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初筝心里咯噔一声,取出袖中的短剑拿在手中,暗自戒备。
上京酉时一刻闭门,不少匪徒白日在城中犯案后,会在闭门前出城,住进城外的破庙。
也有些赌徒,输光了成群结伙出城,伏击夜晚赶路的外地商贩。她这是遇到拦路打劫的匪徒了,不知来了多少人。
听着外边传来的嘈杂声音,陆初筝额上瞬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原主武艺不精,也就能翻墙上房跑得快,真动手最多打得过一个人,多一个都不行。
她是公主,又深得皇帝宠爱,便是大统领也不敢太严格要求她。
能跑就够了,打架的事有侍卫。
自己今天是真不走运。
本以为提前两天找到萧元嵩,便能改变被退婚这事,孰料还是晚了一步。萧元嵩身边的书童应该不至于说谎,在原著中太子萧元嵩一道去西北巡查春耕准备情况,确实是今天回京。
取消赐婚的圣旨是淑贵妃死后第三天下的,狗皇帝本就是为了拉拢萧家才赐婚,被退婚不可能爽快下旨。
而且明日朝中休沐,再过两天放出来的圣旨,在时间上和原著没有出入。
陆初筝闭了闭眼,耳边又传来车夫有些慌乱的声音,“各位爷行行好,我一个拉车的真没钱,车上也没人。”
“你说没人就没人啊,爷要检查下!”男人怒喝。
“检查下!”边上有人附和。
陆初筝拔出短剑,手有点抖。
她没杀过人,也不会杀人。
淑贵妃死在她怀里这事,她想起来就难受得不行,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各位爷,我就靠着这车混口饭吃,求求各位行行好,车里真没人。”车夫再次哀求。
“少废话,兄弟们给我上!”男人一声令下,脚步声和马匹的嘶鸣同时响起。
陆初筝浑身发抖,不断告诉自己这是正当防卫,是逼不得已。
就在那些人要撩开马车帘子时,忽然发出痛苦的哀嚎,“谁在暗处伤人,给爷滚出来。”
陆初筝心里一喜,放轻动作往边上挪了下,看向车外。
夜色下,无数道黑影缠斗在一起,看着像是一打十?
原主身边并无暗卫,出行带的都是侍卫和宫女,太监都不带。这人的体型,也不像是陆承风身边的暗卫。
估计是游走江湖的侠士。
陆初筝见危险解除,悬着的心缓缓落下,又拿出刚才没送出去一百两银票,抬手敲了敲马车,跟车夫说,“一会别急着走,我跟人说声谢谢。”
“成。”车夫哆嗦答应。
陆初筝从车上下去,走到车辕前看向出手救自己的男人。
他出手利落干脆,每一招都直取人的痛处,却又手下留情并不想杀人。
她只在现世的电视剧里看过这种打斗场面,没想到真实情况这么帅。
大侠好功夫。
难怪原主如此向往江湖。
可惜夜太黑,没法看清救了自己的男人长什么模样。
大侠出手迅疾如风,转眼工夫,意图打劫的十来个人全都倒在地上,再没力气爬起来。
陆初筝看出那大侠要走,匆忙上前拱手作揖,“大侠留步。”
萧元嵩垂眸,故意蒙起来的脸上只露出一双眼,借着挂在马车上的灯笼透出来的光看她,目光深邃。
她脸上并无激动,只有不掩饰的感激,还有三分惊吓。
他看着她,耐心等她开口。
“那什么……”陆初筝忽然卡壳。
对方蒙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高大挺拔的身躯如山一般,很吓人。
大侠不是该光明磊落吗?
他这模样,比拦路的那些人还可怕。
陆初筝慌了一瞬,拢在袖袍里的手抓紧了短剑,拿出刚才用来收买萧元嵩书童的银票,干笑着递过去,“多谢大侠出手相助,这个给你打酒喝。”
萧元嵩盯着她手里的银票看了会,淡然接过来,一言不发地揣进怀里。
自己这般辛苦就值一百两?
不过,这长乐公主当真有些古怪。她自小向往江湖,遇到到这种事不出手也就罢了,也无半点要与自己结交的意思。
宫里估计出了别的事,这事还与她有关。
“告辞。”陆初筝见他收了银票,立即扭头上车,心慌慌地吩咐车夫回城。
那大侠看着也不像是好人,得赶紧走。
萧元嵩敛眉收起佩剑,等着她的马车过了护城河确定不会再遇到危险,这才回竹庐。
幸而自己及时赶来没出什么岔子,宫里的事与自己无关。
夜色渐浓。
陆初筝回到长乐宫已是亥时。
她没走正门,避开巡夜的侍卫后,利落翻上围墙跳进去。
春杏在影壁前来回踱步,像是很焦急的模样,自己若是再不回来她能把地上踩出坑来。
陆初筝轻轻吐出口气,从暗处走出去,“春杏。”
“殿下。”春杏见她安全回来,顿时喜极而泣,“四公主还在府中,奴婢未有让她主仆二人出声。”
“嗯。”陆初筝左右看了一圈,压低嗓音,“去支开我寝宫内的宫女太监,我从屋顶上下去。”
春杏抹去眼泪点了下头,旋即往回跑。
陆初筝退到暗处,再次施展工夫跃上屋顶,踩着瓦片回自己的寝宫。
蹲在屋顶等到没人,她跳下去闪身进入卧房,顺手带上门。
“呜呜呜……”陆宝珠听到动静,瞪大了一双眼,恨恨看过来。
陆初筝抬脚过去,将她的衫裙和朱钗丢到床上,拿出短剑挑开她身上的绳索,取走堵嘴的帕子,“好了,你可以开始骂了。”
陆宝珠张着嘴,眼底的恨意几乎要实质化。
她的嘴被堵了好几个时辰,如今合都合不上,骂个屁。
“四妹妹的嘴巴可是合不上了?那真是可惜。”陆初筝笑了下,解开发鬓,单手撑着下巴欣赏她狼狈的样子。
陆宝珠背过身,用力搓着自己发僵的脸颊,慢慢合上嘴,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陆初筝看着她,心中却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做,才能避开那个疯子又能顺利带着弟弟离京。
春杏应该没能见到皇后,这条路也不好走。跟太子比起来,她终究不够果断。
陆宝珠恨原主入骨,自己只要不断的激怒她,她就会去找狗皇帝哭,让狗皇帝把自己送走。
在那之前,她得去见一见太子,说服他出面去见漠北来的酋长,不要提和亲的要求,管好他的疯儿子。
狗皇帝心里压根没有和亲的打算,大燕国力强盛,边境驻军勇猛无比。
就算陆宝珠闹翻天,狗皇帝也不会自降身份主动提出和亲,他只会考虑将自己流放。
在原著中,他之所以同意是因为那疯子看上的人,其实是陆宝珠。
陆宝珠的长相非常甜美,一双杏眼亮晶晶的,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看起来圆乎乎特别可爱无害,尤其是笑着的时候。
恰好就是那疯子喜欢的类型。
那疯子也是因为误会要嫁给自己的人是陆宝珠,这才冲进公主府,害死了原主。
最坏的一步棋,是提前让那疯子和陆宝珠独处,她并不想用。
只是文字都让她感到绝望,若真的发生,惨烈程度没人能承受得住。
陆初筝见陆宝珠还在搓脸,又起身过去,拿着短剑给她的宫女解绑,取走堵嘴的帕子。
“陆初筝,你给我等着,我这便去找父皇让他将你关进大牢!”陆宝珠的脸恢复过来,怒目圆睁,“父皇根本就不喜欢你,他最宠爱的人是我!”
“他这么宠你也没给你封号,没给你封地。”陆初筝坐回去,拿起桌上的点心咬开,“公主府也没有。”
陆宝珠一听更生气,胡乱穿好衫裙,戴上自己朱钗气鼓鼓拖走自己的宫女。
她一定要去找父皇告状,让陆初筝去死。
抢了自己的驸马就算了,还把她给绑起来好几个时辰,这委屈她不受。
房门打开又关上,屋里静了下来。
陆初筝听到肚子咕噜咕噜叫的声音,难受地揉了揉肚子,出去找吃的。
她原本还计划去一趟原主外祖家里,想到去了也没什么用,时间也不够只好先回宫。
原主外祖父卸去官职后便不怎么管事,每日遛狗逗鸟,种花养草,日子过得很是悠闲。
大概,他也看出皇帝对淑贵妃并无多少真心实意,膝下两个儿子都在史馆修史书,没什么权势。
在原著中,狗皇帝也没有赶尽杀绝。
然而对一个古稀老人来说,女儿、外孙、外孙女全都死在自己前头,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比杀了他更残忍。
陆初筝揉着肚子走进花厅,当值的宫女过来给她倒茶漱口,“殿下稍等,春杏姐姐马上送晚膳过来。”
“嗯。”陆初筝应了声,漱了口,拿起她准备过来的帕子擦手。
小宫女等着她净手完毕,端起托盘退下。
陆初筝等了一阵,春杏端着晚饭进来,三菜一汤,还有一份切好的果子。
“让她们退下。”陆初筝吩咐一声,拿起筷子吃饭。
她饿了一整天,胃都饿疼了。
春杏应声转身,将在花厅伺候的宫女支开,关上门回到她身边站着。
“如何?”陆初筝嗓音含糊。
“奴婢未能见到皇后娘娘,太子今日回京。”春杏压低嗓音,“奴婢走时,听凤鸾宫的嬷嬷说,太子大婚的日子定了,这月十五。”
“嗯。”陆初筝不意外她见不到皇后,眼皮却还是跳了跳,动作慢下来,放下筷子喝汤。
太子大婚,这个发展和原著中是一样的。
皇后知道原主和萧元嵩的婚事不成,而礼部都已筹备得差不多,便想着换成太子也没什么,所以让太子提前大婚,拉拢太子妃娘家的势力。
可惜太子深爱的太子妃,是皇帝精心培养的暗桩。
太子大婚后不久被人发现试图暗杀秦王,告发太子的人,正是太子妃。
狗皇帝拿到证据按兵不动,一直到各项布置都稳当了,这才大刀阔斧的拿着十六和淑贵妃的死做文章废后,再用暗杀秦王一事废太子,将珍妃扶正,立秦王为新太子。
故事到这也彻底结束。
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她得尽快去见太子。
比起皇后,太子更可靠,也是她和弟弟能否顺利离京的关键。
陆初筝又喝了口汤,感觉胃里舒服了些,拿起筷子狼吞虎咽吃完剩下的饭,漱口净手。
“我出去一趟,你待在屋里守着,荷包给我。”陆初筝丢到净手的帕子站起来,“很快就回。”
“殿下放心。”春杏拿出荷包递过去,“奴婢未有让人发觉。”
陆初筝笑了下,拿走荷包从窗户跃出去,走屋顶往东宫那边去。
宫里守卫森严的地方只有太极宫和东宫,其他地方每隔一刻钟才有侍卫经过,避开他们不难。
陆初筝躲躲藏藏摸到东宫附近,找好藏身的地方,探出头看去。
东宫门外只有两个侍卫在守着,屋顶看不到暗卫。
等着巡夜侍卫队伍过去,陆初筝从宫墙上跳下去,从容上前,“劳烦两位通传一声,本宫要见太子哥哥。”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有些犹豫。
宫里都知道长乐公主被禁足,一月内不得离开长乐宫。她突然跑来东宫,若是被人告发,他们担待不起。
“不去,那本宫只好硬闯了。”陆初筝故作不耐烦,拔出自己的短剑准备作势要杀进去。
“长乐。”男人的声音从门后传来,“进来。”
陆初筝惊了下,收回短剑利落闪身进去。
陆承安负手站在门后,俊秀的眉眼间挂着厚厚的寒霜,教训道,“你这般乱跑,早晚闯出祸端。”
他这妹妹自小受尽宠爱,性子刁蛮任性,如今陡生变故,还以为她会就此消沉崩溃,孰料她反而比自己更沉得住气。
若不是自己恰好要出门,她方才说不定真会跟侍卫打起来。
“长乐是专程来见太子皇兄。”陆初筝仰起脸,对上他写着不悦的目光,从容出声,“长乐今夜要告诉皇兄的事,关乎你的储君之位能坐多久。”
陆承安危险眯起眼,嗓音骤然转冷,“长乐,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他与长乐的关系并不亲厚,她这是想求自己给她庇护?
“知道。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望皇兄移步。”陆初筝压低嗓音,“等我说完,你再考虑是否可信。”
陆承安注视她片刻,略略颔首,“随我进去。”
陆初筝松了口气。
能说服太子事情就好办了。
穿过庭院回廊,两人进书房坐下,陆承安屏退左右放倚着椅背看她,“说吧,你都知道些什么?”
国家大事,父皇不可能告诉她。更不可能告诉她都做了哪些布置,她只是父皇手中的一枚棋子。
“长乐有个条件。”陆初筝摆出谈判的架势,语气严肃,“皇兄听完长乐的条件,若不能答应,长乐会另找人合作。”
她需要人手保护弟弟,至于自己,要是能有个暗卫跟着,今后溜出去也安全些。
今夜回宫路上遇到的事,她心有余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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