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水声潺潺, 碗筷碰撞发出一声声轻响,家大抵就是这个样子的吧。
“姐姐,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莫北桥抱着简时秋的手臂微微收紧, 声音很轻,“那天啊,你穿着一身白裙子, 踏着光出现在我的世界里。是你替我赶走了那群坏孩子, 是你拉着我从地上爬起来,是你牵着我走了一路, 是你在我肚子饿的时候给我东西吃, 在大家都骂我野孩子的时候你依旧选择相信我, 是你拯救了我。”
“姐姐,谢谢你。”这一声谢谢,她欠的太久了, 现在她终于说出口了。
简时秋的手微微一顿,只觉得喉咙发紧, 这人说的她都记得, 只是她却不知道自己当初的举动对这人影响会这么深。
她想起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愈发的愧疚, 这人刚刚也是希望自己能够像当初一样相信她的吧,可是她却被愤怒和嫉妒冲昏了头脑。这次她真的太过了,错的太多了。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她知道现在说再多道歉的话也没有用了,只能再多让她一些, 好好弥补自己的错。
“我没有见过我的父母,小时候家里只有我和外婆,外婆一个人很辛苦,我不可以给她添麻烦,不能挑食,我刚刚没有骗你。”莫北桥提及黄佩容的时候,呼吸明显重了几分。
简时秋似有察觉到莫北桥的异样,心里也跟着压抑起来,“我相信你。你说的我都信。”她早该这么说的。
在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过去似乎又不那么重要了,她是想知道,但如果那些事情会让这个人难过的话,她或许可以再让一让,再等一等,等这个人真的准备好了,又或者是等自己不再坚持了。
莫北桥双目微阖,深吸了口气,嘴微微上扬硬是扯出了一点笑,“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我跟别的孩子不一样,我没有父母,只有外婆,但是我一点都不难过,真的,外婆对我很好,有什么好的都是先紧着我的,会教我读书写字,会编好多小竹筐换了钱供我读书,她真的很好…”她咬了咬自己的下唇,继续道,“后来,我才知道我父母是因为家庭的原因没能走到一起,外婆告诉我,我爸爸没有忘记我,他一定会来接我的。我啊,那时候就想着要努力一点,快点长大,这样我就可以照顾外婆了,爸爸见到我也会喜欢我,还能来找姐姐你。”
“再后来,我还没来得及长大,就被我爷爷接到京城了,可是我知道他一开始并不想接我回去,因为我妈妈不是他认可的儿媳妇。我爸爸是他最心爱的孩子,他在爸爸身上花了很多心血,爸爸第一次跟爷爷起争执是因为我妈妈。我爸爸当时为了保全妈妈和我,答应爷爷留在京城不再跟我妈妈见面。只是我出生没多久我妈妈就过世了,后来我爸爸也跟着走了。爷爷一直觉得是妈妈害死了爸爸,害死了他最心爱的孩子。”莫北桥的声音逐渐恢复了平静,她从很早之前就已经知道这些事了,她藏得很好,就连莫中瀚都不知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从小就没有见过父母的缘故,她知道这些事情的时候并没有想象中的难过。没有得到过就失去,比得到以后再失去要来的轻松。
“就因为这个他把你丢在外头那么多年,不闻不问?”简时秋咬牙,只觉得眼眶有些发酸,从莫北桥现在看来,她不难猜出她父亲的家世很好,她一直都不能理解,为什么那些豪门家族都是会这样,明明孩子才是最无辜的,他们非但没有想着去怎么偿还,还要孩子去承受他们的怨恨。
莫北桥的脸颊贴在简时秋后颈处轻蹭了两下,她知道简时秋这是在为她抱不平,“姐姐,你不用替我生气的。我其实已经很幸运了,还有很多像我这样的孩子到死都没有被接回去。”她说的是真的,像她们这种世家最不缺的就是私生子,每年被正房弄死在外头的私生子多的都数不过来。她是真的幸运了,她的父亲只有她母亲一个人,莫家也从没闹出过那样的腌攒事来,也算是权贵世家里的一道清流了。
“我被接回去以后,他们都对我们好,尤其是爷爷,只要我开口,他都会满足我。或许是因为我这张脸的缘故吧,又或许是他真的觉得亏欠爸爸。但无论起因是什么,我都不能否认他是真的把我当做眼珠子在疼,更不能否认他是我爷爷的事实。”
简时秋关掉水,转过身抱住莫北桥,手抓着她后腰的衬衫,指尖发白,很明显她是用了劲的。她的童年跟眼前这人相比实在是太过美满了,她没有那些可以跟她感同身受的经历。只是在她听到这人说自己已经很幸运的时候,她很痛。什么叫做很幸运了,那不是应该的吗,她本来就要被接回去的,她本来就没有错,怎么会这么傻。
莫北桥轻叹了一声,知这人是为自己难过上了,抬手摸了摸简时秋的长发,开口道:“没有一个人的人生是一帆风顺的,或多或少都会有些磨难,有些人早点有些人晚点,挺过去了就什么都好了,我从来没有怪过任何人,他们都没有错。”从始至终错的人只有她自己而已。
“现在我又遇到了姐姐,就说明我的磨难已经过去了,不是吗?我等到了我的光,这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足够?”简时秋原先还在难过的,但听到莫北桥这番近乎于表白的话,顿时红了脸。
“嗯。此生无憾,有姐姐你,我就足够了。”莫北桥低头在简时秋额上轻吻了一声,语气认真至极。
“小小年纪不学好,只知道油嘴滑舌!”简时秋这会儿连耳根都红上了,伸手轻推了把莫北桥,“松开!”
莫北桥松手,目光灼灼,“油嘴滑舌那也是只对姐姐,姐姐试过了不是吗?”一语双关。
话音刚落,耳朵就被简时秋拧住了,“你要是再不学好,就给我滚回去楼上去!”
莫北桥浓睫一颤,似又有泪要落下,吓得简时秋连忙松了手,正要开口哄就被莫北桥摁在水池边上,眼前一暗,正对上了莫北桥那双勾人的桃花眼。
“我就不学好。”莫北桥低头不轻不重地咬了她一下,复而轻轻舔舐着她的唇角。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简时秋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莫北桥摁住了,不由自主地扬起脖颈迎合着她的动作。
莫北桥一只手托着简时秋的后脑,指尖有意无意地摩挲着她敏感的耳廓,感受着她的回应,不断加深了这个吻,舌尖灵巧地探索着,一点一点侵占着她的甜美,鼻息交缠不分你我,她要这人从内到外都沾染着自己的气息。
简时秋心跳陡然加快,下意识地回应着,双臂环住了莫北桥的脖颈,与之纠缠挑逗。若不是她的手指无意中摸到了莫北桥脖颈后的绳结,她可能就要在这欲|望的海里随着这人浮沉,失了自我了。
她骤然回神,一把推开了莫北桥,呼吸急促,面上一片通红,抬手就要拧回她的耳朵,这人当真是学不好了。
莫北桥这次闪的极快,长腿一迈半个身子都躲到厨房门外去了,“姐姐别气,我这就滚,不招你烦了。”说着就作势要往大门去。
简时秋看着莫北桥的动作,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眉头紧蹙,“你这又是要去哪里。”
莫北桥转身,望着简时秋语气认真,“姐姐,我怕是学不好的。”
“所以呢。”简时秋深吸了口气,忍着没有生气,心道,小狗儿还小,要让着点,让着点。
“所以,我要回去了。”莫北桥说的一本正经。
“回去?”简时秋咬牙,这人是宁可回去也不学好的意思了吗。
“嗯,回楼上去拿点东西,再回来。”莫北桥垂头,掩饰眼底快要溢出的笑意。
“还回来?”简时秋面上不显,心里却暗暗松了口气,还晓得回来,也还算知点好了。
莫北桥抬头看着简时秋,咬唇,装作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想来是我会错意了。也是了,我不学好,姐姐你肯定讨厌我,怎么还会跟我待在一起呢。姐姐你别生气,我这就走。”
简时秋额角直跳,怎么又不回来了,她什么时候说过讨厌她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只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会被这人气死。
她转过身继续洗碗,不再去看莫北桥,开口语气有些生硬,“没会错意,也没有讨厌你,东西重的话等我洗完…”
简时秋话还没完就顿住了,莫北桥走回来从身后抱住了她,下巴抵在她的肩上,“我也是。”
“什么你也是?”
“不讨厌我不就是喜欢我的意思吗,我也喜欢你啊,姐姐。”莫北桥眉眼舒展,松手转到简时秋身侧,在她脸上轻轻吻了一下,犹如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
“胡说八道。”简时秋脸一红,扬手又要去拧她的耳朵。
莫北桥抬手抓住微微用力将人拽进自己怀里,压着声音道:“姐姐你也不学好,老拧人耳朵,很痛的。”说着薄唇微启含住她的耳垂,不轻不重地咬了口。“痛吗?”
简时秋猛地一颤,从心里涌上一股燥意,这回不止是脸热了,只是觉得再这样下去,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她已经决定不再自欺欺人了,她承认了自己对这人的心思。如今这人说的话却是将她的心又搅得更乱了些,是了,她何尝不是也跟着学坏了。
先是自己把人忘了,跟着还和胡小蝶在公司呛了一回声,回来又是冲着这人无端端的撒了一把火。
不听人解释的是她,拧人耳朵的是她,对人,对人上下其手的也是她,惹哭人的是她,说要哄要让的也是她,全是她,她该认的,她也不学好,最过分的还是她。
她深吸了口气,轻推了把莫北桥,端的是一派淡定的模样,一颗心却还犹自狂跳着。“去洗澡了,一身油烟味。”
莫北桥顺势松手,凑到简时秋耳边,温声道:“那我去了,姐姐一会儿来帮我吹头,好不好?”
嗓音软软,气息湿热又带着短促的感觉,就像小猫儿亮着爪子,一下一下的,挠在人心窝上。
简时秋抿唇,“快去。”这两个字说的轻巧,仔细听却也能听出点什么端详来,就像是从唇齿间硬生生挤出来的一般。
莫北桥点头,笑得眉眼弯弯,露着尖尖的小虎牙,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她自是不会多留,简时秋的性子她清楚的很,逼急了逗凶了,就轮到她不好了。
简时秋看着莫北桥渐行渐远的身影,眸色越发的复杂,回忆起她那个笑容只觉得有些不对劲,有些像,像偷着腥的猫儿。
是了,那人的手,还没去医院。
她张了张嘴,到底是没喊出声,罢了,就听她的明天再去医院吧…
其实简时秋也不知道自己会让到什么程度,那人啊,好像总是能让人不断刷新着自己的底线,一退再退。
两个人总有个人要先败下阵来,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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