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0.明日约定

    10. 明日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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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时下了会儿雨,直到傍晚林间的土壤仍然潮湿而稀软,脚掌踏在其上的噼啪声响由远及近地倥偬而来,像是急于去赴一场早已开始的约——只是男孩气喘吁吁地跑到目的地时,并没有任何人在等候。

    他扶着树干平复自己的呼吸,心头的期盼和阳光一起湮没在树林的阴翳里。

    尽管昨天分别时没有定下约定,但宁次总觉得七海的想法也许和他一样,只要第二天再去老地方就能再见了,他也打定主意今天要早些来,如此一来无论七海几时会来,他总能等到她的。只是没想到一旦人有了计划,变化就会赶上门来添堵。

    日向家的孩子每天都有定额的修行任务,完成之后所有的时间就全都归自己支配,宁次虽然早就决定今日要早点完成修行,却没料到早晨父亲出门前交代回来要和他交手,验收一下他最近修行的成果。宁次自然无法出门,他坐在院子里左等右等,等到心头那把燎得他坐立难安的小火苗悻悻熄灭之后才终于把父亲等回家,而当他总算完成所有的事情能够出门时,西方已经有霞光渐起。

    用尽了全力跑到这里,到头来还是没见到人。

    如果她今天没来还好……如果她来等了我很久却没有等到的话,还不知要多失望。宁次的脑海里浮现出昨天小女孩要去找哥哥时那副神采飞扬的模样,那双眼里就好像盈满了水色天光。

    像她那样的人,合该每天都过得开心快乐才对,宁次心想,失望的感觉很难受,我一点都不想让她知道是什么样。

    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呢,七海?

    “宁次!”

    男孩正出着神,身后却有人大声叫了自己的名字,他冷不防被吓得一个踉跄,旋即就好像磕碰到了揣在心口的打火石,熄灭在下午漫长等待里的小火苗倏地又蹿起老高。

    “……七海?”

    转身的工夫小姑娘已经跑到了面前,她扶着膝盖喘着粗气,眼里却是和昨天如出一辙的明亮欢喜。

    “怎么这么晚了还要来?”

    四目相接的一瞬两人不约而同地脱口问出分毫不差的话语,正如初次相遇时一样,男孩和女孩双双愣了愣,然后全都笑了。

    “我正要回去呢,帕克说你过来了,我就赶紧跑了回来。你才是呀,都这么晚了怎么还上这来,你们家族规矩很严的吧,晚饭时赶不回去可怎么办?”

    七海完全不提自己等了多久,开口就是对他的关切,但宁次却能够推测出七海等在这里的时间绝对不短。他心里有些歉疚,又有点感动,不觉在唇边抿出一个温煦的笑意来:“我怕你会来,总觉得应该来看一眼……”他顿了顿,又说,“让你久等了,对不起。”

    突如其来的道歉让七海怔了一瞬,旋即小姑娘伸手拍了拍宁次的胳膊,力道轻轻的,像是树叶飘落在水面,漾开浅浅的涟漪。

    “我们又没有约定好,你又不是迟到,也不是失约,干什么乱道歉呀。你会来我就很高兴了,虽然哥哥说只要经常来这里总能再遇到你,可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再见,我真的很高兴!”说罢看见宁次还是有点内疚的表情,七海忍不住伸手想去展开宁次微微拢起的眉尖,“你看,我等到你了啊,只要最后能够等得到,多等一会儿又有什么关系?”

    “我们约定吧。”

    “……啊?”

    宁次垂眸看着比他矮了小半个头的女孩,漆黑的睫毛弯成柔和的弧度:“明天,如果明天你还会来的话,换我在这里等着你。”

    男孩洁白的眼眸被夕阳染上稀薄的橙红色,看起来暖洋洋的。七海总觉得好像有谁往自己心里塞了一把蜜糖似的,她忍不住弯着眉眼向宁次伸出小指:“好啊,拉钩~”

    两个小孩子把纤细的手指勾在一起,还认真地对了对拇指。

    “盖章。”

    “那……明天见?”

    “嗯,明天见。”

    宁次看着七海对他露出大大的笑脸后转身跑回去、跑出一段路之后却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他,见他还在原地再次露出笑容来。她高高地举起手臂用力摆动几下,嘴里还不忘催促他:“早点回家啦,宁次!”

    宁次也向她挥了挥手,抬腿朝着日向一族的驻地跑去。

    跑了几步之后他不禁也停下脚步向回望,女孩的身影已经变成小小的一团,身边还跟着一个更小的团子,应该是一直在哪里等着她的帕克。他目送两个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转身飞快地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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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宁次到家的时候累得快要直不起腰,然而还是晚了一步。桌上已经摆好了饭,日向日差坐在正座上,看他进来之后抬起眼皮从头到脚把他打量一番。

    “去哪了?”

    虽然父亲已经收回了目光,宁次还是觉得莫名紧张,他努力压住自己的喘息放稳声音:“昨天……修行时认识的朋友,我怕她还在等我,所以……”

    日差放下手中的书卷,微微蹙起眉头看向宁次:“既然和别人有约,今天为什么没有和我说清楚,让人平白等着你?”

    宁次不禁愣了一下:“没有事先约好,只是……”转念又觉得约没约好确实不是重点,他低下头,“是,我错了,爸爸。”

    前后矛盾的话语纵然令日差有些疑惑,但想到这孩子虽然还很天真,可个性一向稳重有分寸,也就没有深究。

    “去收拾收拾,过来吃饭吧。”

    宁次应了一声,转身要走,日差瞥了他一眼,似是随口一问:“你交的朋友,是谁?”

    “她叫旗木七海……”

    “旗木?”日向日差目光微闪,他沉吟数秒,而后抬起头来,“是个什么样的孩子?”

    宁次心里奇怪,还是老实回答:“红头发,蓝色的眼睛,长得——”

    “很可爱”几个字被他咽了回去,改口道:“比我小一岁,但是很聪慧,很……温柔?”看着父亲若有所思的神色,宁次犹豫了一下,还是试探着问出口,“怎么了吗,爸爸?”

    日差笑着摇头:“听起来是个不错的孩子。下次有什么事情你直接与我商量就是,你越长大便应该有越多自己的安排,只要你的安排合理,我不会过多干涉你。”看见儿子惊喜的面庞,日差失笑,不觉在心里反思起自己平时是否管得太严格。

    “还有,既然交了朋友,以后就不要总是修行的时候才想起人家,适当也一起去玩吧。”

    宁次好像比得了御年玉还高兴,他大声地应了句“是”,映着屋顶小吊灯的纯白眼眸闪亮亮的,日差挥了挥手,让他赶紧去洗手,等他等得饭菜都凉了大半。

    宁次的脚步“腾腾腾”地远去,日差身后的拉门才被打开,温婉美丽的女性轻掩唇角,边笑边坐在日差的身边。

    “学不来别人做严父又不是一两日,怎么还非要锲而不舍地试一试呢?”

    日向日差右手虚握成拳放在嘴边轻咳一声,置若罔闻:“这孩子今天耽搁太久,菜都凉得差不多了。你把那个汤拿去热一热吧。”

    日向夫人抿唇一笑,也不再打趣丈夫,只一边端起汤碗一边轻声应了句好,走出房门之前才扭头问了一句:“旦那,宁次说的那个女孩子……”

    日差点点头:“就是那个卡卡西当初抱回来的孩子。说是执行任务时捡到的,查过没问题就带了回来……现在看来这理由说是敷衍都嫌随便,也不知是谁的主意。”

    日向夫人沉默了一下,眉眼间染上一层说不清的忧色:“红色的头发,难不成……”

    “多半就是那个‘难不成’。”

    “可当时没听说——”

    “总有些事原本就不能说,更不能听。”日差摇摇头,起身抚了抚眉眼含愁的妻子的肩头,“无论如何宁次也是姓‘日向’的,你不用担心他。那个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还说不准,但对宁次来说,多一个朋友总不会是坏事。”

    温雅柔和的女性闻言展眉而笑,终于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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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妻俩谈话中的另一个主角却连晚饭的影子还没见着,她此时正趴在自家哥哥的肩头睡得深沉。帕克早就在进行了一番例行抱怨之后离开了,卡卡西裹紧围在七海身上的斗篷,小姑娘今天开始了身体方面的修行,明明都要筋疲力尽还是因为日向家那个小鬼跑来跑去地折腾了一回,到现在小脸都还红扑扑的,人却已经累得睡着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对修行就能怀抱那样大的热情。

    只要没人阻止就能抱着书本废寝忘食地看个不停,多么枯燥的练习也能认真平静地完成定额,修行苦累却连鼓励都不需要自己就能咬着牙逼迫自己,甚至连一点抱怨的神色都不曾流露,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根植于她的心底,催促着她快些长大,再快些长大。

    到底是什么呢?

    卡卡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七海的脑后蹭了蹭,目光却飘向了太阳沉落的方向。那里有一间不大的屋子,即将迎来一个小小的孩子。

    就算你的脑海不记得,你的心底是记得的,是这样吗?

    就像很小的时候,睡觉时身边若没有人你就会哭一样,你记得他,你想快些长大,然后找到他,是这样吗,七海?

    恬静沉睡的女孩当然不会回答少年心中的疑问,她的吐息轻轻浅浅地拂在卡卡西的脖颈上,温热又安宁。

    西方的天幕铺陈着金色的夕阳与火红的霞光,颜色如此温暖而让人眷恋。卡卡西深深地闭了闭眼,抱紧怀中的女孩陡然从木叶的街道上消失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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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家之后卡卡西把七海小心地放在床上,刚给她盖好被子就见小姑娘皱着眉头伸手在床上乱摸一气,直到摸到旁边放着的卡卡西的枕头、把它拽进怀里抱了个结实之后才松开眉头,露出个笑脸安静地睡熟了。卡卡西失笑,把被角重新给她掖好才转向厨房准备晚餐。

    自从过完生日被卡卡西准许她学习忍术、带着她开始修行之后,七海好像就很是有凭有据地认为自己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人还没有灶台高,就跟卡卡西软磨硬泡地试图学做饭。厨房里又是火又是刀,卡卡西哪里敢让她碰,无论如何也不肯答应,不料小姑娘眼珠一转嘴角一弯,立刻提出作为拒绝她的补偿哥哥要答应以后由她来承包所有的碗。

    ……难道要求做饭只是个以退为进的计策,她的目的一开始就是洗碗吗?这真的是个三岁小孩能干出来的事吗……老师的基因也太可怕了吧。还有从没听说给人干活居然也能成为一种补偿,难道是我的教育方式有问题?

    卡卡西扶着额头,实在没法拒绝她这么煞费苦心提出的要求,事情就算这么定下了。这也导致卡卡西在做饭的同时就要把用到的锅碗瓢盆之类的东西全都顺手清理好,只给她留下吃饭用的几只碗筷——卡卡西并不需要更不愿意让这么小的孩子去帮他做些什么家务,可他也知道,这孩子心里有主意得很,一旦她做了什么决定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卡卡西也不愿为了这点小事让她耿耿于怀,更何况……他也不是不明白七海做这些的理由。

    七海简直比战乱时期的小孩子还要不像小孩子。她爱笑,也会有些很天真的想法说些很好笑的话,会撒娇,也会哭,喜怒哀乐就算不想摆在脸上却也还是掩饰不住。可问题就在于此——有几个三岁的小孩会尝试着不让别人看见自己的负面情绪?她会哭,可自从懂事开始哭过几次一只手都能数过来;会撒娇,可撒娇总是为了让别人开心而不是为了自己;虽然还很天真,很多想法也很简单,可她在努力地汲取知识试图让自己快点成熟;她爱笑,可是她高兴的时候会笑不高兴的时候也会笑;她还是个需要关爱和照顾的孩子,可她却一直努力去关爱和照顾别人。

    明明自己才是最需要关怀的人,却总是拼命地想去关怀别人,这样的心……究竟要多温柔才行?

    温柔的小姑娘虽然被哥哥拒绝了学做饭的要求,但每次到了饭点却都要赖在厨房帮忙打下手,递递厨具冲冲菜叶之类,再不济还能陪哥哥聊聊天——虽然她哥哥也许并不是很想聊天,但用七海的话来说就是,“这么辛苦的时候我不能把哥哥一个人丢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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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个饭哪里就会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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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门班的孩子成长在战火中,虽然村子内部总是笼罩在一片安宁祥和里,但他们这些忍者纵然年龄尚小也还是常常往来于战场,因此没有任务时多半也都在修行。波风水门是个很有责任心的老师,他总是在繁重工作的间隙和原本就少有的与新婚妻子共度的闲暇里尽可能多地抽出时间去指导他的三个学生,哪怕能多变强一点,他们在战场上存活的可能性就更大一分。作为师母的玖辛奈——甚至在她和水门结婚以前——就总是扮演着带着天使一样的光环降临在苦修的孩子们面前、用美食和笑容抚慰他们受苦受难的心灵的角色。

    带土是最不屑一顾——当然只局限于表象——的那个,嚷嚷着“我又没有特别要求你来”、“不用吃饭本少爷也能坚持修行”之类的话,但总是会在屈服于玖辛奈的铁拳下以后说最多次的“再来一碗”;卡卡西则是最沉默的那个,他不发一语,总是在水门摸摸他的头发之后默不作声地走过去从琳的手里接过分好的便当派发给水门和带土;琳永远是最擅长表达的那个,她总是欢呼着,第一时间冲上去表达出三份对于玖辛奈到来的欢迎和喜悦,她总是明亮地微笑着,从称颂玖辛奈的温柔到崇拜玖辛奈的厨艺再到感慨玖辛奈的辛苦,每次都不会落下哪怕一样。玖辛奈每每搂着琳的肩膀笑弯了眉眼:“哎呀小琳真可爱,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好孩子~做个饭哪里就会辛苦了,修行才最累吧?要多吃点才行啊你们,体力就是忍者的本钱嘛!”

    然后她就会得到吃饭也堵不上嘴的带土的还口,继而一大一小两个人便要在水门无奈的目光里吵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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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候,真是每天都过得吵吵闹闹,一刻也不得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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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指被透过碗底传来的米饭的热度刺痛,卡卡西这才回过神来。窗外早已月上梢头,深秋的夜晚寒意乍起,闪动在婆娑枝叶间的灯火带来天地间唯一的暖意。街上已无行人,鸟迁蝉喑,外面就只剩秋风穿行的簌簌之音。卡卡西慢慢垂下眼帘,抿去不知何时攀上唇角的一丝笑意,把碗放在餐桌上走回了卧室。

    七海被叫醒之后立刻闻到了饭菜的香气,她把嘴一瘪,丧气地嘟哝着“哥哥怎么不早点叫我起来”。卡卡西拍拍她的头:“如果是我任务归来累得睡着了,七海会叫我起来做饭吗?”

    “当然不会了!”小姑娘回答得不假思索,接着又马上反应过来,“可那是不一样的嘛!”那怎么能一样呢?

    “没有不一样啊,我体谅你,就像你体谅我一样。”卡卡西推着她去洗手,“而且让你多睡一会,才能有力气去洗碗呀~”

    “哪里就虚弱成那样了啦!”

    面对小姑娘鼓着脸颊的抗议,卡卡西戳了戳她:“好好好,没有。快去吃饭吧,明天你不是还和你的朋友约好了一起修行吗,今天要好好恢复体力。”停了停,他又摸了摸七海的头,“日向家的体术也很厉害,除了不外传的东西以外那孩子应该也颇有见解,你可以多和他交流一下。”

    七海乖乖点着头答应了。

    两个人其实都是各自修行了一下午,晚饭拖到现在还没吃上全都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一上桌就风卷残云地解决完了。饭后七海踩着卡卡西搬来的凳子洗碗,卡卡西就站在她的身边拿着抹布把碗擦干再晾在碗架上——美其名曰“互相打下手”,七海也没法拒绝。何况她实在是短胳膊短腿,站在水池面前连指尖都够不着碗架。总算收拾好一切之后两人又大手牵小手地去了书房,一人拎了一只卷轴回卧室研读,卡卡西靠在墙上,七海就靠在他身上,全都看得一声不吭全情投入,以至于他发现该睡觉时都快到午夜了。

    卡卡西捏着眉心低头一看,小姑娘还托着下颏皱着眉头看得劲头十足呢。他叹了口气,从七海的头顶上方伸出手去把卷轴抽走。

    “诶诶——?”

    “别诶,赶紧睡觉。”

    “可我还没——啊,怎么都十一点多了!”

    我还想问你呢。卡卡西苦笑,每天都九点多就能困得点头的人今天怎么到现在还这么精神奕奕,早知道饭前就不该让你睡那么久……

    事实证明七海的确是傍晚的时候睡多了。

    熄了灯之后七海在床上翻了几次身,然后就背对着卡卡西一动都不动了。她等啊等,等到身后很长时间都不再有布料摩擦的声音之后又竖着耳朵听了半天,终于确定自家哥哥的呼吸声变得平缓均匀时才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扭过头——

    和卡卡西明亮的异色眼瞳对视个正着。

    小姑娘的脸色刷地变得通红。

    借着从窗户飘进的清浅月光,卡卡西真切地看见七海满脸窘迫又有点不安的模样,他轻叹口气,伸手捋了捋七海的头发。

    “睡不着?”

    “嗯、嗯……哥哥怎么还没睡,我吵到你了吗?”

    “没有。”倒不是吵到,只是你这屏着呼吸的安静实在不自然得过了头。卡卡西把手覆在七海的眼睛上,轻声开口:“睡不着的话就在心里数羊吧。”

    “数羊?”七海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划得卡卡西的掌心有点痒,“一只羊、两只羊?”

    “对。”

    “诶——为什么要数羊?数别的行不行?”比如一个哥哥、两个哥哥之类的……

    “我也不知道,小时候听爸爸说的。”

    小刷子又在他的掌心划了划:“诶,那、那这个方法肯定管用……可是要数几只羊才能睡着啊?”

    “不知道啊,我也没数过。”看见小姑娘吐了吐舌头,卡卡西轻笑一声,“要不我们试试?”

    “一起数啊?”

    “我数,你听着。”

    “哎呀那哥哥还怎么睡——”

    小姑娘还带着点奶气的反对声音被卡卡西用另一只手点着她的嘴唇镇压了下去,紧接着阒若的房间里便响起了少年尚且带着丝稚嫩的嗓音。那把清冽嗓音里暗藏的锋锐此刻都被主人用怜爱与耐心仔细地包覆,只余一片软软的、涓注流光般的温柔。

    ——爸爸,我睡不着,你讲个故事给我听好不好?

    ——故事呀……可爸爸的故事全都给你讲完了啊。

    ——啊?那、那就再讲一遍嘛!

    ——再讲一遍还有什么意思了?要不,爸爸给你数羊吧?

    ——数羊?一只羊、两只羊?那有什么意思!

    ——是你妈妈说的哦!妈妈说,睡不着的时候就数羊,很有效的。

    ——妈、妈妈……?那、那好吧……

    结果那天放弃了缠着爸爸讲故事的卡卡西还是没有听爸爸数羊,他在心里描绘着妈妈坐在他身边哄他睡觉的模样,窝在父亲怀里很快就安然地进入了梦乡。

    那天晚上到底有没有梦到妈妈,卡卡西已经记不清了。

    他垂下眼眸注视着身边已然熟睡的女孩,伸出手指轻轻摸了摸她的额头。

    你呢,七海?

    在你的梦里,又是谁向你伸出了手,谁在对你微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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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OMOREBI -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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