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念睡着前的最后一刻,还在背单词。
单词在脑子里转啊转,课本上的字母开始模糊。
岑念的脑袋也越来越晕,“咚”地一下,撞在了书桌上。
不知道睡了多久,岑念被眼前的强光晃醒了。
条件反射地想用手去挡住强光,手背上还打着点滴,随着她的动作吊瓶撞到了挂杆,发出了声响。
岑念彻底清醒了。
眼前宽大的房间,蓝白色的装修看上去温柔又干净,光线柔和又明亮。
不是她家那个老旧的居民楼。
好多医生和护士围着她,一个医生收起了刚才用来查看瞳孔缩放的电筒。
“检查一下心率……”
检查持续了很久才结束,医生护士们绷着的表情都放松了许多。
岑念看着面前围着自己的一群医生和护士,心里疑惑。
紧接着,医生又问了她许多很琐碎的问题。
她的年龄、姓名,她一一回答。
医生听见岑念的回答,表情却越来越严肃。
又问:“你出车祸了,还有印象吗?”
岑念听到车祸,脑袋懵了几秒。
反问道:“我出车祸了?”
发生重大意外事故,人的大脑出于保护,会自动遗忘事故之前的一些片段,岑念不记得自己出车祸也在医生意料之中。
医生:“对,你现在回忆一下,你还记得车祸之前你在做什么吗?”
岑念不用回忆,记得可清楚了,“我在家里背单词啊。”
医生手里的笔在纸上顿了顿,护士也闻声往向岑念。
只见她一脸单纯,懵懂不知发生何事,有些害怕地问:“我睡了很久吗?还是……”
医生:“没有,你只昏迷了三个小时。你记得你昏迷之前那天的具体日期是多久吗?”
岑念:“2013年12月30号。”
她和苏迎迎约好了第二天去市中心看跨年烟火,所以她记得很清楚。
旁边的几个小护士看了看病历本上的日期,清清楚楚写着四个数字——2019,转而用同情的目光打量着岑念。
这里没人不认识岑念,几乎都听说过她一朝飞上枝头的事迹。
两年前,一向低调的京市权贵萧家传出了大新闻。
萧家大少爷萧津琛娶了一个家世平平的女人,云泥之别也不过如此,萧家这个人人都想攀附的家族,岑念这个小市民就这样风风光光嫁进了萧家。
一年前萧津琛去了伦敦,外界疯传两人感情越来越淡,甚至还有离婚的消息。
今天终于见到真人了,是挺漂亮的,就算昏迷的时候那张脸都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还有那个车祸中撞坏的爱马仕Himalaya,看着都肉疼。
不过一个百万的包,放在萧家的媳妇眼里,就不值一提了。
想到这,小护士心里又羡慕又嫉妒。
只是这车祸出了半天了,老公都没来看看她,看来感情破裂是真的了。
此言一出,病房里突然安静,大家齐刷刷地看着她。
两个小护士眼神交流,闹失忆这一出该不会为了留住萧家大少的手段吧。
岑念当然不知道面前的人怀着怎样的心思,她小心翼翼地问:“我没什么大问题吧?”
大家看她的眼神很奇怪,态度也很谨慎客气,岑念隐约地觉得不对劲。
医生:“当然,你只是轻微脑震荡,头部挫伤。”
岑念微微点头:“那请问,我爸爸在吗?他知道我车祸的消息了吗?”
她和老岑相依为命,日子虽然紧巴巴的,但也过得很开心,她正值高三最关键的冲刺阶段,出事了老岑肯定好难过。
医生:“岑女士,我们尊重萧先生的意思暂时还没有通知岑老先生。你放心,有什么需要可以叫护士帮助你,有任何需要都可以说。”
萧氏入股的私立医院,对自己的少奶奶当然是有求必应。
岑念:“萧先生?哪个萧先生?是撞我的人吗?”
旁边在心里八卦了许久的小护士突然接话:“不是的,萧先生是你丈夫。”
-
在说了那句话之后医生警告地看了她一眼,小护士才赶紧闭嘴。
岑念觉得一定有问题,她哪来的丈夫,可是只要一仔细想到她口中那个萧先生,她就头痛到要炸开。
她又拿起放在床头小柜子上的镜子。
对着镜子照了十多分钟,岑念还是很震惊。
高中的时候为了方便打理,她一直是短发,可镜中的女人墨色的长发垂在脑后,直到腰际。
镜子很干净,岑念眨眼时,睫毛颤动都能看清。
岑念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镜子里的人和她做出了一样的动作。
镜中的女人面容清瘦,一双好看的杏眼泛着楚楚动人,翘挺的鼻梁,微抿着的薄唇有些苍白。
她的脸颊明明有些婴儿肥,但是镜子里的她瘦的下颌线都绷直了。
没了稚气,多了几分成熟的味道,熟悉又陌生,眼神也像一潭死水。
岑念又扯了扯头发,牵动了头上包着的纱布。
“嘶——”头发这么长了,是过去了多久?
太可怕了,这一切都太可怕了。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但肯定不再是她以为的2013年了。
岑念看着镜子里的人,越来越觉得陌生。
“啪”地把镜子扣在了床上。
老岑呢?老岑只有自己一个女儿了。
医生不是说自己只睡了三个小时吗?岑念一想事情就开始头痛,心里突然翻出一个可怕念头——
这间医院不可信,医生也不可信。
点滴已经打完了,岑念掌握了规律,医生一个小时来查房一次。
刚才外面下了一场暴雨,雷声大作。
等到雨停了,天空也披上了墨色。
病房里只留着一盏弱光的床头灯,照亮了空旷森冷的病房。
九点,医生查房离开之后。
岑念下了床。
她还记得,医生胸前挂的牌子上写着京市xx医院,她不在江城。
岑念决定先不去想那么多了,这些都等找到老岑了再问她,老岑肯定不会骗她的。
她在陌生的城市、陌生的环境,心里全是恐惧。
私立医院的病房比岑念的家都大,她围着找了好几圈才找到一个已经破破烂烂的包,和包里的手机。
岑念又翻了翻,找到了自己的身份证。
可是,自己也太穷了吧?
怎么包里一块钱都没有。
岑念拿着手机,仔细看了看。
背后的标志是苹果,但是home键不见了,屏幕和后盖也撞碎了。
岑念没有用过那么贵的手机,但她记得苹果是有一个圆圆的按钮的,可是这个手机没有。
岑念找到锁屏键,按下。
屏幕亮起。
“啪。”经历了一场大车祸的手机终于还是坚持不住,再也打不开了。
但是岑念看得很清楚,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是2019年,壁纸是和一个男人的合照,但是还没得及看清脸,手机就坏了。
事情的发展越来越奇怪,岑念仔细一想,脑袋又开始痛。
算了,先跑再说,医院阴森空荡,她一个人很害怕。
她都计划好了,逃出医院就给老岑打电话,叫他来接自己。
病房的衣架上挂着一件黑色的大衣,岑念裹在身上。
大衣长到脚踝处,刚好遮住了岑念的病号服,只露出一截裤脚,不容易被发现。
她小心翼翼拉开了病房的门,伸出头看了看。
在看着护士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后,岑念打开门,飞快地溜了出去。
岑念顺利地找到了电梯,直达一楼。
踩着拖鞋走在一楼大厅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oversize的大衣包裹着她娇小的身躯,从一根柱子背后又蹿到另一根柱子后,低着头努力不让人发现自己。
可是她走了好几圈,还是没有找到大门在哪。
-
黑色迈巴赫流线型的车身划破夜色,终于到了医院门口,周岩小心翼翼地踩下了刹车。
“萧总,医院到了。”
车后座的男人闻言睁开了眼,把放在一旁的大衣搭在手臂上,抬起手臂,看了看手腕上的Grandmaster Chime,确认了一下时间。
周岩帮他拉开了车门。
萧津琛长腿跨出车门,黑色的皮鞋踩在了暴雨后依旧湿润的地上,气场强大,身材颀长、挺拔而立。
“你先回去吧,明天再告诉我妈。”
周岩心领神会:“好的,萧总。”
从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开始,周岩就一直紧绷着神经。
当时正在开会,周岩把电话内容转述给了萧津琛后,他直接中断了会议。
到了机场,紧急安排的公务机因为天气原因延误了半个小时。
周岩跟着萧津琛做助理两年了,第一次说出了工作中最不带脑子的一句话:“萧总,你放心,医院的消息说夫人没什么大碍,只是暂时昏迷了,刚才陈律师来了电话,问您离…… ”
公务机的候机室在机场板块的最南边,平日里就鲜有人够资格进来,此刻除了周岩和萧津琛更是空无一人。
萧津琛缓缓放下手里的咖啡杯,屈指敲了敲杯壁,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周岩收到萧津琛眼神中的警告,立马闭嘴,整个人都高度紧张了起来。
直到到了医院门口,看着萧津琛走进了医院大门,周岩紧张的心情才平复了一些。
最近萧氏内部动荡不安,萧家的私生子萧津远被接了回来,长达几年的暗斗也在萧津琛父亲进了一次医院、只能轮椅度日后,直接摆上台面成了明争。
再加上少夫人的车祸,不知道是意外还是……
周岩叹了口气,踩下油门离开。
-
岑念又绕回了电梯口。
晚上,医院虽然装修地富丽堂皇,但还是掩饰不住一股阴冷之气。
岑念抬头看了一眼巨大的水晶吊顶,长叹了一口气。
天啊,这医院怎么像迷宫一样啊,到底要这么出去啊。
这时,又路过了一个护士。
岑念急忙躲在柱子后。
小护士停下脚步,一个穿着黑色衬衣的男人叫住了护士,说了几句,护士给他指了电梯的方向。
在护士离开之后,岑念小步跑到男人身后。
“请问医院大门在哪里呀?”
男人闻声,缓缓回过头和岑念面对面。
两人距离被拉近,岑念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隐约的冷杉味。
不知为何,岑念总觉得这个人气场好强大,他的影子像是能压的她喘不过气,让她心里发怵。
岑念个子不算矮,但在萧津琛一米八五的身高对比下还是相形见绌。
她仰起头,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
又重复了一次——
“请问,医院大门在哪里呀?”
男人长了一张艺术品一般的脸,浑身上下散发着矜贵的气质。就连头发丝都是一丝不苟地打理整齐,高挺的鼻梁,刀削般的下颌,一看就和岑念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喉结上下一滚,并没有回答岑念的意思。
岑念低下头后又悄悄抬眼,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萧津琛狭长的眼睛半眯了起来,黑色的眼瞳盯着岑念,一言不发。
“这位先生。”岑念又礼貌地加上了前缀。
“请问…… ”
“岑念。”面前的男人突然出声打断了她,语气冷厉到岑念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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