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堂躺在地上，身下是破裂成蜘蛛丝纹路状的碎石。他望着布满灰尘的天花板和爬满了红褐色锈迹的钢铁墙壁，碧绿色的眼眸中光芒逐渐暗淡。
太宰治转头看着站在那里的女孩，女孩一墨一红的双眼与他对视，她转着手上的三叉戟，看向那个停滞在空中面目狰狞的老人，鲜红的眼眸里流转着妖冶的红光，“哦呀，看来那个家伙被打倒后，你也会消失呢~不过，对可爱的小凪出手，可不能就这样平息我的怒火呢。”
眼瞳中的六字瞬间变为一，那个挥着镰刀欲要劈下的老人手中镰刀突然落地，他像是看见了什么十分可怕的事情掐着自己的喉咙嘶吼出声。
她勾起嘴角，手中三叉戟猛地刺穿了老人的喉咙：“下地狱去吧~”
三叉戟整个尖端都捅入了，而后老人痛苦地瞪大眼，整个身体彻底化为了光点消失在空气中。她转过头，意味不明地看着太宰治：“嗯哼，我本来是很讨厌你们这种黑手党的呢。”
太宰治站在那，鸢色的眼瞳中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阴沉的天色：“这位先生，既然完事了，能从凪酱的身体里离开吗？”
“呵，这可是小凪心甘情愿地让我掌控这具身体的。”三叉戟被拿在手中，她踱步向太宰治走去，突然脚步顿住，“哦呀，看样子时间到了。”她抬起头，绯红的眼眸流转着华光：“如果下次你对这孩子再有什么动作被我发现，那么你就给我去轮回吧。”
三叉戟从手中掉落化为光点消失，女孩闭上双眼向前倒下。少年往前几步接住了倒下的女孩，他垂目看着女孩柔顺的黑发，臂弯一沉。嘴角微微扬起，意义不明的暗潮在他的眼中缓慢的流动：“有点意思呢，凪酱~”他伸手温柔地抚摸了一下女孩的头发，“你总是能让我感到那出乎意料的惊喜呢。”
“撒，就像解开礼盒的包装后又是一层呢，我真的很想知道，最里面的宝物……”他缓缓地弯起一个不含任何喜悦的弧度，“是糖果，还是毒药呢？”
“什么毒药？”凪睁开眼时就听见了少年呢喃着的一个词，她困惑地看着太宰治，对方眨了眨眼，而后笑起来，“没什么，不过凪酱~你变重了啊呀！”
他的脚背被女孩狠狠地踩住，绀野凪瞪他一眼：“太宰，你再说一句我就把你踹出去。”
太宰治乖巧地举手作投降状，眨巴着水润的眼瞳注视着女孩。绀野凪这次勉强把脚从他的脚背上挪开，朝着那边的兰堂走去。
她蹲下身，伸手戳了戳兰堂的身体：“你还活着吗？”凪往后稍稍退了一步，低头看着从他身下蔓延开的血迹，“啊，差点踩到了。”
太宰治走过来：“你会全部说出来的吧，兰堂先生。”
兰堂望着天花板，缓缓地开口讲述了八年前他肩负着任务潜入横滨又被队友背叛后失忆，加入黑手党然后再重新恢复记忆的事。
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努力地抬起头来看着中原中也：“中也君，你并不是荒霸吐，而是为了制作控制荒霸吐的容器被选中的人吧……”
“但是你之所以强大，不是因为你是荒神，而是一个人类。”
中原中也瞳孔微缩，他撇过脸去，声音低低的：“多谢……”
“不管你体内是什么，你已经是你了。”兰堂努力地仰起头部，“因为所有的人，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就那样的活着。”
“人要是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那么就不会活着了。”黑发女孩注视着他，“一款游戏看过攻略后就一点都不好玩了，多结局多支线，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打出属于自己的结局，那样才是一个合格的玩家。”
“而且，他不就是中原中也吗？”绀野凪歪了歪头，“至少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就是中原中也啊。”
“对吧太宰？”她看向少年，太宰治笑眯眯地回答，“对啊，刚认识的时候就是个小矮子呢。”
中原中也瞪了太宰治一眼，还是忍耐了体内的怒气，没有挥拳揍在太宰治的脸上。
“是啊……”兰堂笑了，夕阳的暖光照在他的身上，整个人都变得暖洋洋的，他眯起眼，视野越来越模糊，“好奇怪，我竟然一点都不冷了……”
他望着西沉的斜阳，慢慢地，永远的闭上了眼。中原中也低着头，最后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抬脚往外走。
“你要离开了吗？”绀野凪问他，中原中也停下脚步，背对着他们点了下头。
女孩歪了歪头，她转过身问太宰治：“唔，我们是不是要叫人把他埋了比较好，尸体放在这会腐烂的。”
“我已经给森医生发了消息，他说会派人过来收尸的。”太宰治伸展了一下双手，笑眯眯地看着绀野凪，“那么我们也回去吧，这会可没有那个小矮子打扰了。”
绀野凪点了点头，拉着太宰治往外走：“我还没吃饱，正好太宰陪我去买蛋糕吧。”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的很长，刚刚吃掉两个布丁的绀野凪吸着饮料，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等等，我记得森医生说这次没有危险的对吧？”
“是啊，被坑了呢~”太宰治依旧是一副笑盈盈的表情，“森先生真是太坏了。”
“话说，森医生是想把中原中也拉进来的吧？”绀野凪问道，“现在兰堂先生死了，他也回去了，损失可就是我们了诶。”
“我得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消息呢，凪酱~”太宰治挥了挥手上的手机，鸢色的眼瞳弯成新月状，“蚂蚁多了会咬死大象的呢。”
“哦，那你知不知道有的野兽还会吃掉自己孩子的呢。”绀野凪兴致缺缺地回答道，“比如狼，你指望它们懂得人类道德吗？”
“所以，明天凪酱陪我一起去嘛~”太宰治笑着说，“我们去海边如何？”
“唔，你想干嘛？”绀野凪盯着少年，皱眉，“直觉告诉我，和你出门最好远离大海，我可不会跳下海去救你，要自杀你自己一个人去。”
“诶？！明明说好会救我的，凪酱可不能出尔反尔。”
“我从没有答应你，人类擅长的得寸进尺，可别在我这用这个花招。”绀野凪平静地说道：“你要自杀，那么就别被我看见，或者你跑到森医生的办公室从他窗户那一跃而下，我倒是可以考虑远远地给你拍张照片。”
“没有任何一个游戏死了几个玩家就无法继续玩下去了。”绀野凪望着地平线上已经沉没的半个太阳，“追逐死亡和追逐生存根本没什么区别，反正人类两个都得不到。”
“太阳快完全沉没了，不过明天早上它还是会升起来，地球也在不停地转而转，人类在不断地聚集。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事情发生，没有人的地方，也很快会被人类占领。”
“先辈们把土地像蛋糕一样分配好了，那么要怎么样才能得到更多的蛋糕呢？”女孩笑了起来，“抢夺就会有冲突，冲突就会流血。太宰，你可以去看看历史书，抛开那些胜者为自己的修饰与夸大，世界改变时间之短，同时变化之大的时刻都是发生在战争之时。”
女孩嘴角的笑容愈发上扬：“玩游戏也有绝地反杀的，游戏和现实一样，每个人都是玩家，也都是棋子。”
少年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他的眸子牢牢地锁在了女孩的身上，眼中闪烁着自己也没有发觉到的，像是注视着一件罕见的珍宝的光芒。
女孩没有看到少年的眼神，她安静地望着最后一抹夕阳彻底被蔚蓝色的大海吞没，语调很轻，“人类强大吗？并不，他们没有锋利的爪子，也没有尖锐的喙，没有翱翔的翅膀，没有可以水下呼吸的腮，也没有厚实的皮毛。为什么现在是人类站在了生物链的顶端呢？”
“人类和别的生物对战很有意思，人类自己之间的对战也很有意思。每当你以为他们是沉眠的冰山时，火山就会毫无征兆的爆发。这就是战争啊，战争孕育的奇迹。”
她的嘴角弯起，踮脚转了一圈，正面看着太宰治：“太宰，你答应过我，会和我去津轻看雪的。”
“那么，你要出尔反尔吗？”她学着太宰治的方式反问回去，太宰治愣了一下，而后他开口道，“其实，黑手党的生活，稍微有一点期待了呢。”
“别太期待哦，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绀野凪提醒道，“玩游戏的话太在意胜利反而会错失很多别的结局，一无所有和全部拥有是等值的。”
“等值的啊……”少年垂着头，刘海挡住了他波澜变幻的眼瞳，他的声音很轻，轻到凪几乎听不清他究竟在说什么，“你真是可爱啊，凪酱~”
“什么？”绀野凪没有听清他后面的话，少年抬起头，一瞬间他眼里的波澜被尽数隐没在无尽的鸢色之中。
“嘛，我现在倒是对一件事蛮好奇的呢。”太宰治微笑着拉住了女孩的手腕，绀野凪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着他，“什么事？”
“凪酱~你还有多少能让我出乎意料的事情隐瞒着呢？”少年微微弯起嘴角，眼瞳深沉无光，“我在想，在完全没有解开前的期待感，究竟能够保持多久呢？”
“如果你希望的话，我送你一个俄罗斯套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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