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姿月韵, 不染红尘。
“啊,这”剑尘雪看到那人之时,瞳孔微微缩紧, 下意识地往身后的解臻看去, 却见解臻仍靠在路通明的身上, 呼吸浅淡,并没有醒过来。
但那远处的人容貌却和解臻一模一样, 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般,只是解臻平时看上去沉郁冷肃,而雷域中的那人清风之姿, 白衣温雅, 恍若神明天降,清冷立在悬在玄雷之下。
但他的身形并不凝实, 周身清光浅淡,在玄雷和天地间缥缈沉浮, 仿佛如幻象一般。
陈殊的身形凝滞, 眼睛中原本熄灭的星光再度起起伏伏,一眨不眨地看着雷域中慢慢升起的身影。
“轰”耳畔又传一阵雷声, 原本交织的雷幕熄了一阵, 复又重新落下,一次比一次剧烈。
“陈殊”剑尘雪见陈殊还在看着雷域中的幻影,连忙着急地唤道, “快出来”
陈殊恍若未闻, 顷刻间再度被玄雷包围,他在光幕中只是轻轻侧了侧首, 复又望向那人影, 只见这清光人影周身清光大绽, 素手抬起,却是一把长剑凝成,长剑剑意不绝,竟劈出一道清光剑弧,往雷幕上撞去。
雷幕中再度爆出轰然声响,交织得密不透风的玄雷竟然被一剑辟开一道口子。
这一剑竟有惊世破天之能。
剑尘雪一惊,只感觉从这一剑中蕴藏无上剑意,但再见陈殊时,却见对方还在原地,回望着那道白衣剑影,不由得大急道“陈殊你快点出来啊,臻儿还在这里等你”
陈殊僵硬的身躯终于颤了颤,回身看向远方的黄土坡。
剑尘雪这才看到陈殊的脸庞,只见刚刚击败巨蛛的青年此时双眼星光迷离,脸上早已经淌满泪痕,泪水沿着下颔,一滴一滴地垂落在焦土上,在清光剑影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剑尘雪愣了愣,再度喊了一声。
陈殊看着解臻,终于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跌跌撞撞往雷幕外走去。
“轰”又是一声巨响。
倾轧的雷幕再度落下,白衣人影再度劈出一道剑势,与恐怖玄雷相撞,激得满天清冷流光,与雷域中的熊熊烈火交相辉映。陈殊眼中星光反反复复,再也忍不住又回头往那人影处看去。
白衣人影依稀还是出现时候的那番模样,但此时身体已经几近透明,他持剑立在空中,周身的清光莹莹飞舞,见雷幕下的人回望,眉眼轻柔地舒展,唇边勾起淡淡的弧度。
他看到他的唇开开合合,似低低地说了一句话。
陈殊眸光颤了颤,闭上眼,却有更多的泪水从夺眶而出,他抬手擦去,几次回首望向白衣人,终向着解臻的方向飞掠过去。
白衣人影轻轻地一笑,伸手再度提起长剑,但身形骤然崩散,重新化作无数清光光点。
身后又有轰然的雷声而下,吞没了整个天行藏。
陈殊星眸睁了睁,眼前的景象渐渐暗了下来,他又往前走了几步,整个人再也支撑不住,向前一头栽下。
“陈殊。”剑尘雪连忙赶上,一把接住陈殊倒下的身体,却见陈殊毫无反应,双眼紧阖,竟是已经晕了过去。
他一惊,连忙唤过鸩安予替陈殊治疗,却又忍不住看向前方的黑塔,却见天行藏此时已经彻底被天雷覆盖,眼前雷光成幕,里面的烈火已成剪影,哪里还看得到之前白衣人的身影。
那白衣剑影,仅仅是那陈殊遇险时的昙花一现。
剑尘雪心生一阵怅惘,只觉得那人影形似解臻,却又不是他的徒弟,如此一剑辟天之能,恐怕不是当世所有,但纵然如此惊才艳艳,到底还是
抵不过这世间沧桑变迁,白驹过隙,一瞬间而已。
剑尘雪默然看向昏迷的陈殊,只见对方身上的星光已经消失,短发上全是冷汗,紧紧贴在脖颈间,他衣服破损不堪,皮肤大有数道划痕,小有不计其数的细口,更有焦黑脓血和血泡,显然在和巨蛛与天雷的对抗中受了重伤。
陈殊身上的力量非比寻常,能够单枪匹马救下解臻,只怕和那道消散的清光也有说不出的渊源。
只可惜
他见过陈殊脸上凝留的泪水,轻轻叹了口气,正欲问鸩安予他的状况如何,忽地又听到一声“砰砰”的撞击声音,仿佛近在咫尺,不禁又是一愣。
“这是什么声音”雷声远在坡下,这声音离得他们委实太近,剑尘雪下意识地惊问道。
他目光飞快扫过在场的其他人,见鸩安予和路七一人替陈殊施针治疗,一人正照顾解臻,声音并不像从他们身上发出的。
鸩安予、路通明亦听到声音,闻言纷纷蹙眉,随后不约而同地往剑尘雪看来。
“你们看着我做什么”剑尘雪又是一愣。
路通明没有说话,目光顺着剑尘雪的身上下移。鸩安予却已经挑眉,下颔往剑尘雪的腰间指点了一下。
“老头子痴呆傻了吧,这是从你身上发出来的。”
少年音有些不屑,语调却听上去有些轻愉。剑尘雪连忙顺着二人目光看去,连忙撩开自己的白色外袍,只见袍子下,一盏小小的灯盏正在昏暗的天色中发出淡淡的光芒,声音正是从这灯盏里发出来的。
灯盏内,有一道小小的清光正不停地撞着灯壁。
这是剑尘雪立刻意识到什么,慢慢睁大眼。
这是他们在寻找西锤干旱原因之时从鸩安予身上取下来的“神泽碎片”,之前一直在指引他们找到天行藏,后陈殊前往巨塔之时,将此物交给剑尘雪保管,而此时黑塔覆灭,它竟然开始尝试离开灯盏。
“它在做什么”天行藏在玄雷之下已经灭亡,这神泽碎片又要做什么
“你问我我问谁去”鸩安予翻了个白眼,忽地仿佛又想到了什么,手中银针瞬间脱手,直接划破灯盏的挂绳。
灯盏从剑尘雪的半空落下,登时“啪”一声打得支离破碎。
“臭小子你”剑尘雪想到此物和天行藏的那些怪物有关,心中一紧,正要捏起剑诀,却见那神泽碎片在空中缓和漂浮,随后竟化为一道光线,缓缓地往解臻飘去。
这清光,竟和之前雷域中的白衣人的光芒如出一辙。
剑尘雪迟疑地放下手诀,忽地感觉昏暗的地面上又有清光流彩映射其中,他连忙抬头看去,却见混沌的空中,又有三三两两的清光划过长空,曲线弧波,在解臻的头顶汇集,宛如北地极光,璀璨绚丽。
“你们快看” 一直没有出声的路通明见到如此奇异景象,忽然指向黄土坡地下的雷幕中。
剑尘雪、鸩安予同时看去,便见那九天玄雷的雷声交加中,有清光不时地自白衣人消散的地方宛转沉浮,缓慢地从玄雷之中往他们的方向飘来。
这些清光划过长空,有的在空中飘浮着,有的则落在陈殊身边缓缓流动,随后一起凝聚在解臻头顶上方缱绻不去,终化为一点点平和的光芒,慢慢地融入昏睡的男人身体之内。
此地天雷泯灭,却偏有清光冉冉升起,再度将一方世界慢慢点亮。
大道无情,苍生为刍狗。
大道有情,又有造物天地生灵,或喜或怒,或哀或乐,生离死别,复有新的轮回。
剑尘雪看着昏迷的解臻和陈殊二人,紧提的心慢慢松下,他松了口气,忽地感觉到脸颊边忽然有传来“啪嗒”一点湿润,不由得再度愣了一下。
地面龟裂干燥,此时却有深深浅浅的水渍,将地面打得斑斑驳驳。
剑尘雪惊讶地再度抬头望向天空。
空中清光正在缓缓散去,有云覆盖苍穹,缓缓漂浮移动,有水滴从天中降落,如断线的水。
“下雨了。”他抬手拭取脸上的湿润,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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