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绯之惑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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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将尽,斜阳式微,玄林苍郁,暮光沦昧,丛林渐渐泛起夕霏,气温也随之走低。即便是盛夏里,幽林的阴翳与湿气还是令人感到沁溢的冷气,天天和李找了个背风处坐下稍事休整,等待时机。
夜色掩蔽下确实是行动的好机会,故而作此想法的人想必不少,与其那时同其他人硬碰硬,不如抓紧将自己的状态调整至最佳,待到天明前行动了一夜的敌人最疲惫时再做打算。因此,他们小队商量出的战术是轮流警戒、先行休憩、推后行动。
第一个负责警戒的人是宁次。
三人定下策略之后,宁次便自行跳到了树上,就近找个地方隐蔽去了。天天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半晌,轻轻捅了捅身边的粗眉少年。
“呐,李……你觉不觉得宁次今天特别沉默?”
李扭头看看她,又看看宁次消失的地方,摇摇头:“宁次君一直都不太喜欢说话啊。”
“可你没觉得他今天尤其不爱说话吗?除了刚才制定战术,就几乎一直在沉默了。”
李回忆了一下,有点摸不着头脑:“好像真是……但中忍考试这么激烈,有点异常也没什么奇怪吧——我都觉得自己比平时还要热血沸腾呢!”
“……”宁次又不是你!
天天心累地叹了口气:“他这样让我觉得和那天——”正说着,看见队友无忧无虑的单纯圆眼,天天一梗,“……算了。”她用手盖住李的眼睛,往后面树干上轻轻一摁,“休息吧。”
他俩却不知道宁次就在他们后面第三棵树的树桠上坐着,把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如果它来了,你愿意……”
昨日上午听到的声音不受控地回响在耳边,宁次起身,跳到了更高的树枝上。风声骤强,叶片作响,世界于是安静下来。
他低下头,层林影影绰绰拓在他纯白的眼瞳中,然而摇曳树影之下,他的眼底空无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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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传来衣料擦过墙头的声音时,宁次正在院子里打木桩。敌袭不会搞出这么笨拙的声音,那过于刻意的摩挲倒像是在吸引他的注意,因此他并未作出激烈的反应。他没转身,眼周青筋暴起,后方的场景便几乎一览无余——
反相的世界里,穿着短袍的少女从墙头跃下,她右手提着一个小盒子,左手随便拂开贴在她颈侧的头发,而后她抬起头。
“早上好,宁次~”
那少女眉目钟秀、神情温柔,带着熟悉却又十分陌生的笑容。
“明天就考试啦,我猜你今天会在家,所以偷溜进——”
“嗙”的一声钝响打断了她,宁次一掌劈在木桩上,木桩应声爆开裂纹。
“出去。”他仍旧背对着七海,声音像是从多年前那场冰雪中传来。
七海右手一紧,纸盒被系绳扯动,晃了几晃。但紧接着,盒子便被少女捧进了怀里。
“我只是想,明天你就要去参加中忍考试了,也不知道三天能不能结束——
“生日快乐,宁次。”
宁次指尖一抖。色彩异常的世界里,那少女的脸上正绽开比繁花还灿烂的笑颜。
他猝然关闭了白眼。
那少女还在自说自话:“虽然有点早过头……不过考虑之后还是决定提前说啦,我应该是第一个了吧~”
宁次垂下视线,裂纹横亘在他眼中:“……不要对我挥洒你那可笑的同情心。”
空气中似乎飘散一声轻叹。过了一会,少女才开口。
“‘浮云随风’……你还是坚持当初的想法吗?这么多年过去,哪怕一刻也好,你就未曾设想,倘若‘宿命’可以更改——”
“与你无干!”宁次猛然迈开腿,大步走向宅第,“不要多管闲事来烦我了!”
障子门被摔上,发出震天价的声音,阳光没能越过缘侧的屋檐,掩去宁次身影的门扉只投着一片阴影。连隐约的鸟鸣也没了,庭院里静而冷。
七海的目光掠过木桩上新鲜的裂痕,片刻之后,她也向着门扉走过去。
她抬起手,指尖轻轻贴在了和纸上。
“哪怕你不相信改变也好,哪怕你只相信宿命也好,哪怕是只能随着风流动的云也没有关系,宁次……沧海的褪去也会露出桑田,打好大纲的小说也可能被作者改变结局,天地之大,总有不同方向的风从远方吹来——
“也许它现在就在路上,或者会迟一点,但总有一天会来……
“如果它来了,你愿意抓住它吗?”
一道障子隔绝的世界,内外都只有一片潜寂。
七海垂眸笑了笑,将纸盒放在门口的木地板上。
“蛋糕我放在这里啦,巧克力口味的,虽然不甜,但是味道很不错。
“生日快乐,宁次,祝你考试顺利。”
她说完,身影便消失在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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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就是这样啦,宁次还是像原来一样,根本就不想看见我。”
面前两座墓碑偎依在一起,伫立于仲夏投暮的夕照里,橘红光芒从遥远天际跨越而来,为冰冷的石碑也洇染了一丝温情。
七海看着墓碑上的名字,慢慢露出一个笑来。在暧昧的余晖里,那笑容非常温煦,却又显得落寞。
“为什么呢?他明明不是在生我的气,可他也不想和我做朋友……他明明有其他的朋友,那为什么不愿意跟我做朋友了呢?我怎么也想不明白。
“……下次问问师父吧。”
她叹了口气。
“说好中忍考试时见的,结果鸣人都进‘死亡森林’了,师父还不见人影……等他回来我就请他吃烤鸽子。”
听说鸣人他们要在死亡森林里待上五天之久,忍校必然传授过求生知识,前一阵子又已经把野外寻找和制作食物的实用办法教给他们很多了,野外生存应当无虞;既然仅是“中忍”考试,那么即便遭逢强敌也不至于过分离谱,以他们的能力也无需太过担心。只是……
只是说起来容易,人的感情哪里是那么好左右的。
我刚才还看见哥哥向神社那边去了……
凯桑鬼鬼祟祟地跟在后面。
想起当时的场面,七海不禁失笑。
凯桑性格开朗热情,体术又相当高超,倒确实是非常适合宁次的老师……
在暖光中愈似细焰的长睫微微低垂,七海的眼中映照出墓前那一小捧山木蓝,四合暮色中,簇拥成绣球形的青蓝花束鲜明得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非常特别的花呢……在外这么多年,我也认识许许多多的植物啦,这是我最喜欢的花之一哦~”
七海弯起眼睛:“下次再来,可能就是妈妈过生日的时候了……嗯,我有一个想法,不过现在不能告诉您~
“到时候——”
她正说着,胸中突兀一悸,四肢百骸的鲜血骤然倒灌一般,她心脏狂跳、指尖发冷,心头一阵惊惧,不祥的预感砰然炸开!
她猛地侧头,看向考场方向。
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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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森林中,第七班的战场一片混乱。
长发草忍从鸣人腰包中摸走天之书,旋即用他那条非人能有的滑腻长舌将鸣人向旁大力一甩,已经昏迷的鸣人便如石投大海,无知无觉地从足有十几人高的巨木上急速摔下。
离他稍近的佐助却在怔怔,木雕一般毫无反应!
苦无激射而出,挟着疾风擦过佐助身边,“咚”地一声,二十多米开外的小樱竟是用一支苦无穿过鸣人的衣服、将他稳稳地钉在了树干上!
佐助却仍然在发愣。他像和树木融为一体、被人嵌在死亡森林中裱成风景画一样,又如木偶失去了提线,瞪眼看着面前队友爆发、救了他、重伤昏迷、从高空摔下,依旧毫无触动,失魂落魄、不知所谓。
鸣人说得没错,这样看着队友被人伤害却无动于衷的人,这样面对敌人只会发愣的人,这样只想着逃避的胆小鬼……怎么可能是——
“佐助!”
小樱悲愤已极,泪水难以自抑地涌出,她几乎是带着绝望地呼喊:
“确实,鸣人他和你不同,他不如你聪明,还老是会碍事,但至少——
“他不是个胆小鬼!不是这样吗?!
“佐助——!”
胆小鬼……
“没受伤吧,胆小鬼?”
胆小鬼——
“我认识的那个佐助……才不像你这么笨呢,胆小鬼!”
胆小鬼!!!
“愚蠢的弟弟啊,想杀了我,就仇恨我、憎恶我、丑陋地偷生吧……
“逃吧,
“逃吧……
“尽全力地苟活于这世间吧……”
——不是的!!!
仇恨的鲜血倏忽沸腾,如墨的双瞳被血色侵袭,漆黑的勾玉疾速转动,苦无与风魔手里剑乍然出现在佐助的十指间——
我不能逃……我不会逃!
我活着就是为了杀死哥哥,我一直都是这么认为——但其实我才是最软弱的,鸣人、小樱……
如果在这种时候还不敢豁出性命,又怎么能打倒哥哥?!
比战意更猛烈的,是佐助爆发的攻势,苦无箭雨般刺下,长发草忍闪避期间,速度之快竟拉出了连绵交错的残影,令人应接不暇。
——但是不够,他依旧被佐助的写轮眼牢牢锁定着!
风魔手里剑高速旋转,似一盘圆锯般削向长发草忍,速度之快让他只下意识起跳躲开,未料风魔手里剑刚擦过脚底,一把苦无直朝面门而来!
草忍腰身一拧,苦无便只得贴着他的头发射空了。
那草忍斜眼瞥过,脸上居然还带着戏谑的笑,一派乐在其中的游刃有余:
“身手还说得过去……”
正悠闲间,他神情陡然一变——眼角所睇,细光一闪,那是——
线?!
就在他方才察觉的瞬间,本已落空的风魔手里剑猝然变线,气势凌厉地向后一旋,再次对准他的面门切割而来。
距离太近,已经没有躲闪空间了。
这是……写轮眼操风车·三之太刀!
一声闷响,风魔手里剑与草忍的脑袋碰在了一起。
“打中了!”小樱不由喜形于色。
佐助却没那么乐观,他毫无放松,血红的双眼死死盯住那草忍的背影。果然,片刻以后,深黑长发一动,那草忍慢慢转过头来——
风魔手里剑竟是被他叼在了唇齿间,连丝血痕也没能给他留下!
“嘻嘻,真可惜……”他笑到一半,眼瞳忽而瞪大——
佐助眸光骤亮,巳、辰、卯、寅四印一秒结成,炽烈火焰游龙一般激射而出,沿着他齿间丝线,眨眼间便将那草忍的头颅整颗吞没!
成功了吗……?!
佐助粗喘着气,小樱也紧张地睁大了眼睛。
那火焰在一动不动的草忍头上烧了一阵,缓缓熄灭下去。
成功——
“小小年纪就能将写轮眼应用得如此自如,不愧是‘宇智波’的后裔……”
然而高兴起来的小樱刚跑到佐助身边,便听到了身后的声音,她惊悚转头,却见那草忍被灼烧融化的面皮之下,赫然竟是另一张惨白的脸!
“我还真是,想要得到你……”
那长发草忍的声音居然也跟着变了,原本女性化的嗓音渐渐低哑,一句话间便成了阴沉的男声——不,不是草忍,那男人伸手在护额上一抹,一团白雾散去,那护额上的标记哪还是什么草忍,分明是一个音符。
与此同时,小樱与佐助身体一僵,竟被施下了定身术,而对方明明毫无动作!
“看到你的实力,真让我欣喜……
“不愧是兄弟呢,我能看出,你的眼中蕴藏着比鼬还强的力量!”
佐助瞳孔一缩,浑身的血液都冷了:“你究竟是什么人?!”
被夺走的天之书在空中一转,落回了那双层脸孔的音忍手上,贴住他掌心的刹那,绿色火焰凭空燃起,短短几秒便将卷轴焚毁了大半。
“我叫大蛇丸,如果你还想见到我的话……就拼命通过这场考试吧!你得要打到我的手下,三个音之忍者……”
“你胡扯什么!”想到鸣人受伤昏迷、佐助满身疲惫,小樱愤而反驳,“我们才不想再见到你呢!”
那人双手合起,结了个蛇缠般古怪的印,阴森一笑:“嘻嘻,那怎么行?”
他话音未落,脖子遽然拉长、宛如蟒蛇一般伸出——
那根本不能再称之为人了,那根本就是一条无鳞的蛇身上长了个人头,人头张开血盆大口,对着无法动弹的佐助疾冲过来!
佐助心跳猛然一滞,拼命驱动查克拉冲击全身,然而那颗头实在太快了,莫说他还未能解开定身术,即便他人身自由、查克拉充沛也未必躲得开,他眼见人头越来越近,几乎感受了到对方令人战栗的气息,那两颗尖利蛇牙立时要触及他的——
锐风撕裂空间,绯红光芒乍若雷霆贯射,佐助眼前陡然一花!
再回神时,他竟已与小樱一起坐在了二十米开外、平躺在地的鸣人身边!
“那、那是……”
听到小樱颤抖的声音,佐助缓缓扭过头,只见之前险些吃了鸣人的褐皮大蛇瘫挂在树上,七寸处插着一根苦无,那苦无几乎全部没入蛇身,只露出未及半截小指长的红柄。
再向远处看……那长发音忍已将脖子恢复如常,正用玩味的目光看向前方;他的对面站着一个人,雪白短袍,火红长发,侧脸娟秀,分明是熟悉的面庞,可那面庞上毫无笑意的湛蓝眼瞳深若寒潭,教人陌生得紧。
但她的声音依旧和煦有礼——太过于有礼了,因而显得冷漠。
“大驾光临木叶,敢问您有何贵干呢……
“大蛇丸桑?”
大蛇丸没有立时开口。他看看少女的脸,又看看她手中握着红柄异形的苦无,嘴角慢慢咧开,展露一个阴冷的笑容。
他揭下脸上破破烂烂的面具,长舌舔过唇畔,狭长昳丽的金眸里闪过一丝恶意。
“难怪,原来如此……
“或许这就叫‘后生可畏’?你说呢……
“‘绯·之·惑·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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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MOREBI -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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