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不过扰人清梦这种事他做不来，魏芫迟疑了片刻，便将他抱了起来，轻轻的放在了软榻上。

    寝殿中有一张大床，大床旁边便是软榻，魏芫凝视着他的面孔许久，才吹了烛火，屋里沉寂于黑暗。

    初一第一天，正是一年中崭新的日子，常青尧虽说睡过去了，但是夜半就醒来了，他睡的很香，睁开眼却是在四皇子寝宫里的软榻上，连忙一个激灵醒来，坐起身张望着四周。

    摸了摸身上衣裳，外面那一层衣裳脱了，他迎着黑暗，才反应过来晚上他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恐怕是四皇子将他搬到床上的。

    噫，这么一想他家男主真是个小天使。

    常青尧顿时感动的不行，他揉了揉脸，轻轻的穿上外袍，别吵醒了他家男主休息。

    除夕的爆竹味还在空气中久久不散，幸亏这是魏都，魏主下令酉时以后魏国国都南城便不能燃放了，免得扰人清梦。

    年的味道在古代显现的更加明显，常青尧在室外看着月亮，心想这是他在古代过的第一个年，距离回家还有不到三年。

    正在想着，背后传来了脚步声，“月亮这么好看？”

    是魏芫的声音。

    常青尧笑道，“殿下调侃奴才做什么，奴才只不过是睡醒了一时愣神。”

    魏芫披着一件披风，“去屋内搬两个凳子，你我不如望月饮啜。”

    这等文人雅士做的事情，常青尧还没实践过，他从屋里搬来两个凳子，见魏芫正在温酒，心里赞叹，月光美酒还有绝世佳人，真是一副好景色。

    魏芫倒上酒，递给了他一杯，“每个宫里只有一瓶，据说是西域来的好酒。”

    好酒？常青尧仰头喝了一大口，入口甜香满溢，吞下喉咙那一下却是辣乎乎的带着后劲。

    他没什么品酒能力，只觉得喝了以后有些上头，脸颊热腾腾的。

    魏芫含笑的看着他，“酒若是你这般牛饮，也便不用品了。”说完，他做示范一般轻轻的饮啜一口，还伸出绯红的舌尖舔舐了一下嘴唇。

    常青尧没觉得品酒有什么，但是他看着魏芫的这个姿态却是脸烧的厉害。

    男主刚刚....好诱.惑啊。

    他转过去脸颊，以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允德，你是因为什么进了宫？”魏芫看着天空问道。

    常青尧挠了挠头，他没有原主的记忆，他还真不知道。

    不过理由总归是那几个，他回道，“家里穷。”

    魏芫挑眉，“你家中还有哥哥？”

    常青尧还真不知道，不过他当成魏芫的闲谈了，答道，“没有。”

    一般人家是不会卖掉家中的独生子才对，魏芫瞥了他一眼，“看你平时古灵精怪的，怎的今日呆呆傻傻的。”

    .....你才呆呆傻傻！常青尧忍住心中的吐槽之意，“殿下忽然问奴才儿时的事情，奴才记不清楚。”

    魏芫轻笑一声，“我儿时的事情却是记得清清楚楚。”他抬头仰望着滚亮的月亮，“宫里的人都以为我是宫女所生，实际上我的母妃乃是魏詹基的妹妹。”

    他唇角始终勾起，“多么讽刺，父皇最爱的人是她，最厌恶的人却是我。我被誉为不详之子，被生下来便被扔在了皇子府里，没有一个后妃肯抱养我。”

    “直到我六岁，才有了正式的名字，以前宫里人只知叫我四皇子。”

    常青尧皱起眉，“殿下....”

    魏芫低下头，望着他道，“芫这个字，意思是有毒的野草，父皇不知出于何意给我起这样的名字。”

    “殿下，您很委屈吗。”常青尧道，“您以后会成为魏国的英雄的。”所以，吃过的苦受过的罪都会有所回报，不要难过。

    魏芫摇摇头，“我说这些，不是因为委屈。而是....”他揉了揉常青尧的头，“希望你，不要因为身份而看不起我，我既然成为了你的主子，一定会对你负责。”

    “你是宫里唯一一个对我始终忠心的人。”他道，“所以，不要抛弃本殿。”

    他对他上了心，请不要抛弃他。

    常青尧哪里见过这样的男主，书中的男主无所不能，冷酷又绝情，听了魏芫这番话，他既感动又心疼，连忙表明忠心道，“殿下放心，奴才定然不背叛您。”

    魏芫露出温柔的笑意，当他低下头时，他舔了舔薄唇。

    苦肉计他也用上了，允德啊....你可就真的不要离开我了。

    以前在黑暗中瑀瑀独行，现在看到了一束光，没了光，他在走下去便是另一种样子了。

    常青尧还真以为男主是真情流露，心疼的不行，又是抱住他说好话，又是夸奖他，说的口干舌燥了，魏芫才抬起头，露出了阳光一些的笑容，“嗯。”

    大年初一是各宫皇子去参见皇上，为皇上祈福的日子，常青尧无需跟从，回到自己新换的屋中睡了一觉。

    等到日仄而过，内务府的人忽然敲开了他的门。

    站在门口的是一名老太监，“允德是吗？”

    常青尧点点头。

    “初五允许探亲，你可要出宫探亲？”老太监手里正在登记着什么。

    探亲？常青尧摇摇头，“不用了。”他连路都不知道，何谈探亲，更何况见了面说什么，他又不是允德，说些什么也不知道。

    又过了几日，魏芫身边平时经常跟着的墨琪忽然不见了踪影，仔细一打听，原来是被祁柔殿召唤了一次，便再也没回来了。

    日子就这样不快不慢的流逝着，常青尧跟着四皇子也算是学了不少东西，魏芫喜欢骑射，闲暇时间会简单的教导他一番，使得常青尧也能有模有样的耍上两招。

    这里的字他大都认识，在这里待久了也能写的差不多，就是写的模样不太端正。

    他送给四皇子的小马驹，现在也长成一匹大马了，奶茶般的颜色，喜欢用头蹭他们。魏芫带着它骑了几次，因为是从小养大的，对他熟悉的很，和魏芫的默契度很高。

    上次在校场练习，大皇子见了骑着马过来，询问魏芫换不换。

    魏芫自然是委婉的拒绝了。

    不过大皇子却是一阵气闷，冷眼瞥了常青尧好几眼。

    皇上有意立大皇子为太子，但是五皇子支持二皇子，所以皇上就让魏芫和大皇子亲近一些，大皇子打心底里有些看不上魏芫。

    所以经过换马这一事，让大皇子经常看魏芫不顺眼。

    朝堂争斗越发明显，而后宫的争斗自然也不落后，自从墨琪走后，常青尧彻底成为了四皇子贴身小厮，加上魏芫护着他，萧淑妃也无法插手。

    大皇子魏骜正在同皇上在书房议事，讨论的差不多了，魏骜道，“父皇，儿臣已经弱冠之年，想要求娶一名正妃，希望父皇成全。”

    魏皇道，“你想娶谁家的姑娘？”

    魏骜笑道，“萧家嫡女萧灵钰。”

    萧灵钰？萧将军的嫡长孙，魏皇摇摇头，“不妥，朕在心中已有人选。不过你可知萧灵钰在外名号？”

    魏骜愣住，萧灵钰还有名号？

    “她在青楼为一名小倌大打出手，为此萧将军还将她处以家法。如此一名女子，你当真想娶？还是说看重她背后的权势？”

    魏骜冷汗都冒出来了，幸亏父皇提点他，不然这恶婆娘就到他府上来了。

    “多谢父皇提点，儿臣一时迷了心窍，不敢乱想。”

    魏皇点点头，“朕倒是想起来，你四弟还未成亲。”

    魏骜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父皇的意思是....？”让魏芫娶了萧灵钰？

    魏皇道，“你四弟武技尚可，身后也没有人支持，不若将萧灵钰赐给他，这样一来下一任将军很有可能是你四弟，他也能好好辅佐你。”他停住话头，看了魏骜一眼，“至于你的婚事，朕想将刑部侍郎的嫡女赐你。”

    魏骜听了仔细一想觉得非常有理，不过他不太高兴魏芫能娶门第这么高的姑娘，“父皇，四弟他不一定真心辅佐儿臣，儿臣那天在校场想用一匹汗血宝马同他换一匹马，谁料四弟连一匹马都不同儿臣换。”

    魏皇微微叹气，“你可知，你四弟那匹马，是他宫中唯一一匹马。”这还是他在校场看到的，特意问了问身边的人，原来魏芫只有一匹马。

    魏骜连忙认错，“是儿子执拗了。”

    “好好同你四弟相处，朕也该退位了，时间不等人啊。”

    魏骜从书房中告退，临走前他听到父皇要去祁柔宫一趟。

    看来父皇要在萧淑妃那里留个口风，好让萧家准备。

    魏骜冷冷一笑，为了一名小倌就大打出手，这等女子他消受不起。

    皇上突然就来到了祁柔宫，让萧淑妃诧异不已，她连忙起身相迎，被皇上和颜悦色的扶起来。

    “爱妃请起。”

    萧淑妃心道皇上定然是有大事和她商议，她挂上柔柔的笑意，“皇上来嫔妾这里，看来是要商议要是。”

    皇上拍拍她的手背，“朕也不卖关子了，芫儿年纪也不小了，过了下月便十四岁了。朕听闻他还没有一个通房，准备赐婚给他，让他早早的成家。”

    萧淑妃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皇上....芫儿还小。”

    皇上微微皱眉，“魏骜十二岁便有了通房，魏欣十四岁娶妻，哪一个年纪大？你做母妃的，不给芫儿置办通房就罢了，朕想赐他一门好亲事，你还不允许？”

    萧淑妃听懂了皇上话里话外的讽刺之意，她咬着下唇，仍旧不愿松口。

    “不知陛下您想赐哪家贵女？”

    魏詹基见她已有松动，脸上带了些笑意道，“亲上加亲，朕想赐婚你的侄女。”

    萧淑妃攥着手心，指甲都刺进肉里她也仍旧感觉不到疼痛。

    “灵钰顽劣.....”萧淑妃慢慢道，“陛下不若再等等，四皇子连个通房都没有，嫔妾可以先给他置办一名通房。”

    魏詹基见她脸色不好，以为她不愿意自家侄女嫁给不受宠的四皇子，“你说的有理，那就先给四皇子置办一名通房，至于正妃，朕再好好考虑考虑。”

    萧淑妃连忙行礼，“多谢陛下。”

    等到魏皇走后，萧淑妃脸色仍旧苍白，她吐出刚刚憋着的那股子气，忽然道，“上次敬事房来的那名嬷嬷，请她来一趟吧。”

    魏芫十二岁那年曾经来过一名嬷嬷，是来询问是否要置办通房，宫里好进行安排，当时萧淑妃拒绝了。

    那嬷嬷年岁不大，却给三名皇子都置办过通房了，她被请到了祁柔殿，朱蕊倒上茶水，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

    她看了一眼萧淑妃，心想娘娘如此生气，恐怕今天她要倒霉。

    “今日请嬷嬷来，就是为了给四皇子置办个通房，人呢不必多，一个便好。”萧淑妃缓缓道。

    燕喜嬷嬷迟疑道，“四皇子的喜好娘娘可得知？”别的宫里皇子都有喜好，比如说大皇子喜欢丰满一点的，二皇子喜欢骨干一些的。

    萧淑妃重重的放下茶杯，“年纪稍大一些的罢。”

    燕喜嬷嬷愣住了，“那好，奴婢回敬事房好好挑选，娘娘还需要掌掌眼吗？”一般说到这个份上，后面所有的工作都交给她了，谁知萧淑妃道，“需要，你挑出来人后送到我这里来。”

    燕喜嬷嬷心想萧淑妃如此上心，一点也不像传闻中那般苛待养子，宫中传言果然不能信。

    因为萧淑妃如此上心，燕喜嬷嬷也不敢怠慢，她精挑细选，从十六岁以上的姑娘里挑出了三位。不过老姑娘不好选，毕竟皇子们大都爱年轻的，谁知道四皇子口味这么独特。

    过了几天，萧淑妃宫里便来了三名如花似玉的知性姑娘。

    朱蕊望着这三位容貌柔美的姑娘，心想娘娘不得气的咬牙，如此貌美，定然是不妥。

    果不其然，萧淑妃见这三位姑娘后脸都青了，她摆摆手，“你们回去吧。”

    三位姑娘心思各异，不知淑妃娘娘为何对她们不满意，等到回到敬事房，燕喜嬷嬷见她们仨被退回，又挑了仨送了过去。

    这一次还是不行。不过萧淑妃带了句话来——要长的顺眼便可，年纪越大越稳重。

    这次燕喜嬷嬷可看懂了，她特地从这群如花似玉的姑娘中，挑出了一位拉低整体档次的姑娘。

    “去祁柔宫。”

    于是当天，淑妃便敲定了这位姑娘。

    事后燕喜嬷嬷感慨，她从业这么多年，现在可知道宫里的传言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萧淑妃这边忙活的什么，四皇子殿不得而知，不过大皇子近期倒是经常来，魏骜性子烈，常常约四皇子一同出宫，魏芫就答应了一次，回来身上就带着酒气。

    常青尧心里感叹在宫中立足的不易。书中的男主在成立大魏后是无所不能，无人敢指使。谁能想到在年纪尚小的时候，被皇兄皇弟们拉拢歧视呢？

    魏芫胃不太好，回来便捂着肚子躺在软榻上，常青尧心细，接了一盆热水来用热的帕子好好的给他捂了捂。

    然后又去后厨熬了碗米粥。

    四皇子脸色苍白，他攥着常青尧手腕坐起身，用漆黑的眸子看着他，“允德，你喂我。”

    常青尧习惯了他不定时的撒娇，面色如常的用勺子捣起来，吹凉了再送进他口中。

    “怎么样殿下？热不热。”

    魏芫摇摇头，左手用热帕子捂着肚子，薄薄的嘴唇一口一勺子米粥。

    “允德，今日大皇兄约我出宫，忽然提起淑妃的侄女来。”魏芫喝了大半，擦了擦嘴道。

    常青尧疑惑道，“提起她做甚？”

    魏芫摇摇头，“不是什么好事，估计与我的婚事有关。”说到这，魏芫攥住常青尧手腕，“允德，等到我十四岁生辰一过，便离开南都，你陪着我。”

    常青尧微怔，“殿下，您不准备在朝堂中发展吗？”

    魏芫拿过一张纸，给他画了几个圈，“我们魏国虽是天下正统，但是赵国、韩国、吴国都已经成了气候，文官纵使再多，也无法鞭长莫及战场。再说我的处境很糟，唯有联姻其他人家的女儿，给大皇兄助力便没有了用。不若去战场...”

    常青尧见他在纸上勾勾画画，感叹道，“殿下知道自身处境，是奴才眼界短了。”本以为这一世魏芫早早的入了朝堂会换种方法打天下，原来还是马背上最靠谱，书中只提了魏芫因为萧淑妃的勾引而一怒之下去了边境，指不定是魏芫以此为由，找个托词罢了。

    常青尧算了算日子，还有不到一个月，不知萧淑妃还会不会勾引四殿下了。

    “娘娘，四殿下近日同大皇子走的极近，奴婢刚刚打听四殿下从宫外刚回来。”朱蕊汇报道。

    萧淑妃冷哼一声，“本宫算是知道为什么皇上忽然想起来给芫儿赐婚了。原来是大皇子从中作梗。”她交代给朱蕊，“那名给四皇子准备的通房，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让她每日在屋里好好待着。”

    等到用她的那一天再出来露面，她得好好计划一番，如何天衣无缝的瞒过去。

    “朱蕊，抬起头来。”淑妃忽然道。

    朱蕊疑惑的抬起脸，萧淑妃仔细的打量着她，忽然喜道，“最近你同那名叫做允德的贴身小厮处的关系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