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么?”江问玉听到决明欲言又止的话,转头盯着手还停顿在脸上的决明。
江问玉现在才看清楚,这个独眼少年的脸,听他所言,应该就是这附近的猎户,但这张脸却丝毫没有一丝猎户应有的粗犷,那脸上的线条还有几分柔和,可能因多日露宿山野,发髻变得脏乱不堪,那只独眼被一条破布遮掩着,留下的那只眸子,却显得深邃明澈。
这张脸——江问玉只恍惚自己在哪里见过,但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我——我刚刚是故意气你的。”决明犹豫了一下,看着江问玉挂着泪痕的脸,干笑了一声,摸了摸后脑勺,小声说:“你别哭了。”说着又小声嘟囔了一句:“真的是最怕女人哭了。”
“故意气我?”江问玉看着低着头,满是歉意的决明,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微笑,话语中夹杂着几分冷意,道:“那可是我误会你了?”
“对对对,就是误会——误会。”决明见她似乎相信了自己的话,看着她又扬起的笑,那颗心算是落了地,同样扬着笑容,靠近江问玉,瞧着她的伤处,放松道:“所以你现在安心养伤,到时候啊,我们兴许还能活着出去。”
“那这也是误会。”江问玉并未接他的话,看着接近自己,似乎想去看伤口的决明,眸光霎时一闪,那握紧的拳头,冲着决明的小腹打了过去。
决明那笑容依然挂在脸上,手还未碰到江问玉,小腹便又是一阵钻心的疼,身体顿时萎靡在地上,整张脸的肌肉都挤在了一起,嘴巴里吐出阵阵的呻\吟声。
肚子受了重击,决明疼的直抽气,头上冷汗直冒,背上也烧了起来,身上的寒冷被疼痛驱散了开,久久直不起腰身,待稍微有些气力,决明才缓缓的张开了嘴:“恶妇,我——真不该救你……”
整个山洞都是决明的低吟声,决明不敢想象,这女人要是没有受伤,会不会一拳头就能结果了自己,这时再想起那江问玉,决明眸子里,便带着几分胆怯,心下觉得与此女待在一起,甚是危险。
不过是好心救个人,就算最后还是没能活下去,自己也不曾违背了爹爹的教导,救死扶伤乃医者德心也,只是当那拳头再次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决明那一刻,是真的不想再理会这个女人了。
想罢捂着肚子,缓缓的站起身,心里只想着远离这女人,完全不顾外面的寒冷,头也不回的朝洞口走去。
“你去——哪里?”
步子还未走出多远,身后传来虚弱的一句女声,那声音中带着依旧满是冷气,决明不知为何,却偏是听出了几分挽留。
“我去哪里——与你何干?”三番五次被打,决明对这个女人很失望,虽是停下了脚步,但语气中带着抹灭不掉的寒意。
江问玉苍白的脸色几乎透明,听到决明的回话,沉默的闭上了眼睛,那只打伤决明的手,颤抖着抚上了自己刚刚出拳时,不小心扯开的伤口。
外面的大雪好似停了,农间有句俗话,不下雪不冷化雪冷,决明抱着双臂,深叹了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住了几天的山洞,忍受着寒冷,踏着积雪往前方走去。
白天的雪色刺眼,决明的那只独眼几乎睁不开了,穿着中衣,走在着冬雪中,自己没有冻死,也是实属万幸。
山中虽多巢穴,可再找一个也是着实困难,决明蹲在一个背风的树下,缩成了一团,牙齿也在不停的发颤,之前的恼火,逐渐被这寒冷征服。
受了寒冷的折磨,决明脑袋才清明了起来,思来想去,原本的气恼,也在这寒冷中消失殆尽,自己四肢健全,尚且觉得不易生还,那个重伤加残疾的女人,没了自己照顾,应该死的更快吧。
坐在树下,随着身体逐渐的僵硬,决明想要回去的念头越来越浓,虽说自己留下了所有的衣物行李,可是那女人毕竟是个残疾,那些物事她也用不了,而且仔细想来,那女人除了因误会而打了自己,其他的也没什么不好的地方。
想着决明低头看了看自己束平的身子,无奈的摇了摇头,自己这般模样,姑娘家误会,似乎也是件正常的事,说到底也是自己自找的。
看着决明气恼而去,江问玉知道,自己这下是不可能存活下去了,其实心里也早就做好了死去的准备,在被扔下山的那一刻,生还便只是个梦,被人搭救不过是去往黄泉路上的一个意外,况且——瘫痪的活着,苟且偷生,倒不如死了爽快。
与其在这里被冻死、饿死,或者残疾一生,最后悲惨的死去,还不如此时体面的结束了这条命
伸开那只捂在伤口上的手,费劲的举到自己面前,眼睛眯开了一条缝,呆呆的看着被血染得鲜红的手,那只手重新蓄满了力,对着自己的脑袋,重重的打了下去。
“你干什么!”
那手掌还未落在脑袋上,一声嘶吼顿时传入耳朵,蓄力的手被一块石头击中,瞬间失去了力道,软了下去。
江问玉还未做出反应,便感到手腕被一股力道握了起来,转头看到决明满脸怒意的盯着自己。
“你要自杀?!”
决明只觉得肺都快气炸了,也不知是哪来的力量和准头,捡起石子砸了过去,打开了她的手,随即急忙冲过去,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残疾废人又能活多久?”江问玉瞥了一眼愤怒的决明,任凭她抓着自己的胳膊,也不做反抗,只是那张脸越加的苍白。
“你这个女人,难道你比我还瞎?看不到我尽心的救你、照顾你吗?”决明听她的话,心下更是愤怒,自己费心费力的救她,被她打也就算了,如今竟然还要自杀,“是不是我再晚回来一会儿,就可以帮你收尸了?”
“你不是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江问玉一愣,开口问道。
“我——我要是不回来,就得给你收尸了。”决明握着江问玉的胳膊,听到她的问话,愤愤的说着,想起她刚刚的动作,继续开口吼道:“还有心思自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父母同意你自杀了吗?我救你,也算你的再生父母,我同意你去死了吗?”
江问玉沉默了下来,眸子盯着决明的脸,手上的力道也放了下来,卸下的还有心里的防备,心里不自觉的升起一丝暖意。
决明见她不再吭声,脸上也换上了柔和的表情,才松开她的手腕,看着她沾着鲜血的手,板着脸色,用自己的袖子给她擦干净,将她的胳膊,放在自己的那件外衫之下。
“下次再撕裂伤口,我就——就真的不管你了。”
决明怒火仍旧未消,也不管江问玉是否在意,直接掀开了那撕裂的伤处,默默地将血渍清理干净,重新敷上了草药。
这一次,江问玉出奇的安静,没有一丝的反抗,尽管敷药时,决明故意下了重手,她也未曾发出一点声音,只是睁着眸子,静静的看着决明,看着他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情。
收拾干净江问玉的伤口,决明总算是松了口气,欣慰的看着自己救过来的麻烦女人,说道:“看你还如此有气力,待过个一两日,你伤口结了痂,我背你回去,到我家再给你治伤。”说着话音一顿,扫了扫她的腿,皱眉道:“不过——你的腿应该完全没救了,断的太过彻底,而且救治时间耽误的也太久了”
“为什么救我?”江问玉的眸光一直都未曾离开决明的身体,待决明停下了手,才开口问道。
“看你长得漂亮,顺手就救了。”决明语气满是调侃,看着江问玉突然这么乖巧,便玩笑的指了指自己的瞎眼,道:“作为一个瞎子,可是很难看到漂亮姑娘的。”
江问玉瞥了一眼又开始满不正经的决明,突然觉得,这个小瞎子也甚是有趣,想着便闭上眼睛,沉默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决明见她闭上了眼睛,瞬时失了趣味,拿起一根木棍,又捣鼓着刚点着的火堆。
自从江问玉醒过来之后,照顾她也简单了许多,至少她自己会乖乖的听话,会张嘴吃东西喝水,就是这女人如厕要麻烦了些。
让决明感到最艰辛的,不是如何照顾残疾的江问玉,而是如何抵御这刺骨的寒冷,最难熬的便是黑夜,偏偏黑夜又那么长,经过了白天被打一事,决明再怎么冷,都不敢靠近那个危险的女人,虽说她现在就像个绵羊,但保不准什么时候化身为狼,咬自己一口。
这寒冷的侵袭,让决明不得不蜷缩在角落里,撅着嘴巴,眼巴巴的看着裹上自己衣衫,睡得香甜的江问玉。
“不要乱动,允许你靠过来。”江问玉闭着眼睛,嘴角上扬,嘴唇轻动道。
“真的?”决明身体瞬间弹了起来,惊喜的大叫着,冻僵的腿一溜烟的跳到了江问玉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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