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克想过, 陌生人可能会因为他们带到某个陷阱中,或者将他们用机关困死,或者用这里迷宫一样的构造把他们绕晕。
他的钢铁之躯可以砸穿陷阱,也可以撕碎机关, 在能够飞行、可以用高温激光来破坏建筑的情况下, 人间之神并不惧怕这些把戏, 这也是他敢于只身跟着陌生人的原因。
但在克拉克的脑海中,代表着各种可能性的转盘几乎被坏结局瓜分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孤零零的百分之一是顺顺利利的好结局。
他只是没想到,命运的指针当真略过了其他所有, 单单停在了那百分之一上。
从迷宫一般的地下向更深处前行,陌生人站在走廊尽头,点了点原本空无一物的空气。
他的脸上一直挂着微笑,乌黑的眼睛里闪着迷人的光,态度也稍显余裕, 过于从容;如果不是因为他身上的烙印,克拉克甚至会以为他是实验室的主人。
在那间寝室前,陌生人凑过来的时候,人间之神已经从他的上臂部分感觉到了和人体不同的温度,证实了他身上烙印的真实性。
“让你身边的那个孩子下来吧。”
被克拉克思量着的主角转过头, 仿佛没有察觉到他防备的视线, 柔声说。
克拉克对此的回应是沉默。
人间之神五感敏锐, 陌生人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像一柄冰凉的钢刀,锋利、冷酷,仿佛在无时不刻观察着能够在超人伤处捅刀的机会。
等待的时间每分每秒都黏腻得仿佛沉入泥沼, 仿佛过了一世纪那么久, 沉闷的轰隆声终于从地底下缓缓升起, 连带着实验室的地面也开始颤抖起来。
“”
克拉克能感觉到,躲在披风另一端的克劳德微微攥紧了他的制服。
两扇十米高的黑色大门彻底出现在他们面前,上面刻着一层层痛苦挣扎的人类浮雕,仿佛地狱的入口,任何光线落在上面都会被完全吸收。
仅仅是这扇大门,实验室真正的气场就剥离开了那些雪白、空旷和冰冷的东西,变得真正邪恶起来。
由于陌生人一直在盯着他们看,克拉克无法掏出联络器,去看布鲁斯发来的回信。
盯着一处不起眼的、写着“ferno”的地方看了一小会,人间之神镇定地收回了目光。
将克拉克的表情尽收眼底,陌生人柔和地微笑起来,笑容里充满胜券在握的意味。
“我听说过一句话,通往地狱的道路,往往由美好的心愿和渴望铺就,”他的声音很轻、很慢,“你会这么认为吗,先生”
“我不这么想。”
克拉克强行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淡声回敬。
“为什么”
陌生人仿佛不经意间地轻轻询问。
他秀美的手掌摁上大门,将其向内推开,露出后面可怕的一片漆黑。
“”
克拉克被反问得一怔,随即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用伤害别人的方式去实现自认的善意,并不是在朝地狱铺路,而是自己走向地狱。”
“轰”地一声,大门合拢。
与此同时,陌生人乌黑的瞳孔似乎狼狈地紧缩了一下。
他的唇角向上一翘,露出森冷的牙齿,像狼即将进攻的神情但在克拉克看清之前,他已经转过头去,只剩下唇边的一抹微笑清晰可辨。
没有那让人浑身冰凉的目光,灯光照亮了陌生人半边充满古典美的俊美面容,深栗色的鬈发、深栗色的睫毛,仿佛端庄秀美的天使。
“这里就是你要找的中心。”
沐浴在暖光中,他若无其事地转换了话题。
而克拉克知道,他没有撒谎。
在刚刚那两扇大门背后,是高塔一样螺旋形上升的楼梯,它肉眼看上去毫无尽头,仿佛要从地底通往天穹。
和实验室简洁空旷的设计完全不同,这里看上去保留了相当古典的元素视觉。
死亡面具和长剑悬挂在墙上,看不出面目的雕像展开羽翼,冷冷地向下俯视,墙上到处都是和大门设计相同的浮雕,刻画出火焰中一个个表情扭曲、身体残缺的赤身人类,由于黄金比例的壁画构图,呈现出来的,是某种阴森、病态的美感。
“那个孩子还是不打算下来吗”
陌生人静静等待克拉克欣赏了一圈这里的装饰,才出声问道。
他的语气看似关心,实则却充满了让人无法忽视的压迫。
克拉克正要再次开口拒绝他,人类男同事却在背后轻轻拽了拽他的制服,示意他不要说话,自己则轻手轻脚从克拉克身后走了出来。
克拉克
克拉克
他瞳孔地震地望着自己的同事,后者脸的下半部分戴着一只巨大的口罩,上半部分则被一条手帕完全盖住,像极了被白纱遮住面孔的新娘,或者即将破壳的鸟宝宝的古怪造型,看上去比实验室里的怪物还要像怪物一点。
如果不用超级视线,不看心跳和站姿,克拉克很确定自己根本无法把这个鬼东西认出来。
人间之神先是为眼前这副默片喜剧强压笑意,随即才回过神来,敛去笑容,去看陌生人的脸色,确定他是否有被克劳德的这份尊容激怒。
克拉克陷入战术性沉默,“”
陌生人秀美的面容如同一张石膏面具,简直比生气时的布鲁斯还要难懂,他柔和地微笑着,朝包成奇怪模样的克劳德点了点头。
“所以,你们想在这里得到什么”
克拉克听见陌生人轻声问道。
那双乌黑的、闪着光的眼睛注视着克拉克,在陌生人背后的浮雕如同恶鬼,更加凸显出他秀美如同水仙花的容貌。
一阵莫名其妙的恍惚中,人间之神几乎又闻到了橙花馥郁的气息,他站在原地,有些不由自主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个实验室,它是为了什么而生的”
陌生人惬意地倚在一张木桌上克拉克目光下移,注意到桌角被雕刻成了独眼巨人的人头,后者无声而狰狞的吼叫着,痛楚栩栩如生。
“这里吗”对方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这残酷的装饰一样,微笑着,“我也不知道。没人知道这里的一切是怎么出现的,所以他们管这个叫做神的礼物。”
克拉克从他的话里听不出撒谎的痕迹。
“看着我。”陌生人轻声道,“告诉我,你还有其他的问题吗”
橙花香味更加浓郁起来。
克拉克感到了一股尖锐的头疼,像有人在他的大脑中刺了一针。
痛感很快变得柔和下去,像有人用湿海绵擦过了他的患处。
“它是为什么生的”
人间之神执着道。
恍惚中,他看见对面的陌生人似乎叹息了一声。
一盏蜡烛的烛光微微摇曳起来,随即千万盏蜡烛一起燃起,如同星星点点的火光,点亮了大半浸染了黑暗的高塔。
站在这些美丽的烛光中,那张如同天使的秀丽面孔垂下了睫毛。
“为了生而生,”克拉克听见一个声音回答着他,那声音几乎称得上是在他的脑中回荡了,“想要活下去的人们,遵循着神给予的预言,在危险的世界上,捕猎着他们能捕猎到的、周围的动物。”
“”
在超人开始变得混沌的脑中,有什么东西狠狠地扎了他一下。
像刀锋刺入柔软的血肉那样痛,这一下立即将克拉克从所有恍惚中唤醒,痛得他神志立即清明起来。
此时此刻,克拉克无比清醒地意识到,所谓的“想要活下去的人”大概就是实验室里曾经的科研人员,“捕猎他们能捕猎到的动物”指的则是那些无辜的小孩子。
但他依旧不太清楚“神的预言”是什么意思。
超人所看不到的地方,一根黑鸦的羽毛缓缓化成烟雾,消散在虚空中。
亚巴顿忽然抬头
面容英俊的恶魔从熟睡的希斯莉身旁挪开,这才轻轻皱了下眉。
血液从他的手心中滴滴答答落下,却没有在任何家具织物上留下痕迹。
那是什么
加布里埃尔无声拍拍他的胳膊,将问题无声传导过去。
“几个月以前,我在超人身上放了一点有趣的小东西。”亚巴顿低声说,“在他失去神志的时候,会被狠狠扎上一下,从灵魂上的那种,而且是无限使用希望这个东西有用吧。”
灯光下,地狱的君主面色苍白,眉目温和,仿佛丝毫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狠绝的话。
加布里埃尔打了个哈欠,用翅膀将肯和自己盖住,把“如果对方的精神迷惑技能是持续性的超人要怎么办”这句话默默咽了回去。
亚巴顿俯过身,将手伸到梅菲斯特旁边,后者揽着希斯莉,美艳的面容贴着一张洋娃娃般精美的脸脸,仍在熟睡,红丝带们却兜兜转转从她的后背“长”了出来,不断摇晃着,像夜晚被风吹过的玫瑰树丛。
亚巴顿把手递过去,红丝带们也不介意这是被诅咒过的血液,依旧吧嗒吧嗒吃得很开心。
亚巴顿能有什么坏心思呢jg
克拉克
他好像刚刚被人用装氪石的大卡车碾过脑袋,痛的地方感觉丝毫没有减轻,反而时时刻刻变得更加疼痛。
但借助着这股莫名其妙的疼痛,幻觉同样从人间之神的眼前烟消云散。
高塔里根本没有什么蜡烛,只有前方的陌生人手中捧着的那一盏。
而克劳德正在不断试图通过掐他,使克拉克感到清醒,然而人类的力量对于氪星人来说是杯水车薪,于是人类男同事的心跳声充满了“恐惧”。
超人在头痛欲裂中清楚的意识到,他又被什么东西催眠了。
“”
即使愤怒和后怕已经开始在心中蒸腾,人间之神依旧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睛,假装自己依旧深陷对方的控制中。
克拉克故意含糊不清地问。
“那,为什么这里会被废弃”
“因为有一天,一个美丽的宝物出现在所有人面前,它太美妙了,甚至让神的预言黯然失色。以至于失去它的时候”
陌生人说到这里,就没有继续讲下去了。
他的声音回荡在高塔里,充满让人无法抵抗的诱惑力,像一阵柔和的风。
“我还有一个问题。”
克拉克低声说。
“什么问题”陌生人微笑的面容依旧像贵公子一样秀美,“回答吧,你身后的那个孩子还够你的最后一个问题。”
“你是克里希纳博士吗”
人间之神彻底抬起头来,目光清醒而阴郁,看着对面陌生人所在的方向。
微笑如同清晨的烟雾,从那张贵公子般秀美的脸上消失了。
“你说什么”
在克劳德惊恐万状的目光中,年轻的博士轻声问。
烛火摇曳了两下,终于遁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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