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血族的领地占据苦境西侧,幸存的人类基地则分布在东部。南北两端则是一片荒芜,是各种异邪与活尸盘踞的无人之境。
毕竟三光尽掩,在邪神所知的历史中,苦境也曾有过短暂的尘世暗夜,不过是短短一段时间的不见天光,便让异邪横生,残存的嗜血族也隐隐发狂。
可是北地的异邪……数量有点少。
邪兵卫导致三光尽掩之后,北地已经久无人迹,何况路途中还会经历种种荒芜与危险,更不会有人发现北地的变化。
不,就算发现了,也无法将消息带回。
一座巍峨的死城矗立于此,死亡地界绵延百里,鬼气森森的酆都大门如同一张通向无尽深渊的巨口。
死亡地界让邪神十分眼熟,但比起记忆中的位置,这座死城却在更北之地。
已经算是极北边陲,跨过冻雪之路,若按另一个世界的地图来看,这个地方似乎是叫做……
北海灵洲?
这是一片死亡的地界,任何‘活着的’生物都无法踏足。但八歧邪神不同,他是意念凝聚的邪物,本身不存在生命这种定义,也不受此地对生命的剥夺影响。
有趣的是,这一片死地上,竟往来无数的‘人’,熙熙攘攘,一如灾祸未至,宛若世外桃源……也只是宛若。
邪神走在路上,往来之人无一人看他,也无一人对他产生任何关注,简直就好像,他堂堂一个八歧,在这些人眼中并不存在。
而这些人……实在很难被称作是‘人’。
八歧也无法分辨这究竟是怎样一种存在,并非生者,却可以自主行动,类似于傀儡,却又不完全是被人力所控。
他们更像是……某种人造的生命,不,不存在生命,他们更像是某种人造的,有着人类血肉躯壳,却更类似于机械的某种造物,依循着创主所赋予的某些原则进行行动和判断,并对外界做出反应。
他们是被设定好的‘个体’,依循着创作赐予的‘个性’,走着自认为出于本心而选择的路,但一切其实早有既定的轨迹。
就像是……天道下的芸芸众生。
狱婪抬起头,在暗沉的天穹之上,这片黑暗的天幕之后,还隐藏着有趣的东西。
邪神一路走到此地最显眼的建筑前,一名黑发的姑娘已经等候在那里,见到邪神到来,低着头让开路站在一边。
“帝君已经等候多时了。”
女子指引之处,有一张陈旧的牌匾写着虣君殿三个字,只不过这三个字被刚锐的剑气刻的支离破碎,而在其上,宛若炫耀一般,挂着崭新的,上面写着君临城三个字的巨大牌匾。
牌匾大一号,字也大一号,很是耀武扬威,很嚣张。
殿内……已经算不得是真实存在的地界。
酆都与苦境的壁障被扭曲的所在,殿内的空间是重叠也是并行,即是酆都至高无上的君临城,也是北海灵洲之内曾经的虣君殿。
王座上,斜卧着邪神熟悉的人影。
酆都帝君君随心,北地酆都之帝君。
她身边还有个紫色头发的姑娘,坐在王座前的地毯上,脑袋靠在这位帝君的膝盖上,头顶被这位帝君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
接引邪神入内的那名女子走到帝君身边行礼,将那位紫发的姑娘拉了起来,后者一副很不舍很眷恋的模样。
不过八歧在,两位姑娘还是很乖的弯了弯腰:“时雨/若凡告退。”
在踏入虣君殿的瞬间,狱婪的意识已经沉入深层,换了厄祸出来。
实在是因为……这个地方让邪神都错算了。
不光是死亡地界的威胁,那个被隐藏的极好的,藏在天穹之上的东西才是真正的麻烦,直到踏入这里才发现已经来不及了,即便是八歧,也不得不慎重以对。
斜卧在王座上的人睁开了眼,一双绿色的眼睛,好像来自幽冥彼岸的冷火。
“想参观一下我的收藏么?”
她语气平淡的好似与熟悉的什么人聊天,但又根本不在意邪神的回答,自顾起了身,转身向内走去。
厄祸抬步跟上,在通过漫长的廊道时,感觉到空间扭曲的些微压力。
这里,恐怕已经不是苦境,甚至也未必是在酆都之内。
陌生的地界,陌生的空间,那是酆都帝君专门开辟出来,用来放置她那些数不清的收藏品的陈列室。
在走过曲折漫长的廊道后,豁然开朗之地,是一间格外巨大的房间。
第一眼,便是在正中央展台上的,巨大的八首巨龙。
八歧邪神,那是他自己。
破坏神厄祸都忍不住微微睁大了眼睛,这座‘八岐邪神’的雕像是活的,但躯壳却因为某种缘故僵化如石,他甚至可以感受到出自同源的灵魂的愤怒,无尽的怒火在这具躯壳内燃烧,但却无法突破石化的封印。
“你也感受到了吧?”
酆都的君主用袖纱遮掩着嘴唇,矜持的只露出一对新月般的笑眼。
“这是我最满意的收藏,每次沐浴着这样的愤怒,感受着这股无能为力的狂怒,就让我感到身心舒畅。●v●”
厄祸:“……”
破坏神想打人,但是这地方还真的对他很是不利。
酆都的帝君眉眼弯弯,带着邪神在她特别打造的陈列室转了一圈,在愤怒的八歧以及八颗龙首的对应位置,摆放着整整齐齐下落不明的天邪八部众。
哦不,天邪七部众,还有个众天邪王,跟玉逍遥一起在天堂之门里关着呢。
走到那个空置的位子,酆都的帝君叹了口气。
“唉……三光尽掩,最后这个好难收集的。”
厄祸沉默的看了她一会儿,才道:“你希望得到神的帮助,助你除掉邪兵卫。”
酆都帝君低下头笑起来,眼尾上挑,隔着发丝的遮掩,那对翠绿色的眼珠更像是来自冥河的鬼火,一动不动的盯住了邪神。
“我是个很讲道义的人。”
她笑着说。
“邪兵卫帮过我,一个大忙,我总不好亲自出手对付它。”
破坏神厄祸皮笑肉不笑的冷哼了声。
邪兵卫,掩尽三光之时,也是逆改天地法则之日。而天地法则的变动,彻底解放了这个来自酆都的……天地不容的存在。
生而为魙,天道所惧。
厄祸想起几次相见,她入苦境都需用人壳寄体,分魂化念,更要掩天盖命,才能在苦境人间自由行走。
那掩盖自身的手段一开始将邪神也骗了过去,让他难以窥伺全貌,看不出这只魙的本相。
如果不是此界天地法则已改,她若是用这般原貌出现,恐怕也要被雷劈吧。
厄祸对酆都主人的厌恶值骤然下降。
大仇恨埋葬小仇恨,收藏了另一个自己的酆都主人,仇恨值远不如亲自劈过厄祸的狗老天。
鉴于大家都是要被狗老天劈的存在,厄祸对酆都主人的好感度稍微提了提。
厄祸:“与神合作,你可以给神什么?”
酆都帝君睁大了眼睛,弯着嘴角,倒退着一步一步,让出身后燃烧着怒火的八首活雕像。
“我见到你的时候,比眼前的你……可强多了,怎么会这样呢?难道说伟大的邪神也会……力量不全吗?”
破坏神脸色一沉,一股邪力自脚下冲荡开去。
酆都帝君轻盈的一转身躲到了八岐活雕像的背后,露出半边脸颊来:“小心一点呀,我最完美的收藏品,别弄坏了。”
她轻声慢语的说着,音调却骤然一变,毫无预兆的笑出声。
“弄坏的话……似乎也不错?”
她的脸又露出来些,那双绿油油的大眼睛觊觎又贪婪的盯着破坏神。
“你弄坏了我的收藏,我就可以合情合理的向你讨要一份补偿,再赔给我一个邪神也不错呀,虽然不如我的这个看上去有气势,却也很好看咧。”
那诡异的眼神看的厄祸都觉得浑身难受,更是在同一时间感受到来自上方高远之处骤然锋锐的危险。
她像是有所感,从收藏品后面走出来,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上面。
“我的作品,要看吗?”
完全没给厄祸回答的时间,周遭的空间瞬间变换,再稳定时已经是立于高天之上,脚下踩着邪兵卫遮掩三光的黑色壁障。
破坏神终于看到了令他也感到威胁的东西。
——巨大的,足以吞没整个苦境的暗旸,和布满整个天际的‘网’。
“最开始并不是我的作品。”
酆都的帝君用袖子遮着嘴巴,悄悄的歪过头与厄祸说着。
“吸取活人的生命,转移到一个人身上,稍微……有一点庸俗的理想,不过看在他为我酆都开启准备了绝佳的场所的份上……”
酆都的帝君更加靠近过来,眉眼弯弯的样子无辜极了。
“我是一个讲道义的人,他准备好一座城池献上于我,我总要让他……留下点什么在这个世上。”
厄祸:→_→
破坏神秒懂,就是说有个倒霉蛋想要用活人的生命力蕴生死旸供自己所用,结果因为死气太重导致成为酆都连接苦境的最佳节点。
说什么献上一座城给她,根本是用抢的吧?
厄祸看了看铺满天空的经纬,又看了看借由那张‘网’源源不断吸取着什么的暗旸,稍微有点明白她的‘改进’。
这已经不仅仅是吸取生命力,任何一切的能量都在被这张网吸收进暗旸。
怪不得,这个世界的八歧竟会不敌。
“比起人类,嗜血族真是绝佳的‘燃料’不是么?”酆都的主人摊摊手,“他们生命力很强,就算被吸取到枯竭,只要留一口气就能很快活蹦乱跳,我从没见过这么环保的能源,嗜血族可真是伟大的生灵。”
厄祸:…………
感觉就算自己不去揍闇邪皇,等他知道真相也得哭出声。
酆都的帝君挥一挥衣袖,周遭空间再度幻变,这一次,出现在面前的是一个完全封闭的房间,穹顶上不知是何物的光照亮了周遭墙壁,高达百米的墙壁上首尾相连成无尽轮回的机关,数以万计的零件在上面周而复始的运转着。
或者相遇,或者分离,或者看似不相关的两条轨迹,其实却彼此影响着方向。
那只要改天换地、野心勃勃的魙,站在房间的正中央,展开双臂。
“我很快……就能创造出一整个世界了,要来一起玩吗?●v●”
厄祸思考了不用一秒钟:“邪兵卫吾会处理。”
酆都主人失望的垮下肩来:“唉……不留下来吗?看到你人形的样子,我觉得我的收藏品也不是那么香了。●v●”
厄祸:“…………”
狱婪在意识中默默冒泡:其实看起来还蛮好玩的。
厄祸:要不把你留在她的收藏品里,顺便让你跟老朋友叙旧?
狱婪:……那还是算了。
这边这个君随心的提议有趣是有趣,可惜这个世界已经是她的地头了。
能在有趣的灵魂变成可怕的灵魂之前组队不香吗?做什么要留在这边在作死的边缘大鹏展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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