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斯莉被老父亲牵着手。
暮色里的韦恩庄园像一栋寂静的古堡,一切都是华贵、庄严、冷色调的,甚至有些阴测测。
——别害怕。
肯的声音很轻,像幻觉飘散在风里。
他出现的很果断,但还是晚了。希斯莉努力抑制住打寒颤的冲动,但她的睫毛剧烈颤动着,呼吸忽然僵住。不好的情绪开始涌上来,她不想回忆任何细节,但那些黑暗和疼痛还是狠狠地捅穿了她脆弱的神经。
——希斯莉,闭上眼睛。
肯开始操控她的身体。陌生的力道接管了她的双腿,让她免于被布鲁斯发现异常。
好。希斯莉顺从的照做,像溺水的人抓住光明。她无意识的跟着老父亲的步调,布鲁斯的掌心干燥而温暖,他握着她的力道很紧,又不会让她觉得难受。
一。她在心里数数。
二。
老父亲的大手牢牢包住了她的,希斯莉睁开眼,她看见老父亲西装下厚厚的肌肉线条、刚毅的下巴、令人安心且信赖的太平洋宽肩。
三。
希斯莉重新开始呼吸。
——别害怕,这里是你的家。
肯深重的翻涌的情绪完全包裹住了希斯莉,她被狠狠抱了个满怀。
“我们到家了吗?”她喃喃问道。
布鲁斯以为他的小女儿在对他说话,所以他回答道,“是的。
在路灯的照耀下,希斯莉的眼睛几乎立刻就亮了起来;有那么一秒,布鲁斯甚至觉得自己看见了盈盈泪光。可等他再凝神细看,女孩子只是在快乐的笑着,她撒娇地摇了摇他的手臂,也没有鼻尖红红,看不出什么不妥。
他狐疑的收回了目光。
主宅里和希斯莉想象的一样冰冷华美,家具摆设都是古董,被人定期打理保养,但不怎么能看出人气,甚至不如酒店房间温暖明亮。
可是,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的希斯莉已经不是刚刚那个腿一软就要跌倒的希斯莉了,她适应的很好,和头发花白的老管家打过招呼,连杯热茶都没能喝到嘴,希斯莉先被老父亲乖乖拎去量体温。
三十八度九,在发烧。
希斯莉怀疑这是好长时间没出现的游戏又在进行智障bug,但是老父亲近在咫尺,她实在没办法做什么会惹麻烦上身的异常动作,只能乖乖坐在椅子上,让翻箱倒柜后的老父亲给她在额上啪嗒一声贴上冰贴。
女孩子额前的碎发被撩的乱蓬蓬的,硕大一块白色冰贴贴在上面,场面一度十分好笑。她好像想坐正,又忍不住往椅子下面滑,冰蓝色的眼睛睁大了,显得湿漉漉茫然然,看上去是只对自身状况很懵的小猫咪。
“困吗?”布鲁斯低声问她。
希斯莉就无声的点点头。
布鲁斯钢蓝色的眼睛看着她,寒冷的、压抑的酸楚在里面。等再眨一下眼,他已经收起了希斯莉不该看到的所有情绪,是手心温暖的可以牢牢握紧她的可靠老父亲。
“去看看你的房间吧,”布鲁斯说,“他们准备了礼物给你。”
“好耶。”
希斯莉开始烧得迷迷糊糊,好在冰贴物理降温的效果够用,让她不至于连平衡都把握不好。费力咽下喉咙里热剌剌的干涸,希斯莉乖顺的跟着布鲁斯往楼上走。她脚下踩着柔软的地毯,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布鲁斯领着她在一扇门前站定了。
“这一整片区域都是你的房间,这里没人住。”
他把钥匙主动放在希斯莉手里,示意她自己用这把质感厚重的银色钥匙开门。
希斯莉把钥匙插进锁孔,拧了一圈,抽出钥匙,再推开门。
房间门无声敞开,里面是跟韦恩大宅风格截然不同的陈设。天花板、墙壁被漆成阳光明媚的淡奶油黄,大大小小用来放东西的极简木方格里塞满了书、稀奇古怪的贵重装饰品和一些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品牌毛绒玩偶,上面则摆着五颜六色的艳丽插花,淡蓝色的沙质窗帘在主卧的飘窗边摇曳,卫生间、活动室和衣帽间的房间门关着,希斯莉只能看见那张超大型号的床,它软绵绵的,底色深灰和纯白,图案还是清新的植物图鉴,和淡奶油黄的墙壁相映成趣。
卧室本身就大到不可思议,而且很明显就能看出,没有糊弄人的一味粉红浮夸公主风,很明显有人用心装饰过。希斯莉跑来跑去,研究她的新窝,在此同时,布鲁斯一直充满耐心的等在原地。希斯莉又绕到床后去看,一大摞山一样高的礼物正被堆在那个小小的、有长毛地毯的角落。
“我喜欢这里!”她高兴的宣布到,快乐的冲到布鲁斯身边,紧紧抱了老父亲一下。
布鲁斯略感生涩的摸了摸她毛茸茸的漂亮小脑瓜,女孩子巡视完自己的领地,跑的发丝湿濡,仰着小脸看他,眼睛里是真心实意的欢喜。
没有蝙蝠崽这样对待过蝙蝠侠,所以蝙蝠侠在希斯莉面前也不复存在。
“你喜欢就好。”布鲁斯沉默片刻,告诉她。
兴奋劲过去之后,希斯莉开始犯困,女孩子把钥匙放到床头柜旁,窗外已经黑的什么都看不清了。布鲁斯走过去,关了窗,然后坐回到床边,拍了拍希斯莉被子里的瘦弱肩膀。
“睡吧。”他有点儿迟疑,还是老父亲的心占了上风,“睡吧,希斯莉,睡一觉就好了。”
直到希斯莉呼吸平稳,布鲁斯才退出了房间。
门在他身后关上,阿福已经在楼梯口等着了。
“韦恩老爷,希斯莉小小姐还好吗?她喜欢她房间的装修吗?”满头银发的管家问道。
“她喜欢。”布鲁斯只回答了第二个问题。他开始往楼下走,顺便解开一粒衬衫纽扣,但依旧觉得难以呼吸。
希斯莉好吗?她不好,她的身体差极了,她在飞机上一路就没醒,到了韦恩还是得睡觉,异常嗜睡,配合上这些无缘无故的发烧,是基因缺陷吗?还是时空乱流导致的后果?
布鲁斯甚至没办法往下深想。
至少不是今晚。
“夜深了,韦恩老爷。”阿福在他背后说。
“我知道。”
布鲁斯哑声说。
与此同时,在希斯莉坠入睡眠的那一刹那,梅菲斯特睁开眼睛。
她坐在大厦楼顶,红丝带在她的身体里漂浮、扭曲,像玫瑰破土而出。
夜晚才刚刚开始,这个狩猎的、狂欢的节日,她要尽她所能地掠夺,过于阴暗的东西,就让它彻彻底底消失吧;她会享受到天明。
“……我亲爱的,你要听到我的名字。”
梅菲斯特轻声道。
红裙在风中猎猎作响,月光下,梅菲斯特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着自己浅紫色的卷发。
她露出一双不像人类的眼眸。
玫瑰已经准备好杀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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