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虽养在陶太后膝下,母子二人却并不亲近,因为宁王的生母出生卑微,有传言说是陶太后一杯毒酒害了他生母的性命,才将未满三岁的皇长子占为己有。
不过,这些传言都是捕风捉影,没有实据,可另一件事情,却是确凿的。
宁王这么多年一直在找所谓先帝“遗诏”,先帝驾崩时宁王率兵在外,临终留有遗言传位给皇二子,可宁王偏偏不信,认定陶太后手握一份遗诏,而遗诏上的继承人,就是自己。
皇后轻笑着摇头,这么多年了,这位心高气傲的王叔竟还不死心。
罗瑾也垂眸嗤笑,所谓遗诏之说,乃痴人说梦。
他长指拨弄着檀木念珠,英挺的眉眼恢复平静,声音低沉清朗:“母后,儿臣和太子妃先告退了。”
皇后淡淡的看了自己的皇儿一眼,伸手握住身边苏颜的手,略有几丝皱纹的脸颊上露出微笑,竟有几分年轻人才有的活泼气息:“怎的,就这么着急将人带走?久不见太子妃了,我还要留着人多待一会儿呢。”
面对母亲的调侃,罗瑾已经习以为常,他看了苏颜一眼,点点头:“母后说得是,是儿臣疏忽了,待晚上,儿臣再来昭和宫,与母后和太子妃一起用膳。”
看着愈渐老成持重的儿子转身离去的背影,皇后笑着摇了摇头,细眉微蹙:“太子长得随我,偏偏性子像极他父皇,都是闷人,一点都不懂情趣。”
都说母不嫌儿丑,皇后却越看罗瑾越是浑身都是毛病,这样一个闷葫芦性子,岂不可惜了自己如天仙一般的儿媳妇。
苏颜噗嗤一笑:“其实,殿下私下不是这样的。”
皇后瞬间抓住了话中的重点,一点也不似高高在上的长辈,她抬眼看来,起哄般的笑道:“哪里不同,太子妃快细细说来。”
苏颜霎时红了脸,结结巴巴的道:“也……说不上来。”
眼见好好的一个玉人儿被自己吓成了小结巴,皇后和煦的笑了笑,挪转了话题。
“前几日本宫又收到一些稀奇珠宝,有好些都很适合你,快随本宫去瞧瞧。”
皇后最喜收集和欣赏各色珠宝首饰了,她品位不俗,还喜欢亲自设计款式,在昭和宫的藏宝阁里,就有很多精巧又价值不菲的好东西。
她上了年纪许多鲜艳的东西都佩戴不了,就喜欢将好看的珠宝赏赐给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佩戴,可在苏颜入东宫以后,皇后就很少赏赐给别人了,因为,谁戴起来都不如她这位儿媳妇戴起来好看。
“这串珍珠项链是俗气了些,可配着红宝石还算抢眼,夏日里戴最好。”
“这只琉璃簪别有一番情致,配浅绿色的襦裙最好看啦。”
“快,簪这只点翠簪给本宫瞧瞧……”
一进藏宝阁皇后就很兴奋,恨不得新得的好东西都给苏颜试上一遭。
“还是太子妃戴起来才好看,你都收起来带回东宫去吧。”皇后深觉欣慰,同时对身后自己的贴身婢女道:“你瞧,本宫的眼光准没错,这只簪子设计的时候,就觉得太子妃戴起来合适。”
婢女笑着称是。
人家得赏赐都是得赏人最高兴,可皇后娘娘赏赐后,自己却是笑得合不拢嘴。
人生还有什么比打扮小姑娘更有乐趣的事情吗?没有了!
都说婆媳生来是冤家,天家婆媳更是关系微妙,可在苏颜和皇后之间,却形成了和谐的好似密友般的关系。
两个人又坐在一处,说了很多在珠宝上的心得体会,交流一番后皇后更是喜上眉梢,原来漂亮儿媳妇不仅样貌好,连品位也如自己一般高雅不俗。
没过一会子,宫娥来通禀:“皇后娘娘,太子妃娘娘,二公主到了。”
二公主养在皇后膝下,到十四岁才挪出昭和宫居住,平日里也常来问安。她的性子比较内向,很不爱说话,是公主里面很没有存在感的一个。
皇后对宫娥点点头:“让公主进来。”
二公主脚步轻轻走入内室,垂眸有板有眼的行礼问安,在看见苏颜手边那一堆首饰盒子后,眼睛不禁亮了亮。
皇后叫二公主坐,又唤侍女拿来几只贝壳簪子和通草花头饰,那些贝壳是从沿海渔民手中高价收购的,颜色和品相都是一绝,价值比起金银料都贵,通草花头饰也都是巧匠之手。
二公主青春年华,还未曾出阁,皇后想这些清新之物反而更衬公主的活泼朝气。
可二公主看见后眼神却黯淡无光,母后的偏心越发明显,凭什么太子妃的赏赐都是金银翡翠,而自己就是这种不值钱的小东西,难道,是她生母卑微,所以母后看不起自己吗?
“二公主,二公主坐过来些嘛。”
苏颜笑盈盈的对二公主招手,直唤了两声二公主才愣愣的回过神。可她的眼神却像是受到莫大侮辱一般,冷冰冰的福了福身:“母后,皇嫂,我先回去了,不打扰你们聊天。”
咦,这是怎么了。
苏颜拿起面前一颗进贡的荔枝吃,晶莹剔透的荔枝吃在嘴里甜滋滋的,她扭头疑惑的看向皇后。
皇后也十分无语:“她就这性子,本宫也摸不透二公主的脾气。”
好在她们都不是小气量的人,很快就又愉快的讨论起有关胭脂水粉和穿衣打扮上的事情去了。
光明大殿里,罗瑾正和皇帝在一起。
“父皇,儿臣前几日收到密报,说徐县库银亏空巨大,县丞瞒着不上奏朝廷,儿臣亲自去查验,却见几十万白银一两不少。”
罗瑾坐得笔直,两手置在膝前,沉声道。
“咳咳咳。”皇帝用帕子捂嘴咳嗽几声,声音就像是漏风的风箱一般,呼哧呼哧:“徐县库银亏空,是众所周知的秘密,怎么会,一两不少?咳咳咳。”
罗瑾眼神担忧的看向皇帝,伸手呈上温茶给皇帝润喉。
“那些所谓官银成色和分量皆不统一,儿臣以为,是县丞临时借来的。”
“他们倒是大胆,皇儿,你准备如何?”
皇帝虚弱的放下茶盏,挪目看向罗瑾。
“儿臣准备下一道诏书,先派禁卫军看守银库,同时三日不来领银着,概不退还。”罗瑾冷峻道。
光明大殿里久久沉默着,半晌,皇帝苍老的声音响起。
“皇儿长大了,此事你瞧着做主便是,不必顾忌朝中老臣、权贵,还有朕的面子,放手去做吧,咳咳咳。”
夜渐渐深沉,黑漆漆的夜空中点缀着漫天的星子,格外璀璨。
苏颜慢悠悠的从昭和宫里回来,脸色有些不好看,一双精致的眼眸里俱是委屈,她对身后跟着的人轻声道:“你们都退下吧,本宫要一个人静静。”
星光下的花朵如浮了层银霜,带着幽幽冷艳,苏颜粉嫩的指头抚过花蕊,声音纤弱动人。
“殿下是骗子,说好了晚上要来,又不见人影啦。”
“都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可见,殿下才不是君子……”
“谁在说孤坏话?”
苏颜嘟囔着小声的发牢骚,不料身后突然传来罗瑾清润悦耳的声音,她蓦得站直身子,小脸一白,待看清楚身后是罗瑾后,松了口气道:“殿下你吓到妾了。”
月光下罗瑾一袭玄色锦袍,头戴玉冠,眉眼间噙着一丝淡笑。
这个小姑娘偷偷说坏话被自己抓个正着,不仅没一丝羞愧,倒大言不惭的责怪起自己来,实在,岂有此理,可见,自己平日过于娇惯她了。
罗瑾走近了些,长指扣住苏颜尖尖的下巴,指腹用力,迫使她抬头仰视着自己。
不料苏颜下巴一滑挪开了脸,小口一张,竟是奔着罗瑾的指尖去的,两排莹白整齐的贝齿,不轻不重的咬住了罗瑾的食指。
罗瑾没有躲开,苏颜小巧的舌抵住他的指头。
太子爷笑得很不衬他的身份,苏颜觉得怪怪的,蹭的缩回了手,殿下的眼神好奇怪呀,像是要发脾气的样子,苏颜心虚的挪开了视线,盯着自己的攒珠绣鞋看。
以为装傻装乖就能逃过一劫?太子爷眸光渐深,左手轻轻摩挲着自己的手腕,他今日已下定决心必须吃肉了,学生上了那般久的课,是时候收些束脩了。
“太子妃好生放肆。”罗瑾往前又迈一步,低头凝视着苏颜,摆出一张很唬人的脸。
“殿下别给人乱扣帽子,妾乖得很。”苏颜撇过头,娇气的说道。
罗瑾爱极她这耍小脾气的傲娇模样,她越是娇气高傲,就越能符合自己磋磨到她规规矩矩听话的心思。
他勾唇笑了笑,月下的太子爷,觉得有几丝口干舌燥,他压低了声音。
“说孤乱扣帽子,太子妃,今日孤要罚你。”
说罢,苏颜身子一轻,已经被罗瑾揽住酥腰在怀,大步往内院走去。
罗瑾要是真的生气,那也是相当可怕的,苏颜忍不住后悔刚才的任性,她一手搂着罗瑾的脖子,紧张的问道:“殿下要怎么罚?”
矜贵的爷挑了长眉,从齿缝中吐出几个清晰的字。
“打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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