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八,是侧妃孟氏进府的日子。
虽是侧妃,但富安侯夫人自来宠爱这个小女儿,又怜惜她二十多岁才出嫁,因此富安侯府的排场很是隆重,有人难免与不久之前姜府的婚礼做比,姜家的场面自然比不上侯府,不过当初英亲王亲自上姜家接走了姜王妃,就不知这出身才情皆胜过姜王妃不少的孟侧妃是否也能得到英亲王的垂青。
孟欣竹早已装扮一新,想到从今往后就要去到他身边,不由心潮澎湃,脸上的笑容就没落下过。
这时富安侯夫人带着一个嬷嬷走进来,见自己金尊玉贵的女儿竟一身墨绿镶红边的嫁衣,忍不住低头拭泪,不甘道:“若不是为了礼让前头的姜王妃,竹儿你何须穿这绿色嫁衣,虽说也是古时传下来的礼服,到底不是当下风气,真是可怜我的儿了……”
孟欣竹忙拉住母亲的手劝道:“娘,女儿这身嫁衣古时可也是正妻着装,再者您不觉得这墨绿更衬女儿吗?”说着展开大袖转了一圈,当真清丽绝伦,当真不比大红嫁衣差什么。
这是孟欣竹自己想出来的办法,毕竟让她一个富安侯府嫡女当真穿着侧室才穿的粉色橘色嫁衣出门子,恐怕她孟欣竹往后在京中都抬不起头来。这绿色嫁衣不仅避开了正妃的大红,但同时也并未贬低她的身份,而且也更衬她的肤色和气质,她相信英亲王见到这样独特美好的自己,也定会惊艳不已。
侯夫人见此果然也好受了许多,拉着她说了许多往后为妻该如何处事的话,让她不可与王妃别扭,重要的是照顾好王爷和长乐。孟欣竹听到前半句不可置否的笑,听到后面时则乖巧答应下来。
这时侯夫人将身后嬷嬷唤过来:“往后你去了王府家里就鞭长莫及了,娘把唐嬷嬷给你,她心思细,又懂些医药,往后有她照顾你,娘也放心。”唐嬷嬷五十左右的年纪,温和带笑,装扮干净,忙上前一步跪倒在孟欣竹面前:“奴婢见过侧妃娘娘。”
孟欣竹忙扶她起来,红着眼睛对侯夫人道:“娘,唐嬷嬷可是您得用的,跟在您身边的时日比女儿的年纪都大,女儿怎忍心将她带走。”
唐嬷嬷上前温声劝道:“娘娘快别哭了,俗话说儿行千里母担忧,夫人将奴婢给您也是担心您在王府没个依仗,只要您往后过得好,夫人是再好不过的。”
侯夫人跟着垂泪:“是这个理儿,只要你能好,娘又有什么舍不得的。”
母女两人抱在一起依依惜别,没过多久其他夫人小姐们也都找了过来,纷纷夸赞新娘子漂亮、礼服也好看,孟欣竹说起绿色嫁衣的由来,未嫁的小姐们听了不免有人露出向往之色,纷纷羡慕她的博学多才心思巧妙。
眼看吉时将至,却一直不见英亲王来,难免有人露出异色——实则侧妃虽也入皇家玉牒,但照规矩来说夫主一般都不会自己上门迎亲,不过富安侯府与英亲王府本就是亲家,而孟欣竹这样的人才做了侧妃人人都觉可惜,理所当然的认为英亲王会给富安侯府这个面子,谁知结果却有些出人意料。
孟欣竹脸上含羞带却,并不见异样,唯有拢在大袖中的手捏紧了拳头。室内人声渐渐安静下来,大家的眼神有意无意落在她身上,不时交换一个眼色。这时世子夫人突然起身笑道:“知道你们都想看英亲王的风姿,但王爷最是稳重讲规矩,这会儿想必正在王府等着妹妹过去呢,你们有胆子的直接跟着妹妹的花轿去王府吧!”
一众女人不管真心假意都迎合的笑起来,总算气氛好了不少。这时孟欣竹的另一个丫鬟瑞元喘着气跑进来,喊道:“小姐,迎亲队伍来了,您赶紧准备好!”若是管长乐在这里,定会觉得这瑞元很熟悉,正是此前英亲王府的侍妾王氏,不知怎的竟改了名字成了孟欣竹的丫鬟。
不知是谁问了句:“可看清迎亲的人是谁了?”
孟欣竹低头让喜娘盖上喜帕,耳朵却竖了起来,手里下意识捏紧了并蒂莲的帕子,瑞元看出众人神色有异,尽量平静道:“看见了,是王府的仪仗队,打头的是王爷身边的那位正四品宣威将军沈将军。”
“哦~”有人尴尬应声,互相对视一眼便不好再说什么。
瑞新狠狠瞪了一眼瑞元,唐嬷嬷见此看了一眼喜娘,后者忙高声道:“新娘子出门啦!”瑞新忙扶着主子跟着喜娘的引导一步步走了出去,众人见状也忙起身跟了出去,脸上笑着说着吉祥话。
盖头下的孟欣竹紧紧咬住唇,一边心神意乱,一边耳朵里听着喜娘的话向父母磕头,但她几乎没听清楚父亲的叮嘱和娘亲的不舍,满心都在想着他为什么没有来?又想着难道那姜氏又出了什么幺蛾子吗?
这倒真是冤枉姜丛凤了。
姜丛凤并不打算在这事上出什么幺蛾子,她早就决定往后在这府里和后院的女人们和平相处,不能白费了英亲王对她的庇护,因此她之前对这桩婚事也很上心——毕竟这是她嫁入王府作为主母所经手的头一桩大事,也是打算用心做好的。
然而英亲王当时就拒绝了她。
她很是不解,想着孟家毕竟是他的外家,如今小姨子又成了他的侧室,想必这其中的规格她并不能很好把控,又委婉提出她可以在旁边帮把手,但英亲王还是没答应,姜丛凤看出他的坚持就想着这之中或许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便不再多言,乖乖应了下来。
之后牛总管果然将一切事务处理得妥妥当当,她也并不过多关注,只守着自己的梧桐苑,操心着一家四口的吃喝;每日到慈恩寺为父兄上香听经;下晌看青虹等人练练剑,偶尔也会耍两下,不过多是假把式;晚上夫妻两个躺在床上或者说些孩子的事情,或者说些新鲜见闻,也并不提及即将到来的婚事,就这样平静地到了孟侧妃入府的这天。
一大早她就梳洗打扮,又让青虹去看看鸣鸣,嘱咐她若牛总管有吩咐就去帮帮忙,若没有就在自己院子里看看书,她的身份毕竟有些尴尬,姜丛凤其实也不愿女儿出去看人脸色。
谁知大衣裳都换好了,正在对着镜子比划带哪套首饰合适,前院就有人传来消息,说王爷吩咐了让她不用出去。
姜丛凤呆了一瞬,应了下来,拿下头上的蓝宝发冠让偃月收起来,偃月小心翼翼地将首饰放进匣子里,转头见主子坐在那里愣神,不由气愤道:“虽说那孟侧妃出身侯府又是先王妃的亲妹妹,但您毕竟是圣旨册封的超一品亲王妃,本就应该出去受她的礼,王爷既不让您插手婚礼也不让您出门受礼,这是什么意思嘛!”
她也不懂是什么意思,他最近的所作所为叫人看不明白,但姜丛凤也只是有些疑惑,并没什么不甘或者生气的情绪,让青虹偃月帮着脱下繁杂的大衣裳,换上家常的半臂长裙,带着她们去院子里走一走。
不多时隐隐传来鞭炮声,姜丛凤站在那里听了一会儿,想着这么远都能听到前院的声响,可见这场婚礼办得很是隆重。
婚礼的确隆重,一切规制都按照纳侧妃的仪式来的,只不过姜丛凤远在后院不知道的是,这场婚事没有宾客,甚至英亲王从头到尾都没出面,孟欣竹的轿子到了王府后,直接被抬去二门,由府里积年的老嬷嬷将她引到了行云阁,也就是她往后要住的院子。
唐嬷嬷和瑞新等人自进来后就面面相觑,不明白王府这是什么意思。
把人送到后,老嬷嬷行了一礼就要告退,唐嬷嬷忙拉住她,塞过去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笑着问道:“请教这位姐姐,不知王爷在何处?”
老嬷嬷大方接过,笑道:“姐姐这话问的,我一个奴婢如何知道主子爷的去处?”唐嬷嬷笑容一顿,又问:“那王妃在何处?”老嬷嬷道:“王妃自然在梧桐苑。”说着甩开她的手:“老奴还得往洗衣房送脏衣裳去,可不能误了差事,这位姐姐若有事问府里的丫头吧。”说着竟甩手走了。
唐嬷嬷一时愣在那里,这时孟欣竹道:“嬷嬷,我觉得有些不对劲,你使个稳重的去打听打听,看王爷是不是在王妃那里。”让英亲王不去接她,到了王府不见宾客更没有拜堂,反而使个下等的老嬷嬷送她回院子,这是明晃晃的下马威了,这满府里,她能想到的只有那位嚣张的姜王妃做得出来。
可她注定要失望了,英亲王的确不在梧桐苑也不在王府,孟欣竹顶着喜帕穿着一身特制的墨绿镶红的精致嫁衣一直等到掌灯时分,也没等来英亲王,她一颗炙热的也心逐渐发凉发慌。
唐嬷嬷看了眼她孤零零的身影,派瑞元去问了几次,直到快子时才听到王爷回府的消息。
孟欣竹立时坐直身体隐隐激动,却又得知英亲王径直往王妃的梧桐苑去了,当下便愣在那里,脂粉也掩盖不了她脸上不敢置信的神情:“怎么会……”
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姜丛凤被一阵声响惊醒后,看见正在床前宽衣的英亲王同样露出了极为惊讶的神色:“王爷?您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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