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所有的将士都在奋力御敌,放箭的号令一声比一声急, 城墙下满是尸山血海。
陆初筝不知道自己搬运多少石块, 不知道自己避过了多少利箭, 耳朵里嗡嗡作响, 全是将士们受伤的惨叫声和放箭的号令声。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停下来, 整个人被恐惧和死亡裹挟, 麻木重复着机械的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将士兴奋的怒吼,“敌军退了”
陆初筝松懈下来, 瘫在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石碓旁, 像是被抽空了力气久久不能回神。
“殿下”暗卫过来看她,嗓音微微发颤, “你可是受伤了”
“没事, 他回来了吗。”陆初筝猛然清醒过来, 抬手擦掉脸上的汗, 挣扎站起。
“尚未看到萧大人和吕公子, 敌军退兵了。”暗卫见她没事, 旋即恭敬站好。
“其他人呢”陆初筝看向满地狼藉的战场, 眼角湿润,“也没回来吗”
她知道战争的残酷,无论是现世还是古代, 却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直面这样残酷的现场。
“没有。”暗卫垂下脑袋。
陆初筝扯了下唇角, 收拾情绪重新打起精神, “伤亡如何”
“军医正在清点, 一会才知道结果。”暗卫再次出声。
陆初筝点了下头,眯眼看向远处。
长夜刚刚开启,敌军忽然撤退只怕是另有计划。
萧元嵩他们像泥牛入海,一点讯息都没有。
“殿下,萧总兵来了。”暗卫提醒一句,安静退下。
陆初筝侧过头,看向来人。
先前在大营她只顾弄爆竹,没留意到他。
“下去歇会,元嵩会回来。”萧元启垂眸看她,“敌军还会再次进攻,我们得保存实力。”
陆初筝笑了下,一屁股坐到地上,“我不下去,就在这儿等着他回来,他说了会回来娶我。”
漠北十几万大军,刚才那一战,伤亡大概有上千人,肯定会发起第二次强攻。
萧元嵩他们面对的危险是常人难以想象的,稍有不慎真有可能回不来。
她说过,要在城墙上等他,要第一个看到他。
两个世界,她唯一喜欢的人,唯一爱的人,她会等他回来,等不到他就不下城墙。
“也罢。”萧元启深深看她一眼,转头跟身边的副将说,“传令下去,尽快清点伤亡人数,补充弓箭和石块。”
“是”副将领命下去。
萧元启坐到陆初筝身边,抬头看着远处的敌军大营,“自西陵郡到临堰全长数十万里,能打开缺口的只临堰这一处,漠北大军想要拿下大燕,必须从此处撬开口子。”
“嗯。”陆初筝闷闷出声。
“大燕已有十几年未曾开战,此战只怕很快打完。”萧元启侧过头看她,“殿下若是继续留在北疆,得做好准备。”
“我知道。”陆初筝抱起膝盖,努力回想刚才交战的情形。
大燕和漠北都没有用火药做武器,但都有石炮这种比较原始简单远程投射武器,可以投射石块和燃烧的松木。
改进武器能在很大程度上改变军事地位,可惜自己对这方面一窍不通。
眼下,只能等。
“末将先去查看军备,殿下要留意散兵和突袭的死士。”萧元启拱手行礼。
陆初筝冲他笑了下,无力摆手。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伤亡人数统计出来。受伤的将士有一千人,未有发现将士牺牲,算是好消息一个。
守城的将士重新编排,按照兵种继续做准备。
陆初筝跟着一块动手,将城墙下的石块运到楼上,心里琢磨着怎么让漠北的大军久攻不下。
耗上几天攻不下临堰,他们的军备和粮食供应会赶不及,大燕的将士就有希望反杀。
“不好了,敌军又攻上来了”负责瞭望的将士大声传话。
城墙上响起应战的擂鼓,烽火台也开始发出防守的号令。
陆初筝回到刚才那将士身边,收拾心情,看向策马攻过来的漠北大军。
双方的人马相当,大燕的将士占据有利地形,只守不攻,相对来说好一些。
第二轮战斗打响,这次漠北大军的进攻更加猛烈,无数利箭和石头飞上来,整个世界一片混乱。
陆初筝一面留意飞来的利箭和石块,一面帮着将士搬运石块,神经崩得死紧。
激战持续了一个时辰,漠北大军再次后退。
陆初筝抬头看了眼天色,见天就要亮了,掉头下了城墙挨家挨户去拍百姓家的大门。
昨晚漠北大军突然围城,城内的百姓能跑出去的都跑得差不多,只剩下一些没法跑的。
她连着拍了十几户人家的门,只有零星一两户人家开门。
陆初筝心里有点毛,回到城门附近要了匹马,想想又去已经无人的百姓家中拿了一个铜盆出来,骑到马上一边敲一边喊,“临堰乃是大燕的国门,将士们在浴血奋战守卫临堰,我等也不可坐以待毙。”
她骑着马在临堰喊了一圈,不少百姓战战兢兢开门出来,害怕地看着她。
“本宫乃是大燕的长乐公主,今日漠北来犯,本宫誓与众位乡亲共存亡,将士守城,我等该做能做之事”陆初筝勒停了马匹,调动气息让自己的声音传得更远,“不需要你们上阵厮杀,每户煮上十斤花椒加上芥末水,也是在守城。”
“只是煮胡椒和芥末水,不用去杀敌”有人弱弱出声。
“对,只要煮胡椒芥末水送到城门下即可,有油纸袋的有多少本宫买多少,一只一文钱。”陆初筝大声回话,“这儿是我们的家,谁都不能将我们赶走,不能破坏”
“公主说的对,谁都不能把我们赶走,不能破坏”百姓中有人大声疾呼。
其他的百姓也跟着呼喊起来,神情激动。
“能否保住大燕的国门不破,保住我们的家园不会毁,全在此战”陆初筝闭了闭眼,再次出声,“此战不赢,本宫不退。”
“公主千岁,千岁千岁千千岁”街上的百姓纷纷下跪。
“快去,争取在下一波敌军攻上来时,有足够的胡椒水。”陆初筝策马回公主府,把春杏和陆承风都叫出来,吩咐他们准备胡椒水送去北门。
“阿姐,你要保重。”陆承风看着陆初筝,眼眶发红,“承风会守住公主府。”
“嗯,我们有赢的希望,按我说的做便好。”陆初筝策马掉头,焦急赶回北门。
陆承风目送她走远,立即吩咐厨娘去煮水,自己则带着春杏去糕点铺取油纸袋。
陆初筝回到北门,将士伤亡的统计出了结果,
这一次,牺牲了三名将士,受伤的人接近两千,箭矢还够撑上两轮应付这样的进攻。
她找到萧元启,主动说明自己的想法,“胡椒加上芥末煮出来的水辛辣无比,用油纸袋装着发射出去,袋子会在空中开口,漠北的将士马匹被水淋到,几乎就不能动了。”
“试试。”萧元启眼中满是惊诧,“殿下如何想到这个法子”
“本宫开火锅店,每日都要用胡椒和芥末。”陆初筝神色严肃,“这水一旦进入眼睛,必须及时处理。”
萧元启点头。
难怪二弟如此看重她。
先前在大营,她提出用火药已是吓了自己一跳,这会又想到用胡椒水,这脑筋转的速度非常人能比。
最要紧的是,这水洒了,击中的目标不是一两人,而会是无数人。
“天就要亮了,他们强攻两次都未能靠近城门,还会再攻上来。”陆初筝抬起头看他,“得抓紧时间应对。”
“确实如此。”萧元启敛眉,“从山峦冲上来的小股兵力在逐渐增多,末将需再去布置,殿下注意安全。”
陆初筝绷着一张脸,轻轻点头。
萧元启走后没多久,天色放亮,漠北的大军开始第三轮强攻。
陆初筝让百姓送来的胡椒水也陆续送到。她安排春杏帮忙登记,让公主府的武师将装好的胡椒水运上城墙,交给负责发射石块的将士。
胡椒水弹用上后,漠北将士发出的惨叫声越来越大,城墙上的将士士气大振,所有发射点都开始发射胡椒水弹。
“殿下,他们开始乱了”一直跟陆初筝配合的将士高兴得想要跳起来,“马匹也不动了”
“加把劲,打退他们”陆初筝也激动起来。
没想到真的有用。
这一轮进攻,胡椒水弹立功,敌军的排头兵乱作一团,马匹也受惊乱闯,坚持不到半个时辰便匆匆后退。
陆初筝走下城墙,告诉百姓胡椒水有用,百姓顿时欢呼起来纷纷回去继续煮胡椒水。
然而很快,敌军又再次发起进攻。
城墙上负责发射石头的将士全部改用水弹,弓箭手放箭打配合。
然而漠北大军的人数实在太多了,伤了一批后面的马上又跟上,双方打得不可开交。
陆初筝发觉扎图是想耗尽城内的胡椒和芥末,叫来商队管事的,命陆承风和暗卫带着商队去其他各城买胡椒和芥末。
再派春杏和月瑶出城去附近的桩子上收购,凡是能用上的办法,全部都用上。
坚持了一天,眼看临堰城内的胡椒芥末用尽,陆承风带着商队从介州返回,放下才买回来的芥末和胡椒,再次上路去襄台。
熬到第三天,北疆其余城池的商队,买光了铺子里和百姓家中的胡椒、芥末存货,匆忙赶到临堰。
敌军发起进攻时,冲过来的人和马越来越少,有些已经戴上帽子。
到第六天,敌军后方的镇子走水,冲天火光照亮了半个天幕。
陆初筝看着那火光,一直悬在喉咙口的心,缓缓落下。
是萧元嵩他们得手了。
后方走水,剩下几万人的漠北大军全数撤退,大燕的将士打开城门,驻军加上各城赶来的援军,乘胜追击。
陆初筝站在城墙上,看着黑压压将士在萧元启的带领下策马冲过草原,眼眶止不住发红。
“阿姐,喝口水。”陆承风将水壶递过去,眉眼间浮起掩饰不住的崇拜,“我们赢了。”
“嗯,我们赢了。”陆初筝扯开唇角,拿过水壶喝了口水,放松靠向他,“好累啊。”
从上京回来一直到刚才,她几乎没有合眼,一直在安排商队调度需要用的东西,包括米面蔬菜这些。
百姓纷纷自发帮忙,全部团结起来做好后勤补给的工作。
这一仗,打得很辛苦。
“你要不要睡一觉”陆承风侧过头看她,“我还能撑。”
“不睡了我等他回来,说好了的。”陆初筝舔了下干裂的唇,又喝了口水,重新打起精神笑问,“我看到有僧人过来帮忙,可是九皇叔他们”
从一开始的几百个百姓,到后来全城的百姓参与,一些已经逃走的也赶回来帮忙,人太多她记不住,只依稀看到百佛寺的僧人也来了。
“是九皇叔。整个百佛寺的僧人都来帮忙了,我安排春杏带他回公主府休息,这会估计已经睡下。”陆承风脸上绽开笑容,“九皇叔还说,北疆百姓有福气。”
陆初筝拍拍他的肩膀,也笑起来了。
九王爷也曾心有抱负,然而高宗的疑心太重,他做什么都有可能引来杀身之祸,出家最妥当。
快天黑时,前方传来消息,大燕大获全胜攻下漠北六城,漠北大军逃进草原腹地。
陆初筝抓紧了手中的短剑,痴痴看向陆续有人归来的草原。
守城的将士推着车出门清理战场,收回两军交战所放的箭矢,清理开始发臭的尸体,相隔很远都能听到他们不掩兴奋的声音。
许久,萧元启等人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
陆初筝激动起来,看到策马跑在最前面的熟悉身影,旋即掉头往下跑。
是萧元嵩回来了
他带出去的人,一个都没少,全都全须全尾的回来了
陆初筝冲出北门,马蹄声也高了跟前。
她抬起头,红着眼看他,“萧元嵩。”
“让你担忧了。”萧元嵩从马上下去,长臂一伸,将她揽过来低头封住她的嘴。
这几日小狐狸累惨了。
听大哥说她把整个北疆的胡椒和芥末存货都买了下来,这才让漠北大军无法破城,伤亡惨重。
不知过了多久,陆初筝推开他,红着脸埋头在他胸前疲惫嘀咕,“我想睡觉了。”
萧元嵩应了声,抱起她回到马背上直奔公主府。
夜色浓重,追兵的声音忽远忽近,疯狂赶路的马车一路颠簸,向着草原深处赶去。
陆宝珠捂着隐隐作痛的肚子,漠然看着受了伤的阿布,眼中无悲无喜。
挂在车里的灯笼摇摇晃晃,映着她那双毫无生气的眼,枯瘦的面容苍白得如同鬼魅一般。
她看着他,恨不得手中有把刀,让他立刻死在自己面前。
攻城失败,漠北的城池接连失守,如今只剩下草原腹地深处的一座城池。
想到从今往后,她再也回不了大燕,还要承受这肮脏胡人无度的索取,胸口一阵翻涌,吐了出来。
自从被阿布掳到漠北,她没有一刻自由。
原想着等皇兄前来与自己汇合,日后可趁机逃回大燕,孰料等来的却是噩耗。
长乐抓走了皇兄,太子已登基为帝。
再也不会有人来救她。
“夫人”阿布见她吐得难受,眉头深深皱起来,“已七个多月了,为何还吐”
陆宝珠不理会他,看到他伸过来的手又是一阵作呕,大吐特吐。
“夫人”阿布瞪圆了眼看她,“说话”
陆宝珠吐了一阵,有气无力地瘫在软垫上,喃喃出声,“颠得太厉害。”
她不会生下这个孩子,死都不会。
父皇驾崩了,皇兄死了,母妃也疯了反倒是早就该死的长乐,不单没死还得到新帝的赏识,跟萧元嵩也情投意合好不快活。
她苟活于世还有什么意义
她才是父皇最疼爱的女儿,她是大燕的长平公主,母妃是要当皇后的。
“喝些水会好受点。”阿布拿起水壶,发现一滴水都没有,只得叫停车夫。
奔逃的队伍停了下来。
扎图撩开帘子看去,透过熊熊火光看向阿布的马车,脸上写满了不悦。
这一仗输的冤枉。
陆承乾给了大燕的军事布防图,他本想先按兵不动,继续盯着北疆驻军的动静,等他们放松警惕再出兵,怎料阿布忽然就率兵离开都城。
萧元启反应迅速,发现漠北的异动当即出兵守城。
十几万驻军将临堰这一条线的城墙守得水泄不通。
陆承乾给的军师布防图毫无用处,漠北十几万大军集结,只一队将士冲过防卫进入大燕。
然而这些将士全部折损,无一人归来
一个女子而已,为此死了三万将士,伤了眼的将士更是多达六万人,实在不值得。
此女不可留。
漠北的男儿只要拳头够硬,怎样的女子娶不到
那四公主真想死,这会是最好的机会。
扎图眯起眼,握着短刀的手背鼓起吓人的筋脉。四公主今夜不死,他也会让她在某天无声无息死去。
夜色下,阿布下车,大声吩咐副将送水壶过来。
陆宝珠听着他的声音,抖着手从怀中取出一枚纯金的簪子,用力刺向自己的脖子。
疼痛袭来,她咬牙闭上眼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眼泪顺着眼角一滴滴滑落。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她还是大燕四公主,不曾被肮脏的胡人玷污,她的母妃还是父皇的心头肉,她也是父皇最爱的女儿。
晚风吹过来,马车上旗子猎猎作响,远处追兵似乎越来越近,队伍开始变得躁动不安。
阿布跟副将拿了水壶回到车内,陆宝珠已经躺下,娇小的身躯团成一团,车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他用力嗅了嗅,倏然掀开被子。
纯金的朱钗刺过她的咽喉,鲜血染红了枕头和她身上的衣裳。
“宝珠”阿布怒吼一声,伸手去试她的鼻息。
没气了阿布手中的水壶落下,抓起被子将她的尸身盖上,寒着脸下车。
扎图放下帘子,拿起小桌上的匕首一寸一寸压进桌面,眼中满是杀意。
迟早有天,他要撬开大燕的国门。
自己做不到,那便让子孙去做,世世代代与他们为敌
“上路”阿布骑上自己的战马,胸口翻涌着难以遏制的痛楚,渐渐红了眼。
宝珠没了,他们的孩子也没了,这笔账他非得跟萧元嵩讨回来不可
追兵的声音渐渐听不到,撤退的队伍也慢了下来,天幕繁星闪烁。
另一头的临堰,百姓欢欣鼓舞,街上热闹得如同未有发生过战争一般,到处张灯结彩。
陆初筝坐在闺房的屋顶上,枕着萧元嵩的胸口,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他的手指,唇角微微上翘。
“陛下来信,夸你是女中豪杰。”萧元嵩低头亲吻她的发丝,喉咙里溢出闷笑,“攻下的城池划入临堰,北疆归你管辖,日后各城官员的年终考核,由你决定。”
“他这不是奖赏。”陆初筝仰头亲了下他的下巴,睁着一双勾人的眼,吃吃笑,“萧大人别卖关子,告诉我他想做什么。”
“他没说,只说北疆三十六城的土地和官员都在你我手中。”萧元嵩抬起手,指腹贴着她的脸颊细细摩挲,“臣有个想法,想要与殿下商议。”
“快说。”陆初筝又忍不住笑,“你早想好要做什么了,诳得了别人可诳不了我。”
“夫人聪明。”萧元嵩低低笑出声,“均田,开荒,轻税赋,让北疆彻底富庶起来。”
“那你便放手去做,我也顺便想想自己看过的书中,还有什么能用的。”陆初筝伸手圈住他的脖子,掩在夜色下的眸子熠熠发亮,“说不定我真能想起来。”
此战夺下的六城四周全是草原,开荒种上粮食,加上其余各城的荒地都利用起来,不出三年北疆的所有的百姓全能吃上饱饭。
百姓有钱,她自然也赚得更多。
“夫人的聪慧天下无双。”萧元嵩亲了下她的脸颊,哑声问,“不是要睡觉”
“要。”陆初筝打起哈欠,说着就离开他的怀抱作势要起来。
萧元嵩闷笑一声,抱着她从屋顶上跳下去。
陆初筝是真的困,回房躺床上不多时就睡了过去。
萧元嵩站在床边静静注视她片刻,唇角扬了扬,出去交代春杏和月瑶照顾好她,随即离开公主府去城门守备大营见兄长。
驻军攻下漠北的城池后尚未撤离,卢子焱、岳锦荣、王风凌、吕潇然还有陆承风,每人一城,带着将士善后,等朝廷委派官员下来。
之后驻军还要留下继续驻守,防止扎图反攻。
工事修建也要立即开始,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六城纳入大燕的版图管理。
进入大营,萧元启和副将正在讨论工事修建一事,看到他面上立即浮起笑容,“不先歇着”
“还有事。”萧元嵩看了眼沙盘,抬脚过去,“速度这么快,我来就是想与你商量这事。”
“这六城连着的土地的有好几万顷,不可让他们再夺回去。”萧元启笑看他,“追兵追出去三百里,未能追上,因此先退了回来,你来看。”
说着,他走到沙盘前,指着新增的部分继续补充,“我决定将驻军移到此处,陛下已应允,工事再往前挪三十里,正好将这条河的支流纳入大燕的版图。”
“陛下既然已同意,你和元焕决定便可,城中的胡人百姓若是不闹事,便无需屠杀。”萧元嵩拿起沙盘上的长杆,画了一条蜿蜒的曲线,“城墙工事如此修过来,正好与原来的城墙连上。”
修建城墙是件费时费力的事,扎图随时有可能反攻,因此驻军驻守前方最好不过。
此次漠北大军损失惨重,陆初筝的胡椒水让他们无力战斗,吕潇然下的毒,会在三日后发作,届时扎图便是想反攻,也无人可用。
“我也如此想,不过银子和修建城墙的匠人需要你负责。”萧元启抬手轻拍他的肩膀,“回去歇着吧,这几日辛苦了。”
“你也早些休息。”萧元嵩笑了下,告辞离开。
大获全胜第三日,临堰府知府出公告,百姓可选择前往新打下来的城池生活,只要过去便可分到田产,也无需缴纳税赋。
消息一出,城中没有田产的百姓纷纷报名,愿意搬家前往漠北的城池和村镇居住。
又过两日,知府再出消息,临堰官府管辖土地可自行开荒,谁开出来属于谁。
愿意帮忙开采石料、前往胡人城池修建城墙的匠人,除每日结算工钱,还可分到五十亩的田产,人数不限。
附近城池的匠人闻言,昼夜兼程赶到临堰报名。
不到十日,开采石料、和负责修建工事的匠人找齐,新六城的人口陆续增多。
除预留放牧的地块外,各城百姓携家带口出门开荒,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陆初筝也没闲着,找木匠和铁匠,根据自己在现世看过的人力打谷机样式,让他们造了一台打谷机出来。
等测试调整没问题可以造很多个出来,有了这个打谷机,秋收的速度会比之前快。
上京派来的官员全部到任后,卢子焱他们三个继续留下,负责掌管各城的守备官兵。
陆承风跟着萧元启,正式进入军中。
同时,为了庆祝此战打赢,陆初筝下令北疆三十六城免三成税赋三年。
又一年除夕来到时,新六城恢复往日宁静,胡人和大燕搬过去的百姓相安无事,扎图部落未有反攻,城墙也全部修建起来。
凌霄速运的关内分行开到第六家,北疆的货物源源不断地通过商队,进入关内各城。
她的火锅店也开到了第十家,跟风开的火锅店犹如雨后春笋,却没有一家的生意能打得过她的店。
不仅如此,她还开了面馆和饺子馆,还有一家开在关内的奶茶店。
春杏手底下的会管账的姑娘们,已经增加到三十多个,还都学会了骑马各个能力惊人,求娶的媒人几乎要踏破公主府的门槛。
卢子焱他们几个也各有所成,吕潇然和月瑶决定来年成婚。
陆初筝看着满院子的人,弯着唇角给自己倒了一杯果汁,站起身来,“这是我们在北疆的第二年,希望日后的很多年,还能如此相聚。”
其他人笑着举杯站起来,异口同声的说,“只要殿下不嫌弃,我等愿意誓死追随。”
北疆的这一番举措,让陆初筝在朝中树敌无数,尤其是让他们几个掌管各城驻军一事,反对的朝臣尤其多。
虽然皇帝都挡了下来,但他们心里都清楚,陆初筝的压力也不小。
她在北疆,俨然成了百姓眼中真正的君主。
“不必追随我,你们该效忠的大燕,只有大燕强盛起来我们的努力才有意义。”陆初筝侧过头看了眼萧元嵩,面颊染上浅浅的红晕,“明年,我们也要成亲了。”
“我已写信告知父母,陛下的赐婚圣旨很快会到临堰,到时候就在临堰办。”萧元嵩握住陆初筝的手,含笑举杯,“先祝师兄和嫂子百年好合。”
“对,先祝吕公子和月瑶姑娘百年好合,再祝长乐和萧大人百年好合。”卢子焱笑出眼泪,“我干了。”
这一年,他守着其中一城,带着上万的将士操练巡防,从未有过的自豪和满足。
王风凌也干了手中的酒,心中豪气干云。
长乐说的对,大燕好了他们才会更好。
岳锦荣偷偷看一眼春杏,也把手中的酒干了。他不是荣国公府的世子,只排行第五,但是这一刻,他坚信自己可以将荣国公府壮大起来。
吃罢团圆饭,陆承风带着卢子焱他们去放烟火,陆初筝和萧元嵩坐到屋顶上,笑看空中的烟火炸开。
“朝中老臣这一年的奏折都在弹劾你。”萧元嵩圈着她,“我也想弹劾。”
“嗯”陆初筝收回目光好笑看他,“我怎么你了。”
“不肯嫁。”萧元嵩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下,“均田尚未全部推广开来,不过已初见成效,我不会放弃。”
“你做什么都行,皇兄给的特权。”陆初筝抬手戳他的胸口,“都答应嫁给你了,你还要弹劾我”
“想你现在就嫁。”萧元嵩自己也忍不住笑。
陆初筝哼了声,歪头枕着他的臂弯继续看烟火。
这个世界会越来越好的。
端午节前,吕潇然的婚房准备妥当,成亲的日子也定了下来,外祖一家从上京赶来临堰观礼,随行带来陆承安的贺礼。
月瑶从公主府出嫁,陆初筝和春杏负责操办。
穿上嫁衣的月瑶美得让人屏息。
陆初筝看着她,心中开始期待自己和萧元嵩的婚礼。
忙到婚礼结束,她酒席都不吃,牵着萧元嵩的手走上城墙,看向新六城的方向,久久不出声。
“有心事”萧元嵩揽着她的肩膀,嗓音低低的问,“可是怪我这段日子没陪你”
“是皇兄的身体出了问题,这两年他励精图治,身体熬垮了。”陆初筝拿出陆承安让外祖转交的信递过去,胸口有点发酸。
她以为陆承安会是以其他的方式离世,没想到是身体垮了。
距离无尘说的时间只剩下两年多,她有点舍不得陆承安。
北疆的发展离不开他的支持,关内各城跟着改变,是他在顶着朝臣的压力极力争取。
为此诛杀了不少结党营私的老臣。
“大婚后我回一趟上京。”萧元嵩把信接过来,温柔将她圈进怀中,“带着师兄一块回去。”
师兄的医术这两年又精进许多,应该难不倒他。
“回去”陆初筝想起无尘交代的话,张了张嘴复又沉默下去,不知该如何劝说。
他与陆承安亦师亦友,不让他回去看一眼真说不过去。
可是回去,那些朝臣未必会让他离开上京,再回北疆。
“不想让我回去”萧元嵩亲了下她的脸颊,喉咙里溢出一声闷笑,“放心,我怎样回去就能怎样回来。”
“好。”陆初筝轻轻点头。
自己要相信他。
他们大婚的日子定在乞巧节,北疆三十六城的官员全都赶来观礼,百姓自发在临堰府挂满了红色的灯笼,街上也铺了红绸。
陆初筝又紧张又期待,老实坐着让春杏给自己梳头。
“殿下穿嫁衣的模样比天上的仙女还要美。”春杏眼眶发红,“日后跟驸马一定会恩爱到老。”
“你何时想嫁了,我给你准备嫁妆。”陆初筝唇角弯起甜美的弧度,“看中那家的公子,你说一声便是。”
春杏一下子红了脸,岔开话题说别的。
陆初筝愉悦笑出声。
吉时到,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停在公主府门外,陆初筝盖上盖头,跟着舅母走出去,坐上花轿。
萧家除了老国公不便出行,能来的都来了。
两人拜堂结束,陆初筝等在婚房饿得自己掀了盖头拿东西吃。
春杏好气又好笑,给她一通说。
天黑下来后,萧元嵩和人说话的声音终于传来。
陆初筝盖上盖头,规矩坐好。
“奴婢先退下了。”春杏捂着嘴笑了声,开门出去。
陆初筝心跳加速,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了一通,房门被推开,萧元嵩低哑性感的嗓音在耳边清晰响起,“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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