸣?她这辈子就毁了!
脑海中一个激灵,姜丛凤喃喃道:“妾身明白了,多谢王爷……”神色却憋屈又迷茫。
见她一身的精气神仿佛刹那都消失了,英亲王不由握紧了她的手,又淡淡说了一句:“要毁掉一个人法子多的是,何须用这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笨办法。”
姜丛凤不由抬头看他:“王爷?”
英亲王抹了抹她满脸冷汗,温声道:“好了,一切都有本王在,我们回府再说。”说着看了眼屈文霍,牵着她的手走了。
一直在外面角落的屈鸣鸣见此忙向后躲了躲,直到看不见他们的身影这才走了出来,秋雨担忧地唤了一声:“小姐……”
屈鸣鸣平静道:“回去吧,只当今日没来过。”说着也不管厅内三人,带着秋雨白霜走了。
厅内,屈文霍被姜丛凤差点一剑削了□□的恐惧还未过去,英亲王走之前的那一眼又叫他心惊胆战,一时仓惶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屈老爷瘫软在地,脸色惨白:“完了,我们屈家全完了……”
屈老夫人满脸是泪,闻言骂道:“你瞎说什么,我们怎么可能完了!她姜丛凤是王妃又如何,我们还有长公主在呢,那可是太后娘娘的亲生女儿,只要她一日念着我们文霍,我屈家就一日不会倒!”
“对!长公主!还有长公主!”屈文霍登时反应过来,忙手脚并用爬起来踉跄着往外走:“只要有长公主在,王妃又如何,王爷又如何,我一定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
回去的马车上姜丛凤一直沉默着,英亲王道:“这些都是管宗瑶告诉你的?”
“是。”
“为什么不和本王说?”
“这是妾身自己的事,而且是在嫁给您以前的事,妾身想自己解决。”
英亲王顿时气笑了:“所以你的解决办法就是废了他?”
姜丛凤冷声道:“不如此不足以平了妾身的怨气!”说着那痛苦得无法发泄的怨恨又冲击着她,不由扶上心脏位置,只觉那里一阵一阵刺疼,眼眶泛红,却一滴眼泪也无。
英亲王沉默片刻,突然道:“你可知本王当初娶你的初衷是什么?”
“初衷?”
英亲王道:“本王娶你,是因为本王答应了你父亲,往后会替他好好照顾你。”姜丛凤瞪大了眼睛:“父亲……”
“若你依然是屈家妇,本王会安静的护着你,若你有事也会出手相助;可因缘际会,你又做回了姜家女,正好皇兄又逼本王娶妻,本王便想,既如此,不如就娶你,正好本王需要一个妻子,也正好本王可以把你放在身边护着,一举两得。”
他看着怔愣的姜丛凤,沉声道:“你父亲临死之前最放不下的是你,所以往后,即便不为你自己想,起码也要想想你父亲的这番惦记。”
姜丛凤缓缓蜷缩着身体,眼泪终于落下:“爹爹……”一瞬间那些痛苦和憋屈如洪水一般冲泄而出,她先前还压抑着,可想起往日父兄的疼爱,想起自己受的那些委屈和屈辱,再也控制不住,终于嚎啕出声。
她哭得实在狼狈,满脸眼泪,发髻凌乱,但英亲王却缓缓呼出一口气,总算发泄了出来,若再硬憋下去,他真担心她会不会将自己憋坏了。
姜丛凤哭了半路,后来哭累了便打着嗝睡了过去,英亲王见了又不免好笑,明明快三十的人了,脾性却和孩子也没什么两样,到了王府也没叫醒她,自己用披风裹了将她抱回梧桐苑,这才叫青虹等人给她收拾下。
回到书房,他问长戈:“若本王没记错,姓屈的是礼部官员?”
长戈忙道:“回王爷,您没记错,是五品的礼部郎中。不过听说最近长公主在背后帮他牵线,正在活动礼部侍郎一职,估计任命不久就能下来。”
“正五品到从三品,连越三级,他这味口还真是不小。”英亲王眸光幽冷,“他们两个狼狈为奸本王不管,却不该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本王的人!找个事由将他派出京去,然后砸了他的差事,打断他一条腿。本王倒要看看若只剩下那张脸,他和管宗瑶是否还能双宿双飞。”
要收拾一个屈文霍算什么,一剑砍了反而给了他痛快,真要折磨一个人,留着他半条命慢慢□□才叫痛苦,姜丛凤那种极端的报复在他看来实在是傻。
此时的他一身煞气凛然,威仪非凡,叫人不免胆战心惊,这才是那个统领千军万马的冷面战神。
长戈忙恭敬应下:“是,属下明白。”
另一边,当屈文霍正在公主府焦急等待长公主时,屈鸣鸣主仆三人却出了府。
她带着秋雨白霜在街上逛了逛,然后去茶楼听了一场戏,二十四孝中的‘埋儿奉母’,屈鸣鸣听得津津有味。
白霜见这样伤感动人的戏小姐却唇边带笑,很是有些反常,不由担心地和秋雨打眼色,秋雨却示意她安静,在她看来,小姐虽年幼,却有些冷清早熟,遇事镇定自持,自有她的章程,因此并不怎么担心。
回去的路上屈鸣鸣嘴里还在哼唱着那出戏,又问两人:“你们觉得郭巨孝顺吗?”
白霜忙道:“自然是孝顺了,担心养不活母亲便埋了儿子,孝感动天,所以老天爷才赐下黄金供他们一家生活。”秋雨却抿着唇沉默不语。
屈鸣鸣笑了笑:“白霜说得对,母亲生养我们如此辛苦,为人子女的,怎不可孝顺?”白霜见小姐认同自己,高兴不已。秋雨却察觉小姐那笑容里没什么温度,不由更是安静。
上了中央大街,屈鸣鸣突然对白霜道:“你去五味斋买些栗子糕和玫瑰酥饼,我记得祖母和父亲爱吃。”
白霜不由小心翼翼看着她:“小姐,您确定是给老夫人和老爷带点心?”
屈鸣鸣笑了:“自然,虽说母亲要孝敬,但父亲和祖母亦是长辈,又怎能忘了他们?”白霜这才犹疑着下去了。
白霜走后,屈鸣鸣问秋雨:“我看你好似并不赞同白霜的话?”
秋雨想了想,沉声道:“奴婢的确不赞同,稚子何辜,且那还是他自己生下来的孩子,为了所谓孝道便要活埋了他,奴婢以为他不是沽名钓誉之辈就是愚孝之人,实在叫人厌恶。”
“哈哈哈!”屈鸣鸣不由抚掌而笑:“秋雨姐姐难得生气一回,却叫人开怀极了,姐姐可真是个妙人。”
秋雨不明白自己的话哪里好笑,却见小姐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水,轻声道:“不知姐姐可还记得,在我两岁那年,娘是怀过身孕的……”她带着上一世的记忆出生,所以从小记事,还记得原本都是母亲亲自带她,可那年她被祖母接去带了几个月,她问及母亲时,丫鬟就说母亲病了,但后来她回到母亲身边,那个孩子却悄无声息的没了。
所以……她原本应该有个弟弟或者妹妹的,可不幸的是,他们连个沽名钓誉或者愚孝的父亲都没摊上,而是遇到了个为了一己私欲便害了他们性命的毒父!
她活了两辈子,最恨拿孩子性命不当命的人,尤其那孩子还可能是她的血脉亲人!
屈鸣鸣脸上笑意盈盈,然眸光幽暗,煞气隐隐:“姐姐,你说,我该不该孝顺孝顺父亲和祖母?”
秋雨沉声道:“不论小姐要做什么,奴婢自是生死相随的。”
屈鸣鸣轻笑:“哪里就这样严重了,姐姐记住,我不过是要孝顺罢了。”
说着招手让她靠近,附耳道:“你去改换下头面,然后找几家药店分别买雷公藤、地龙干、七叶一枝花、山慈菇、土贝母、满天星这几味药,让他们碾成粉末,记得,在成衣店时买两匹料子带回来。”说完后浅笑看着她。
秋雨默默记了一遍药材名字后恭敬应下:“奴婢知道了,请小姐稍等。”
白霜提着食盒回来时不见秋雨,不由好奇:“秋雨姐姐呢?”
屈鸣鸣懒洋洋地倚在靠枕上:“我让她去买两匹料子。”白霜嘟囔:“既如此,小姐怎不让奴婢一起买回来,怎么能让您一个人留在马车里。”
等了大半个时辰秋雨才回来,白霜忍不住说道:“秋雨姐,小姐让你买个料子而已,怎么去了这么久?”秋雨抱着两匹料子坐下:“前面看了一家不好,又跑去了另一家。”白霜见她脸上果然微微见汗倒也不好多说,把自己的帕子递给她擦汗。
回到屈府后,屈鸣鸣听说老夫人病了,忙去探望,亲自服侍她用了药,又拿出孝敬她的栗子糕,屈老夫人却有些不敢面对她,略吃了两口便不吃了,闭着眼睛睡了过去,屈鸣鸣也不以为意。
而屈文霍则到了晚上才回来,屈鸣鸣去前院看他,看见神色平静许多,想必是见到了长公主。她接过秋雨手里的一碟子玫瑰酥饼放到案几上,笑道:“父亲,您可用了晚膳?这是五味斋的玫瑰饼,女儿亲自热过的,您趁热吃。”
屈文霍沉默半晌方道:“鸣鸣,白天……”
“父亲,女儿来就是想问问您,白天你们关在屋里到底说了什么?女儿本想见娘一面的,却叫人拦在了外面,便先回去了,想着等你们说完了我再去,谁知她却早早走了。”
屈文霍松了口气,生硬扯出一抹笑:“也没说什么,后来英亲王亲自来接你娘,所以他们走得早。”
屈鸣鸣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那女儿只能再找机会见她了。”说着用帕子包着一块玫瑰饼递给他:“父亲快吃,您不是最喜欢玫瑰饼?一会儿冷了就不好吃了。”
屈文霍接过,果然触手温热,忙咬了一大口,尝了尝疑惑道:“怎么有股药味儿。”
“哦,女儿是给祖母熬药的时候热得饼,想必沾了些药味儿,不然父亲别吃了,女儿再去给您煮碗粥来?”
屈文霍不由笑了:“难得鸣鸣孝顺,父亲又怎会嫌弃这点药味儿?”说着几口吃下一个,又伸手去拿。
屈鸣鸣笑眯眯地看着他连吃了三块,绽开一抹大大的笑容:“这是女儿特意为父亲准备的,您喜欢吃那是再好不过了。”
立在角落的秋雨余光瞟了眼盘子中仅剩的一个玫瑰饼,沉默的垂下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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