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子观音寓意多子多福,太后要赏赐给苏颜,其中的寓意自不必多说。
那观音通体用一块满翠的翡翠玉石雕琢,灵透逼人,价值连城。
罗瑾的眸光骤然阴沉,腮边的咬肌鼓了鼓,只是面上还保持冷静罢了,正想开口言语,没料想身后的小姑娘欢欢喜喜的迎上来,声音娇滴滴。
“儿臣谢皇祖母赏赐。”
罗瑾只好将喉间的话咽下,见太后有些乏了,便带着苏颜出了慈宁宫。
一路上苏颜言行举止都应对有度,罗瑾几次想开口,都将满心烦忧摁下。
盈盈的宫灯坠满院墙,琉璃朱瓦在夜间也极美,远处宫阙层峦叠嶂,屋顶的异兽在月光下更显威严,夜风裹挟着白日残余的燥热浮来,罗瑾越发心烦意乱。
太后此举,明面是提点东宫大婚已有半年,后院却没有子嗣,是一番美意,可罗瑾作为皇储,却不能不想的更加深远。
太后出身的洛阳陶氏,也是大燕的望族,几十年前陶氏家主拥立先帝即位,陶氏满门更是权倾朝野,太后也是那时候嫁先帝为后的,但先帝亲政后有意削弱陶氏,渐渐的,陶氏已不复往日荣光。
且陶太后终身无所出,只好将当时的皇长子,也就是宁王寄养膝下,可惜,最后先帝驾崩,即位的却是默默无闻的皇二子,也就是当今皇上。
罗瑾眸光寒凉如霜,从此陶太后就安心在慈宁宫拜佛诵经,不问俗物,现在突然关心起皇嗣,不可不令人多思。
回东宫的步辇行至半路,罗瑾揉了揉太阳穴,招手叫人停下步辇,苏颜已经远远落在后面了。
罗瑾便在路边等这个噘着嘴生闷气的小姑娘。
“太后送你的观音,你很喜欢?”
罗瑾边整理苏颜的小披风边问,声音柔且润,低头看见苏颜叹了口气。
“妾不喜又能如何,太后娘娘的赏赐,还有推辞的理由么?”
不错,罗瑾的指头碰了碰苏颜的脸颊,指尖传来的触感滑腻又柔软,令人流连忘返,他揉了揉苏颜的头发,声音轻但笃定。
“颜儿放心,吾不会叫你受委屈的。”
苏颜精致的小脸上闪过一丝震动,根根卷翘的长睫抖了抖,唇边总算浮起一丝笑意,她站在罗瑾面前,乖巧的点了点头。
“跟吾走走吧,散散心。”
罗瑾还能从苏颜的眼眸里读出心事,他转身牵起苏颜的小手握在掌心,打发福川他们远远跟着,自己一手执灯,一手牵着苏颜沿着宫墙漫步。
他很高大伟岸,蟒袍穿在身上就更加英武了,苏颜凝望着罗瑾的背影,悄悄叹气。
皇太后为皇嗣着急,却不知罗瑾有难言之隐,难怪他如此郁闷。
苏颜跟在罗瑾身后,薄唇微微抿了抿,眼底一片担忧之色。
罗瑾的掌心很温暖,为了照顾苏颜,他特意走的很慢,不知不觉,罗瑾带着苏颜走到了城楼上。人站在高处,俯视着整个京城,有种睥睨众生的霸气。
“冷吗?”城楼上风大,将罗瑾的衣袍和墨发吹的猎猎飞舞,他眉眼含笑,一派和煦之态,苏颜却从中读出了丝丝忧郁。
“回殿下,妾不冷的。”苏颜仰着一张精巧的小脸,将一双秋眸笑弯成月牙,看着低气压的罗瑾,苏颜心里不是滋味。
皇城地势极高,几乎将京城的几个坊市尽收眼底,大燕国富民强,经贸繁荣,好几个坊市被允许彻夜经营,因此,从皇城望去,远处灯火璀璨,热闹非凡。
苏颜有意哄罗瑾开心,她将双肘撑在结实的青砖城墙上,指了指远处的灯光,回眸浅笑道:“殿下你看,那儿真好看。”
罗瑾俊美的五官沉浸在夜色中,只有一双深邃的眼眸永远充满光彩,他勾了勾唇,这个娇惯的小姑娘也学会强颜欢笑了吗?太后催孕,她心底必定着急。
不过,罗瑾骨节分明的长指拨弄着玉扳指,眼眸晦涩几分,这怨不得苏颜,不,太后老了,合该在深宫颐养天年,儿孙后辈的事情,不必操心。
“那儿是大燕最繁华热闹的地方,各国商人齐聚,售卖的商品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苏颜忽觉背后一暖,一股清冽的龙涎香喂将她包裹,格外醒神,她的脸陡然红了几分,一双小手无措的放在胸前。
罗瑾从身后将她拥抱住了,他的怀抱很宽阔,也很温暖。
望着远处璀璨灯火,还有夜幕闪亮的繁星,苏颜羞怯的笑了笑。
“颜儿,明日吾带你出宫,就去那个最热闹的地方转转。”
罗瑾觉得怀中的人儿娇娇软软一团,他坚硬的心瞬间就柔软的不成样子。原先因为一些莫须有的猜测,他将小姑娘深深的误会了,着实大错特错。
“殿下太好了,妾求之不得。”
苏颜是真的很兴奋,自从入了东宫,她就再也没去坊市玩耍过了。她说着话,娇软的小身子就在罗瑾的怀里扭来扭去,直叫罗瑾乱了呼吸。
罗瑾只好掐着她乱扭的腰,低声威胁道:“别动。”
接着薄而软的唇轻擦过苏颜的耳垂,她的脸更红了。
*
在东宫最僻静的角落有一座叫梧桐阁的宫殿,往日里还有几分热闹,今天就称得上门可罗雀了。
静承徽整理着这些年掌管东宫诸事的文书资料,只称得上清丽的脸上带着几丝不安。
她是东宫妃中最有资历的一位,长太子三岁,曾是皇后的婢女,是皇后赐给太子的宫娥,在东宫伺候多年,太子大婚后被封为承徽,因她原先就是掌管宫务的女官,苏颜又不愿意管这些琐事,因此,管理东宫之权就一直攥在静承徽手里。
“娘娘,殿下忽然叫娘娘交出管事之权,怕不是好兆头呢。”
静承徽的贴身婢女兰桂整理着资料,忍不住满脸忧色道。
“别胡说,我出生贫寒,天资平庸,能得殿下大恩拥有名分已是幸运,管理东宫事务本身就是太子妃的权利,要我交出来,是情理之中的。”
静承徽说话时轻声细语,姿色虽一般,却有种小家碧玉的恬静之美。
“娘娘,可奴婢还是为娘娘委屈。”兰桂有些打抱不平:“娘娘这些年来大事小事都料理的井井有条,夜夜看账本将眼睛都熬坏了,何况,太后娘娘寿诞在即,娘娘精心准备了寿礼,现在将管事之权移交给未央殿,岂不是叫那位占了便宜——”
“住口!”静承徽拍了一把桌案,鬓角的银嵌金丝珠花抖了抖,脸色涨红几分:“太子妃娘娘岂是你可以胡乱说的。”
兰桂仍旧是愤愤的,为自己主子受的委屈闷闷不乐。
“起来吧。”静承徽揉了揉太阳穴,低下头来,若有所思的样子。
后宫里的人惯爱踩高捧低,她没了管事权,今后怕是要被人狠狠踩在脚下了。
*
罗瑾向来说话算话,第二日太阳才刚刚下山,他就差人套好了马车。
马车一路驶出皇城,来到了大燕夜晚最繁华的地方,街道两旁的酒楼茶馆人声鼎沸,街头空地上卖艺的艺人卖力吆喝,五六岁的小孩儿满街跑着玩耍。
烟火人间的气息染笑了苏颜如水的眼眸。
一家酒楼新开业,在门前举行抽奖□□头的活动,只要猜对他们的灯谜,就能从大木箱子里面抽一支竹签,根据竹签上写的一二三等彩头,获得不同的礼物。
街上新人熙熙攘攘,有和和美美的一家三口,也有眉眼羞涩的情人,大家围着高高的彩灯台,仰着头看形状各异的彩灯,读着彩灯上的字谜。
暗卫们远远跟着,为了防止有人冲撞到苏颜,罗瑾牵着她的手,将人护在身后。
见苏颜探着小脑袋一副很有兴致的模样,罗瑾低头道:“你要猜吗?”
周围人很多,他们又来的晚了,已经没有好位置,苏颜左右看了看,声音底底切切的:“算了吧。”
苏颜话音未落,忽觉自己整个人一松,竟然是罗瑾将她抱起来坐在自己的手臂上,苏颜只好搂着罗瑾的脖子保持重心,绵软的身子都靠着罗瑾。
“殿下,这像什么样子。”
罗瑾端的好一副正派脸,大义凛然道:“无妨,与民同乐。”
苏颜打量四周,这才发现有不少情侣,也是男子抱着女子猜灯谜,大燕国民风开放,这其实也算不得什么。
“那有劳殿下了。”苏颜的脸还是红扑扑的很可爱。不过很快,她就被五颜六色精致的宫灯吸引住目光。
“这个妾猜出来了,是月饼。”
“这个是花。”
“殿下,往这边来一点儿,妾要猜那个玉兔形状的灯。”
最后,苏颜足足拿了七八根竹签,换来的礼物虽然不值钱,她却喜欢的紧,有精巧的灯,香薰蜡烛,布娃娃,还有红绳子。
罗瑾看着兴高采烈的小丫头,连日阴霾的心情也开怀不少。
上了马车罗瑾抬眸看了看苏颜:“今天玩得开心吗?”
苏颜一脸满足:“开心的。”
罗瑾眼底泛起笑意,勾了勾长指,目光深沉:“回去,要上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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