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华璇清真的如她表面所显示的这般人畜无害,华容舟也不会蹉跎如前世那般,不得善终。
华璇清拥有了全平南王府的爱,长兄和二哥爱她,亲弟弟爱她,全府的管家,小厮,丫鬟们都爱她,甚至连华容舟后来心爱的男人也爱她。
好名声,华璇清有了。
外貌,华璇清有了。
才名更是远扬。
这样的人成为了太子妃,想必也成为了一国之母,为百姓所称赞。
华容舟细细地打量着华璇清,想将她的模样深深的刻在脑海里,永远不忘。
外面天光大盛,天际万里无云,灼热的阳光打在台阶前,明亮的灼人的眼。华璇清头顶翠玉簪子,明晃晃地在华璇清发丝之间微微下滑,而现在姐妹情深的场景还在上演。
华容舟的手腕传来的温软的感觉,她的手腕那处早已伤痕累累,遍是刀痕。
很是奇怪,平日早就没了触感,今日华璇清的手居然给她带来别样的感觉,顺着昨晚刚刚缠绕上的止血带传到华容舟的手腕处,像是吐着信子的蛇靠近她,想要吞噬她。
不寒而栗。
“多谢姐姐。”华容舟另外一只手缓缓搭在华璇清的手上,一点一点地将华璇清的手从自己手腕的处褪去,最后揉捏着略微红红的手腕,不动声色地将手腕处的伤痕护住。
“但是妹妹心无所爱,情爱多招致祸端,唯恐今生再不嫁人……妹妹惟愿姐姐能早得贵子,和太子殿下琴瑟合鸣。”
华容舟所爱之人是谁,全上京的人都知晓,而现在说什么“情爱多招致祸端”可是再说太子殿下了。
谁不知道平南王府上的那位小姐狗皮膏药一样爱慕者当今太子顾齐渊。风言风语满上京,现在华容舟居然还敢这般隐喻太子?
太子顾齐渊表情微僵,看向华容舟的表情晦涩难懂,这番话着实为大不敬。
……
话一出口,华容舟其实自己也就心间一凉。
这话算不得体面……
但也是实话,她前世才是瞎了眼没看出顾齐渊同华璇清之间的苟且,脑中思绪万千,下一瞬华容舟耳边一片轰鸣,脸颊传来的阵痛让她后退几步,沉沉的撞在红木柱上。
华容舟伸手捂着脸,借力靠在红木柱子上,却依旧挺直了腰板看着面前宛若一家人的兄长姐妹。
而华璇清更是因为华容琅刚刚的动作大为惊讶,身形一颤,后退到顾齐渊的怀中。这般下来,华璇清头顶的翠玉簪子居然顺势滑下,华璇清急切问责:“二哥怎可动手打妹妹,妹妹也不是恶意!”
“不服管教,有些话说不得!”华容琅白衣飘逸,素纹发带之上玉冠清冷,衬托着发色如墨。
“那怎么能动手!”华璇清婉转哭泣,华容琅此刻却暴躁不已,这对兄妹你来我往之间还夹杂着顾齐渊微微的哄着华璇清的声音。
华容舟平静的好似局外人,表情晦涩不明,心间顿痛,微微侧眼,脸颊火辣辣的疼痛袭来。
簪子不是不会落下来,就像她脸上受的这一巴掌,该来的都会来。
近乎惨白的日光落在破碎的簪子上,将其翠绿掩去几分。
满目苍然。
华容琅那一巴掌如约而至。
躲不掉……
前世落地的簪子,这辈子还是落地了。
……
脸颊刺痛,华容舟眼中是极致的黝黑,心中涌动着的是让她抑制不住的情绪,悔恨,不甘,但更多的是滔天的恨意。
如同置身于冰窖之中,从头到脚都被剥夺了温暖,日光距离她只有一步之遥,华容舟却觉得永生遁入黑暗。
最后华容舟被关了禁闭,在别院里三月不能外出,走出大厅时灼热的阳光丝毫没有舒缓她身上的寒气。
华容琅下了命令说是要禁足华容舟,侍卫和小斯就明秋苑层层包围,院门口也站着两位侍卫,侍卫带着刀严防死守,只留得丫鬟和吴玉侍候。
这样的境遇在前世并不少见,但凡她做了什么事情,丢了平南王府的脸时,华容琅就这般如是将她禁足,只不过那时候她还没有搬到明秋苑,华容琅禁足她时只会让她罚跪在宗祠之中,让她对着列祖列宗反省自己的罪过。
华容舟于小轩窗旁边,端坐于书案旁。
想着那道气急败坏的男声,明显是带着对她的不耐。
“禁足明秋苑,哪儿都不许去,去宗祠也是脏了老祖宗的眼!”华容琅的话清冷中掺杂不满,但也让华容舟感到好笑。
看来华容琅是真的觉得她丢人了,连宗祠都不让她跪。
明秋苑比不得那之前居住的雅戎小居,这里小了许多,家居书桌博古架等都是不得精致,能算得上有,但算不上优等。
案机旁边许久未焚烧过的香炉里缭绕着滚滚烟香,盘旋而上,散去房屋中的几分阴暗,又夹杂着浓郁花香。华容舟想想她上辈子偶然去了华璇清的院子,虽说秀丽雅致比不得她雅戎小居贵气,但也是美到极致。
案机上哒哒哒哒的声音缓慢而有节律的传来,在安静的屋子里回响。
没有照铜镜她也知晓此刻脸颊的红肿,华容舟已经吩咐了桃红去拿些冰来,但如今接近半刻钟过去了,丫鬟还没回来。
丫鬟使唤不得,华容舟只觉得无力。
疼就疼呗,疼了才能长记性。
也真是活该,知道华璇清在华容琅和顾齐渊眼里就是块宝,还敢踩着尾巴上去挑衅。
……
“让我进去!区区一普通侍卫,也敢拦我的路?”
明秋苑门口吵吵嚷嚷的,女声声音嘹亮,颇为嚣张的透过小轩窗传来。
华容舟抬眼望过去,眼睛一亮,随即起身,迈开步子出了房门。
在灼热日光下,院门大处的少女飞扬跋扈,红衣似血,带着无比的灼热的鲜活的气息。旁边还有一大概五岁的男童,着着紫金的长衫,长相也颇为精致,此刻正拉着红衣少女的衣袖子,皱着眉老气沉沉地劝服:“阿姐你小声一点,这是在别人家里!”
旁边还有一位身着衣衫和侍卫相近的白净侍卫,那人正是吴玉。
“让她们进来,二哥只说要禁我的足,不许我出去,但是未言不许别人来看我。”
门外的侍卫也是怕极了红衣少女嚣张的模样,这位姑娘家身份尊贵,若真是惹起来,最后倒霉的恐怕也是他们自己,就此听到华容舟的话,心间一松,立马放下武器放红衣少女进来。
明秋苑在平南王府里可算偏远的很了,从正门进来上好要走些路才能到,这会儿走近了才发现院子里面也是荒的很,假山没有假山的样子,不算打眼,不知道是哪里搬过来的古怪石头。
四面的高树也是枝桠嶙峋,但好在这会儿正是盛夏光景,枝繁叶茂,多了几分野性。
红衣女子名为楚燕,楚丞相的嫡女,楚家的大小姐,不似她父亲那般温润尔雅,倒是华容舟一般,在上京城之中的名声也是不过如此。
跟着楚燕一同前来的五岁多的孩子,正是丞相府家的嫡子,楚燕的亲弟弟楚泓,只是楚燕这亲弟弟和华容舟的弟弟不一样,自小和楚燕亲热的很。
虽说姐弟俩也常斗嘴,但是姐弟同心,甚是难得。
此刻楚燕带着楚泓随着华容舟往里走,越走越是不满意:“你说说你怎么就搬到这个破旧院子了?原来的地方住着多舒服,这次从你家正门走过来,我都走得我累脚,还这么大热的天。”
楚燕的语气不耐,说话也直来直往的。
旁边的楚泓害怕自家阿姐说话伤到华容舟,立马拉扯了楚燕的衣袖子,让她少说两句。
“被罚过来的,以前行为不端,也算是瞎了眼。”
楚燕点头:“这句话倒是对了,以前你还真的是瞎了眼,瞧上的那样的人。”
“姐,谨言慎行!”楚泓气急,提醒道。
“知道啦!知道啦!”楚燕摆摆手。
为了防着暑气,华容舟把她们领进门就让吴玉再去催着取些冰来。
没想到刚刚关上门,桃红就满脸笑意的端着盒子过来:“奴婢慢了些,这会才来,但奴婢还多取了些点心过来。”
华容舟看着桃红意味不明,只是微咬着唇角发出一丝冷笑:“你先下去吧,没有我吩咐不要进来。”
“这……”
桃红看了眼楚燕,明显不想离开。
微眯着眼,华容舟降低了声音:“怎么?不想走?”
桃红皱眉,不情愿的伏了伏礼:“奴婢这就告退。”
这会儿桃红只得离去,还按照华容舟的吩咐将门关了起来,华容舟回过头去,楚燕已经自来熟的就着点心吃起来,嘴里还连连叫热。
本来华容舟和楚燕是起了争执的,二人就为了太子娶亲的事争吵起来,楚燕瞧不惯华容舟一心想着嫁给顾齐渊的模样,明明顾齐渊不算良人,怎么华容舟就一头扎进去了,还听不得劝。
但是今日一大早华容舟遣吴玉过来说想和她见一面,楚燕就不生气了。
昨日是顾齐渊陪着华璇清回门的日子,想必华容舟心里极为不舒坦,于是楚燕就收拾了一番,带着楚泓一同过来。
楚燕原本想着按照华容舟的性子,是吃不得半点亏,应该不会惨兮兮的惨到哪里去,但这会儿看到华容舟的脸,楚燕一下子站起来,伸手捏着华容舟的脸:“这脸怎么了?肿成这个样子,是谁揍你了?”
楚泓注意到了,也是焦急万分,眉头紧皱:“是啊,容舟姐姐,你的脸是怎么回事啊?”
华容舟深吸了一口气,再次面对昔日好友,心间热潮涌动,最后只落得语气缓缓:“不过是昨日华璇清回门,今日我又说错了话,二哥动怒了。”
“你二哥打你了?”楚燕惊呼。
华容舟点点头:“不过也是因为我说了话不顺他的意?”
“你说了什么?”
虽然楚燕瞧不上华容琅,但是华容琅在上京也算得上是真君子,不知华容舟说什么居然让上京麒麟子都动手了,楚燕着实好奇。
“说了一句我喜欢太子会给我招致祸端……”
“……”
你这不是明摆着说太子不详么……
楚燕被梗的说不出话来。
华容舟耸耸肩:“这话他们抓不到毛病,我又没有指名道姓的说是谁,他们非要自己往套子里面钻。”
楚燕点头,也有些暗爽又有些心疼,此刻也顾不上吃点心,一把拉着华容舟坐下要给她上些冰,小心把桌子上的冰用手帕包起来,轻轻给华容舟敷着。
楚泓也拿出自己备用的巾子包着冰,轻轻的按在华容舟的左侧脸。
姐弟二人如出一辙。
但下一刻楚燕语出惊人:“你和太子殿下分开也不错,太子殿下看上去还算瘦弱,这样的身子,女孩子家哪里会快活。”
华容舟:“……”
楚泓不懂:“为什么容舟姐姐嫁给太子殿下就会不快活?”
楚燕闲着的那只手一巴掌呼过去:“小孩子家家的,别问这种事情,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把楚泓赶到一边,楚燕更说什么见不得人事情一般咬她耳朵,华容舟的脸瞬间滚烫起来,敷了冰都退不下去。
也不知道楚燕平日看的都是些什么书,明明是未出阁的女子,却在这种事情上这么通晓。
拦不住楚燕言辞凿凿和她说着男女床榻之事,华容舟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面红耳赤,脑海中却突然涌起一段记忆。
她记得压在身上的伟岸身躯,她的身子被禁锢开来,身前火热压制,还有吞吐在耳边的低沉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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