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你娘的狗屁!”穆老三一下坐了起来,瞪着眼睛道:“那是民国的临时法约,你看看谁人遵循了?那些个大户人家,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姨娘太太的!那周团长有钱有势,你嫁过去,老子就能吃香的喝辣的,你不嫁也得嫁!”
穆秀冬知道,中国的一夫一妻制度要在1950年,也就今年的5月1日正式颁行,现在跟穆老三提一夫一妻制也没啥作用。
可听到穆老三的话,她还是心寒不已,“爹,我丑话说在前头,要嫁,您自个儿嫁去吧,我就不奉陪了。从今儿起,我自己想办法赚钱、赚粮吃,您要是想让我孝顺您,活得久点,您就老实呆着,什么事儿都甭管。”
穆老三睚眦欲裂,伸手颤颤巍巍的指着她道:“你个不孝女!你说啥!你再说一遍!”
穆秀冬不再跟他争辩,转身出了茅草屋,寻思着该怎么挣钱。
由于国家新建,粮食短缺,加上地方匪祸连绵,物价哄抬,这个时候的货币又很混乱,zf虽然不似六七十年代管得那么严,但要挣钱,十分困难。
好在这个时候的人们还可以自由交易,土地也没有归属集体,可以自己种庄稼。
如果想赚钱,穆秀冬可以试着倒卖粮食,或者其他物件儿,但在那之前,她手里得有本金才能运转。
可到哪弄本金呢?
她在清醒之前,一直老老实实,傻乎乎的任由许玉凤差遣干活,手里挣了一点儿小钱都被许玉凤没收,这么多年一直身无分文,要弄本金谈何容易。
不过,现在到处都在斗地主、富豪,全民抓间谍,工农阶级的人们,往往能从地主家里,抄家出大量的金银财物上交充公。
但这仅仅是表面上的,很多地主、富豪知晓时局变幻,为自保,为给子孙留条后路,往往会隐藏大量的金银,以便日后时局稳定,再回来找出来用。
穆秀冬回想了一下自己以前模糊的记忆中,尖头村好像有个孟姓地主。
以前尖头村的田地全都是孟地主的,尖头村大半的村民都是孟家的佃农和长工,孟家还在镇上有很多营生商铺,可以说,孟家是家大业大。
然而这个孟地主不似传统的地主吃人血肉,压迫乡农。相反,他十分和善,从未做过压迫克扣之事,也不欺负那些贫农,还时常接济贫困家庭。
在战乱之时,孟地主听闻战事吃急,给我党捐了大半家产,购买上万米粮物资送给我军,更庇佑地下八路军同志,与日伪兵进行周旋,最终为了保护一位战士,献上了自己宝贵的性命。
村里大半人家对孟地主也是很中肯的,觉得他是一个不多得的好人。
可惜的是,孟地主生在这样的时代里,无论他在战乱时有多么大的丰功伟绩,在他死后,树倒猢狲散,孟家的家产被分刮一空,孟地主的遗孤也在1947年开始的斗地主富豪活动中死,的死,散的散。
到了现在,孟家只剩下两个孙子,一个姨太太在了。他们去年被定上了反、革、命、地主坏份子的名头,被关在孟家老宅子的牛棚子里,平时给驻扎在孟家大院的周团长军队洗衣做饭,时不时要给村里人沤肥、干重活儿,处境十分的凄惨。
穆秀冬记得,孟家活下来的两个孙子里,大点的那个叫孟九棕,今年十六岁了,小的时候见她傻乎乎的常被村里的坏小子欺负,没少照拂过她。
这些事情被人看过见几次后,村里就传她被地主大少爷看中了,日后说不定要嫁进孟家享福。
许玉凤那时候还分外得意,觉得她真嫁进了孟家,不说做少奶奶,当个姨娘也有花不完的钱财,到时候她们一大家子就能跟着享福了,也乐于让她跟孟九棕交往。
谁知道后来孟家落难,孟九棕被扣上地主坏份子的名头,许玉凤怕牵累自家,不许穆秀冬再跟孟九棕来往,还一厢情愿的要把她送给周团长做小。
穆秀冬隐约记得,孟九棕的弟弟——孟景湛,小的时候偷偷跟她说起过,他们家藏了很多金条在山里。
只是那时候她才5岁,孟景湛才4岁,记忆实在模糊,只记得孟景湛说过这么一句话,那些金条是否真的有,又藏在哪里,她实在记不清。
如今她想要本金做生意,除了去偷偷拿点孟家的金条,她实在想不到其他好的想法。
转念一想,尖头村四面环山,山后面又是山,绵延不绝,十分偏僻,要想知道孟家的金条被藏在哪座山里,她还得想办法去探探孟九棕兄弟口风。
想到此,她快步出院,人刚走到院门口,许玉凤从院外走进来。
瞧见她风风火火的往外走,许玉凤一把抓住她纤细的胳膊,指着她的鼻子骂:“你个小娘养的丧门星,风风火火的要去哪?还不快把家里的衣服洗了,再煮猪食,把猪给喂了!一天天的好吃懒做四处逛,真当自己是团长太太不成!”
“你骂谁丧门星呢?”她的力气可不小,捏得穆秀冬胳膊一阵生疼。
穆秀冬用力甩开她的手,揉着胳膊没好气道:“谁是小娘养得还不一定,这日头都快晒到腚了,银花、铜花还懒在床上当头猪!我要真去煮猪食,是喂她们呢,还是喂猪呢。”
银花、铜花是许玉凤的二女儿、三女儿,年纪跟穆秀冬差不多,一个15岁,一个13岁。
由于许玉凤苛待穆秀冬的关系,把家里所有活儿都推给她做,银花、铜花自小没做过什么粗活儿,也就养成了懒惰自私的性子,平日里不睡到日上三竿,是绝不会起床。
许玉凤虽然对穆秀冬万般不好,对自己的孩子那是往心里疼,一看穆秀冬一反常态,居然伶牙俐齿的还口,加上昨日她死活不嫁周团长跟她动手,许玉凤气得七窍生烟,抬手给穆秀冬一巴掌:“小娘养的贱蹄子,你还给还嘴,看我不打死你!”
穆秀冬自然不会老实挨打,在许玉凤抬手的瞬间,下意识地要躲,脑子里却突然闪出一道金光来,双手不由自主地抓住许玉凤的手,而后狠狠一扭,只听‘咔擦’一声骨裂声,许玉凤发出一道刺耳的尖叫声,右手腕竟然被她生生折断!
“怎么了这是?”穆秀冬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西屋里呼啦啦的跑出一帮人来。
却是听见许玉凤惨叫的银花、铜花姐妹,拿着锄头、爬叉准备下地干活的穆老二、穆大林父子俩,急吼吼的冲到院子里来。
此时许玉凤也不敢相信平时唯唯诺诺的贱丫头,居然敢还手,还力气大的直接拧折了她的手腕!
她一边捂着手腕痛嚎着,一边惊惧得睁大眼睛破口大骂:“你个有爹生没娘养的贱种儿!老娘管你父女吃喝十几年,不过想出手教训教训你,你竟然敢还手,你这是要翻天了啊!”
穆秀冬还沉浸在自己瘦弱的身体居然有那么大的力气,折断长年下地干活的许玉凤手腕事情中,闻言细眉皱了一下说:“二伯母,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年你之所以不再反对二伯父收留我和爹,那是爹把娘遗留的嫁妆钱全都拿给了你。那些钱不说多少,至少够我们父女大半辈子的生活。我从前念在你奶我一场,把我抚养大不容易,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从未有过怨言。可你是怎么对我的,你自己心里清楚。如今我年岁大了,有自己的独立思想了,从前该报的恩,我自觉已经报够了,往后谁也别想替我做主,指摘我的事情。今天这事儿算是我给你一点教训,下次再敢对我动手打骂,自作主张,那就不是断手那么简单了!”说着,转身出门去了,留下院子里目瞪口呆的穆老二一家人。
“当家的,你可要给我做主啊!你看那贱蹄子……”好半天许玉凤回过神来,对着穆老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
穆老二听得心烦意闷,挥手道:“行了,别咧咧了!你是啥脾气我还不晓得,冬儿说得对,她已经长大了。她的事情,由她自个儿做主,你就甭管了!从前你百般苛待冬儿父女,我劝说无果只当看不见,从现在开始你不许再对冬儿父女出手,再让我知晓你虐待他们,看我不和你离婚!大林,你们也别光站着,赶紧送你们娘去村里李大夫那里看看。”
穆老二脾气温和,鲜少发脾气,一旦发脾气,他说得话儿,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许玉凤还想说什么,银花和铜花一把拉着她,往村头李大夫家里走。
路上,十五岁的银花见她愤愤不平,开口劝道:“娘,我瞅着秀冬那死丫头最近不大对劲儿,好像突然变聪明了,没以前那么傻了,知道还嘴还手了,还偷懒不干活儿。从前的她,哪敢呐。我怀疑她是中了邪,咱们现在可别惹她,免得惹祸上身,到时候可不止是断一只手那么简单了。”
许玉凤细细回想这两日发生的事儿,心里也慎得慌,原本脸上的恼怒变成了惶恐,压低声音说:“我也觉得这事儿蹊跷,赶明儿咱们去后山的庙里上柱香,求给符,回来好生的驱驱邪。”
大林听见,忍不住嘀咕一句:“还去什么庙啊,现在到处抓间谍,反、动、派、破旧思想,你们要去那破庙,被人看见了,一准儿举报咱家,到时候会被村里人和官兵斗死。”
许玉凤翻着白眼儿看他:“你要不吭声儿,不就屁事儿都没有!”
穆大林说不过她,只能无奈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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