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看不见, 听觉和不安便被无限放大。
寒气从忽然变得赤裸的脚底向上攀爬,在黑暗彻底降临的那一刻,梅菲斯特心底深埋的恐惧也被猛然勾起,无数欲望丝带从她的身体里源源不断涌出, 近乎失控, 将周围的所有人都拢进“罩子”之中。
丝带们在“听”, 在“尝”, 它们是无数忠诚而灵敏的耳朵与鼻子, 在藤蔓上生长着,朝四面八方疯狂延展。
在这片静寂中,钢铁侠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却依旧干燥温暖, 指腹粗糙得令人安心。
“嘿, 别害怕, 别松开。”
似乎是感觉到了梅菲斯特不同寻常的僵硬,他的嗓音平静, 轻得像是一阵风,跑进她的耳廓中。
梅菲斯特微微点了点头, 感觉到钢铁侠的手劲又重了一些。
站在另一边的娜塔莎也顿了顿, 做出了更加进阶的选择。
黑暗之中,衣料声窸窸窣窣,她似乎单手摸索过新的服装一遍,最终找到了她需要的东西。
几十秒后,梅菲斯特感觉到,女特工的身体朝她倾来, 在她的腰间找了半圈, 将什么东西“啪嗒”一声扣了进去。
“”
无论是娜塔莎还是托尼所做出的举动, 都让梅菲斯特从可怕的回忆中暂时抽身, 给从刚刚起就快崩断的神经一丝喘息的机会。
玫瑰大美人停在原地,铺天盖地爆发而出的红丝带们却开始无声回缩。
除了两三根依旧漂浮在队伍边缘,作为探查的“器官”,其余的欲望丝带们则重新回到了梅菲斯特的身体之中。
“”
理智回归,梅菲斯特伸手摸了摸她腰间的那个玩意,发现是一节伸缩搭扣似的东西。
从娜塔莎那头出发,勾在玫瑰大美人的衣服上,相当简易的“防走丢”,挣开十分困难,但取下来相当轻易,只需要将勾子向上一抬,就可以脱离梅菲斯特。
“这一身应该是精神病院的病服。”
女特工忽然凑到梅菲斯特身边,急促耳语道,“赤脚、袍子、再加上拘束带和衣服之间的环扣。”
黑寡妇没有继续把话说下去,但梅菲斯特已经懂了她的意思。
一根红丝带代替了玫瑰大美人的手掌,在这身空荡的袍子上蹭了蹭,粗糙而被浆洗过的材质出现在红丝带的“反馈”中,确认了娜塔莎的猜测。
将这句话同样传递给钢铁侠和美国队长,梅菲斯特迅速动手,把彼此身上的钩子全部互相关联上,防止在特殊情况下出现分散的状况。
前方深不可测的黑暗里,新鲜的血腥味依旧若有若无地飘荡着,仿佛有可怕的恶鬼蹲在那里,静悄悄等待着他们的自投罗网。
回想着小时候闭上眼睛在路沿上走路的情形,披着玫瑰皮的希斯莉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心慢慢沉稳下去。
在梅菲斯特迈出第一步的同时,两条红丝带也在队伍边缘试探起来,同步探测着周边的环境。
和冰冷平面碰撞的触感不断反馈给玫瑰大美人,这里似乎是一条断裂在虚空中的走廊,瓷砖陈年失修,上面残留着惨烈的抓痕,缝隙之中更是被某种不明物质填满。
如果娜塔莎的猜测确凿无误,那么这里就是这些精神病人跑来放风的地方。
大脑飞速运转,将一楼走来的特征和地点刻入记忆,梅菲斯特谨慎地跨出下一步,赤着的脚尖忽然碰到了冰冷的金属。
那是一扇虚掩着的铁门。
“”
玫瑰大美人慢慢站定,让从中间望风的那根红丝带和她一起凑到铁门面前,轻轻一嗅。
若有若无的风从缝隙中钻出,裹挟着那股她从刚刚起就一直能闻到的、相当新鲜的血腥味,扑到梅菲斯特脸上。
“血的味道。”
美国队长在黑暗里轻声说。
梅菲斯特没有作声,而是调出“游戏”面板,顶着被光闪到的不适,稍稍看了一眼。
退出摁钮明显可用,在一片黑暗中闪着可靠的光芒。
作为游戏的主持,小丑的精神强度,关乎于超英们和梅菲斯特是否能退出游戏。
如果他此时还是阿卡姆疯人院里被关押的成年体小丑,那么梅菲斯特和超英们也将疲于奔命,一次又一次在深渊中挣扎,直到精神被搓磨成破碎的沙砾为止。
但磕坏了脑子还进了水、并莫名其妙产生了雏鸟情节的哭哭袖珍小丑,其精神强度和一只真正的鸟儿比起来,也没什么差别可言。
只要他哭到昏迷,梅菲斯特和超英们就可以轻轻松松脱离“游戏”。
把袖珍小丑交到希斯莉手里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梅菲斯特盯着相比往常过早出现的退出看了一会,从内心深处默默想。
“我们可以随时退出了。”
金发女郎的声音在压低后更加显得沙哑动人,史蒂夫同样调出自己的面板,确认了一下。
“今天这么早”
托尼的声音一下子变得轻快多了,“老天,我还以为我们必须在这里和精神病人大战三百回合。”
“我想进去看看。”
然而梅菲斯特的话打断了他的快乐之情。
“我也是。”出乎玫瑰大美人意料,娜塔莎投了同意一票,“男孩们,我们只是去探路,你们不想去可以不去。”
“娜特要去我就去。”
鹰眼简洁道。
“我我也可以去。”
班纳博士稍显虚弱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那个大家伙可不怕精神病人什么的,但他发飙的时候,你们要离担架床和输液架远一些,哈哈”
笑声中断,他似乎被娜塔莎踩了一脚。
“我不可能不去和我的队友并肩作战。”
史蒂夫的嗓音严肃又温和,任何人都不难听出他话语下潜藏着的真心。
“那就走吧还在等什么呢”
顿了顿,托尼没好气地嘀咕了一声,“一个一个说得都这么快,搞得好像我是独自跑走的胆小鬼一样。”
“没人会说你这个。”
美国队长拍了拍钢铁侠的肩膀,安抚他道。
整个过程中,梅菲斯特一直默默听着他们的对话,直到这一刻,她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微笑。
黑暗太深沉,以至于没人捕捉到玫瑰大美人难得一见的展颜。
这丝笑容也很快从她脸上消失,梅菲斯特定了定神,将手摁在铁门上,朝里推去。
无数欲望丝带们在这一刻狂涌进门缝,形成了一张牢不可破的护盾,仿佛延时摄影下刹那间绽开的赤红玫瑰。
下一秒,一声近在咫尺的高亢惨叫从人柔嫩的喉管中迸裂出来。
鲜血溅了梅菲斯特一脸,当血液顺着她的睫毛向下滴落时,梅菲斯特下意识舔了舔唇角,被其中甘美的恶毒气味冲了一个踉跄,感到了一种久违的熏然欲醉。
和小丑一样,甚至含有比小丑还要纯粹的疯狂。
梅菲斯特谢谢你,里世界jg
欲望丝带们则忠诚地反馈了刚刚发生的一切。
在门刚刚打开时,一具身体就狠狠撞入了欲望丝带们组成的护盾,并在同一时间,被欲望丝带切割得体无完肤。
鲜血四溅,自以为是捕食者的动物刹那间变为食物链的最底层,呜咽着夹起尾巴逃跑了。
“那是个什么玩意”
托尼离得最近,还没回过神,就先被喷了一脸热气腾腾的血。
腥臭和铁锈味熏得他几乎窒息,他干呕了一声,紧紧抓住美国队长的肩膀。
在黑暗中,欲望丝带们贪婪地追着他跑了一阵,将他身上的血统统吞噬后,才恋恋不舍地回归了梅菲斯特的身体。
收回欲望丝带后,梅菲斯特听着那边钢铁侠气若游丝的抱怨,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
“给你。”
黑暗之中,金发女郎的声音听上去永远冷淡镇定,托尼摸索着从她的手中接过东西,发现是一块柔软的布料。
“谢谢。”
他正要接过,金发女郎忽然轻轻摁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拿着那块布料,在他的脸上擦了几下。
托尼骤然呗摁住,拒绝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手帕丝滑柔软的面料就挨了上来。
他原本以为她肯定会擦不干净,但在被布料擦过时,脸上黏糊糊的血确实在一点一点消失不见,即使身上还糊着湿答答的血衣,但这总比一开始要好上太多。
“呃谢谢了。”
被人擦脸确实是件相当尴尬的事,但在这种状态下,托尼也没什么可挑的,只能含糊的道一声谢。
金发女郎收回了手帕,平静地“嗯”了一声。
梅菲斯特悄悄一舔
梅菲斯特开心到冒花花
血液仿佛甘美又辛辣的酒水,滑入她的喉咙,三根被她并拢在一起作为“手帕”的欲望丝带舔饱了鲜血,高高兴兴地分散起来,每一根丝带都做好了再度捕猎的准备,静等着下一只自大的猎物朝着这个方向撞。
这里似乎是一块更大的活动场所,梅菲斯特的红丝带可以触摸到两边搁置的绿植,还有靠墙摆放、破败不堪的一排椅子。
在刚刚的惨叫过后,这片区域忽然变得寂静下来,只剩下脚下黏腻的触感和浓重的血腥味那是刚刚踉跄逃走了的精神病人所留下的痕迹。
眼睛们或许在窥伺,但他们已经不再那样急迫而疯狂或者说,他们在估量着捕食的风险程度。
梅菲斯特纠结了很久,最终含泪抓住蠢蠢欲动的欲望丝带们,禁止它们去舔地砖。
有一根欲望丝带飘飘忽忽伸出,伸到角落里,捕捉到了空气中多出来的、血液流动的气味。
一张咖啡桌被固定在地上,而有人正静静站在上面,他紧贴着墙面,不停蠕动着嘴唇,像一只黑暗中的灰蛾。
当欲望丝带悄无声息准备缠绕上他的脖颈时,他忽然窃笑了一声,从桌子上嘻嘻哈哈地跳了下去,开始优雅而疯癫地垫着脚尖转圈,嘴里唱起歌来。
“然后她对牧师说,我死后会变成这样吗噢,是的噢,是的,牧师说道,你死后就会变成这样。”[1]
“娜特,这是什么歌”
精神病人歌喉嘶哑,还只重复其中的一段,“死”那个字眼被他咬得格外重,听得鹰眼一阵阵脊背发凉。
他一边感到牙疼,一边忍不住凑到娜塔莎旁边,低声问道。
“听上去像是一两百年前的东西。”
娜塔莎回答。
“老天爷。”
鹰眼短暂地吸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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