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天边隐隐的雷声, 暴雨倾盆而下。
蝙蝠洞里,空气冷得近乎凝滞。
布鲁斯的手上已经缠了雪白的一圈绷带,之前召唤恶魔时的伤口被阿尔弗雷德妥善处理过。
除了召唤时所需要的血液,心神不宁的恶魔没有向他索要任何东西, 就匆匆离开了。
接下来要怎么做
蝙蝠侠尽可能冷静地想。
这一次和十五年前是如此相似, 但与十五年前不同, 他得到了更多的讯息。
十五年前的布鲁斯韦恩是一个绝望的父亲, 甚至连他的敌人都无从看见,仿佛在茫茫雪夜寻找一个早就被覆盖了的脚印。
十五年后,布鲁斯终于抓到了幕后凶手的蛛丝马迹。
超人的消息还在透过联络器不断发来, 布鲁斯只需要扫一眼他发来的图片, 就可以得出和人间之神相差无底的结论。
当新一张照片发来时,蝙蝠侠微微怔了一怔。
身体快过理智,在意识到之前, 他已经将照片放大,仔细观察着那个蝴蝶结发卡。
“”
蝴蝶结的颜色已经有些旧了,小小的复古蓝, 躺在超人的手心里, 像一片干枯、破碎的花瓣。
在这张照片后, 克拉克同样发了一段消息过来。
在一个婴孩雕塑里找到的,它被命名为完美恩赐,b,我觉得这有可能指的是001。s
蝙蝠侠的指尖悬停在投影上, 僵住了。
与此同时, 蝙蝠洞外的闪电带着可怕的雷声重重劈下。
有一瞬间, 布鲁斯的脸色变得无比苍白僵冷, 仿佛他刚刚死去了一次。他无声地吸了一口气, 再也不能忍耐般低下头去,将脸埋在手掌里。
黯淡的蝴蝶结逐渐和开始模糊的记忆重合,直到一个画面挣脱那些灰色的迷雾,带着鲜明的色彩和温度,径直冲向布鲁斯。
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跌跌撞撞地奔向布鲁斯,一把抱住他的小腿,死也不肯撒手了,笑声清脆甜美得如同银铃。
小孩子比成年人稍高的体温和特有的香味一起透过薄薄的西装裤,在布鲁斯低下头想要抱她起来时,他才注意到,她抱着他的手臂是那么紧,连头上心爱的小蝴蝶结发卡都撞歪了,即使那个发卡是她自己珍爱地挑选后布鲁斯买给她的。
正是在那个瞬间,布鲁斯才真正意识到,这个孩子究竟有多么依恋、需要着他,好像她的父亲就是她的全世界。
而在那一件事情发生之前,他明明愿意用他有的一切庇护她一生。
“叮”地一声,有人进入了蝙蝠洞。
“布鲁斯,我很抱歉,我”迪克缓步走近,谨慎地停在布鲁斯的椅子附近,“是我没有在注意周围的异常,我就在附近我早应该察觉到的。”
蝙蝠侠坐在椅子上,没有转过身。
布鲁斯沉默片刻,再开口时,他偏过头去,让迪克无法看到他的脸。
“不。”
他低声说,“这不是任何人的错。”
在布鲁斯开口时,大蓝鸟就已经惊异地抬起头来。
在他的记忆中,迪克也仅仅听过几次这样的嗓音布鲁斯的情绪是克制的,可它同时听上去是那么绝望、嘶哑,像一只精疲力竭的困兽。
“听上去你好像比我们都知道些什么。”
大蓝鸟顿了顿,有些迷惑地眯起眼睛。
“希斯莉的事情,我不想任何人参与,”布鲁斯说,“但有一件事情,如果你愿意去做的话”
“是什么”
迪克沉下脸,顾不上和蝙蝠侠在这种时刻计较“家庭教育”这种永远讨论不明白的事,直截了当地问到。
“几个星期前,那个女人把一块芯片交给了别人。”蝙蝠侠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到迪克面前,平静道,“我需要你,把那块芯片带回来。”
“小翅膀”
离家几月刚被红罗宾科普完的大蓝鸟立即反应过来,“你是说你让我”
蝙蝠侠有些阴郁地凝视着他。
“没问题。”
沐浴在这种眼神里,迪克下意识答道。
在红丝带和小丑一起从哥谭市神秘失踪后,不管她给了杰森什么那样东西,蝙蝠侠必须拿到手。
尤其在那个女人确实知道些什么的情况下。
如果没有她的芯片,那么超人无论如何也无法从那个错乱的时空联系上蝙蝠侠。
玫瑰香气依旧近在咫尺,梅菲斯特的红色唇瓣在布鲁斯眼前一张一合,做着那几个时常让他从噩梦中惊醒的口型。
“小心有鬼。”
布鲁斯疲倦地闭上眼睛。
亚巴顿说他那边的事情开始出现苗头了,他赶不回来。
肯的意识像平静的夜风,冰冷地传递给其余两只仍在愤怒之中的希斯莉,帮助他们有效降温。
此时此刻,三只希斯莉都挤在提灯的光晕中,站在韦恩大宅的屋顶上。
希斯莉的卧房现在已经完全朝其他人敞开,那里不是一个谈话的好地方,而披着马甲的希斯莉都不惧冷热,即使站在雨中谈话也没有关系。
我负责去联系叔叔和优格尔他们。
肯提议道。
“我去找最后那个实验室,那个狗杂种别想多碰她一个手指。”
加布里埃尔雪泊似的长发被雨水打湿,贴在脸颊上,愈发显出一种雌雄莫辨的圣洁,他没有用圣灵之翅烘干,蓝紫色的眼眸冰冷地望着韦恩庄园上空的黑雾。
不要忘了你为什么之前没有去找。你和我们不同,你要克制自己身上可以轻而易举毁灭地球的力量。
高大的金发男人抬起手,平静地摸了摸大天使美丽得让人眩晕的脸。
“”
加布里埃尔漠然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忽然嘴角一撇,做出了个有些委屈的表情,在另一只自己的手心上小狗似的蹭了蹭脸。
“我知道了。”大天使低声说。
“小丑呢”
梅菲斯特忽然问。
紫发女人身上的晚礼服已经被狂涌而出的欲望丝带们扯出好几个口子,再被雨淋得透湿,看上去更加像暴雨夜会出没的美艳幽灵。
她这话问得莫名,大天使和肯都下意识看了眼希斯莉卧房的方向。
透过打开的窗户,玫瑰大美人蜘蛛般悄无声息地爬进了卧房,环视一周,大步走向抽屉。
小仙子依旧藏在只有希斯莉们才找得到的地方,无精打采地吮着蜜糖水。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个哭唧唧、黏糊糊、满头绿发的小丑团子消失得一干二净,无论是梅菲斯特还是加布里埃尔,都没感受到他血液中特有的恶毒气息。
“他会不会”
梅菲斯特的瞳孔忽然紧缩一瞬。
紫发的美艳女人僵硬地定在原地,红唇紧抿,停止了翻找的动作,慢慢转头去看同样反应过来的大天使和肯。
里世界来过这里,他们当然不会放过这个疯疯癫癫的最大毒瘤不用。
对于里世界来说,小丑就是最好的,最棒的热场工具,也是最省钱的助兴节目。
而且时间恐怕不会太晚,如果里世界真的想搅浑目前的所有局面,可能在下一秒,小丑就会重新出现在哥谭的电视台,带着一堆和炸弹捆绑着的受害人,宣布自己要和蝙蝠玩一场“小游戏”。
“我去处理这件事。”
梅菲斯特当机立断道,“你们两个去解决你们该解决的。”
大天使深深看了她一眼,忽然展开手臂。
“过来。”
对着另外两只自己,加布里埃尔轻声说。
柔软的翅膀小心翼翼地将杀人鬼和红丝带拥入其中,三只希斯莉在暴雨中挨挨挤挤地抱成一团,从彼此身上汲取到了一点温暖。
“好了,我得走了”梅菲斯特最先从毛绒绒的拥抱中回归理智,挣脱出来,“我们晚上再见。”
玫瑰大美人脱离了提灯的光照范围,开始高速奔跑起来。她跃下屋顶、穿过草径、翻出围墙,最后狂奔到大门前,才沉默地停止了脚步。
韦恩庄园大门外的摄像头立即对准了她,梅菲斯特看见了那些隐藏的红点,却不为所动地停在原地。
欲望丝带同步程度40
闪电劈下,惨白的光芒在那一刹那间照亮了庄园外的世界。
蝙蝠洞中,布鲁斯被警报声惊动,迅速来到监视器前。
蝙蝠侠陷入了震惊的沉默,“”
外面暴雨滂沱,一个高挑的女人呆呆立在韦恩庄园的大门前,仿佛一座寂静的雕像。
她的衣裙被几度撕坏,也被大雨淋得透湿,路灯微弱的光芒洒下,如同被雨水打湿的大理石艺术品,长发一缕缕黏在雪白的肌肤上,像深紫色的海藻在礁岩上攀附。
但只要向上和她的眼睛对视,任何人都会本能地后退一步。
那双和人类没有丝毫相似之处的眼睛无规律地转动着,像毒蛇毫无感情地估量着猎物。
许久没有出现在哥谭的红丝带,看上去已经完全陷入疯狂与迷乱交加的情绪里,是所有野兽中最危险的一种,足够在一个晚上屠尽大半个哥谭。
假如任何有理智的人,都不会想去招惹她在这种时刻,和陷入疯狂的野兽对峙,是最不应该的一件事。
“她想要什么,阿尔弗雷德”
布鲁斯低低吸了口气,阴郁地问。
“在她把这栋庄园拆了之前,我会过去询问她的来意的,布鲁斯老爷。”
银发老管家眯起眼睛,盯着监控里一动不动的女人看了几秒钟,这才端着盛有热毛巾的银盘子,径直来到前厅。
暴雨的气息倾泻进来,阿尔弗雷德举着黑伞,脚步稳健地走到大门前。
离得近了,红丝带身上的压迫感变得更加强烈,阿尔弗雷德甚至能从她的身上闻到一股幻觉般的血腥味。
银发老管家有合理的理由相信,哥谭还没人看见过她这么狼狈的出场扮相。
“梅菲斯特小姐,如果你想要一块毛巾的话,我会很高兴给你,但这并不是个合适的拜访时间”阿尔弗雷德望着这个满身狼狈的女人,一眨眼间,将惊讶藏回心中,试图用尽可能用平淡的语气拒绝她。
“让我进去。”
梅菲斯特打断了他的话。
在银发老管家的视线中,这头野兽的眼睛里燃烧着毁天灭地的火光,足够焚尽任何阻挡着她的东西。
她看上去离彻底疯狂也只有一线之遥。
在和她对视的那一瞬间,阿尔弗雷德忽然察觉到了这份疯狂的来源。
“她在哪里”
果不其然,这头野兽一字一顿地低声问。
“实验室为什么会找到我”
穿过实验室的大门,希斯莉有些抵触地垂下眼睛,微微打了个寒颤,轻声问。
“你没必要害怕,这里和其他的地方都不一样,那些都是树脂模型。”
克里希纳博士注意到了她的抗拒,他微笑着抬起一只手,不容她拒绝地掰过希斯莉的脸,转向离她最近的那个模型。
可那些展示品,都源于每个实验室里早已死去的实验品。
灯光下,树脂模型空洞的眼眶和希斯莉对视着,露出背后蓝蓝紫紫的神经系统。
希斯莉忍不住微微闭上眼睛,打了一个寒颤。
“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吗”
她尽可能平静地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
“因为命运的两端是定向的,001。”
克里希纳博士富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希斯莉颤抖的眼帘,放开了对她的钳制,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他的指印残留在希斯莉的下颚上,就像雪地中的红梅一样分明,只不过转瞬之间,年轻的博士又恢复了柔和无害的表情。
“可是”
希斯莉下意识辩解道。
“那是另一个问题了,001。”克里希纳凝视着她残留着惊恐的漂亮面孔,轻轻说道,“你知道的,一个问题才能换一个问题。”
“”
希斯莉只能咽回口中的话。
“如果你没有把我带回来,我这个时候应该在和我的家人们一起过圣诞节。”
想了想,她很小声地说。
博士的脚步果然停了下来。
他似乎格外热衷于在她经历过的一切里抽丝剥茧,找出会重重击痛她的一切而他也确实擅长于此。
“继续说下去,”克里希纳柔声说,“圣诞节是什么样的你说不定能换到自己喜欢的答案。”
“今年圣诞节,我本来应该收到人生一棵圣诞树。”
希斯莉盯着脚下的白色地板,垂下眼帘,遮住眼眸中的真实情绪,“我喜欢的哥哥们全部在家,父亲也是,我想和他们一起看一部电影。”
在她头顶,克里希纳博士温柔地轻笑一声,像是在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我想试着做做太妃糖,我想和我的哥哥们打一场雪仗,我还想”
在他的目光中,黑发蓝眼的女孩子抬起脸来,无意识地和他对视了一秒。
她眼中泛着盈盈泪光,仿佛夏夜里的雾气遮住了海浪,也像熠熠生辉的冰蓝色宝石。
“我本来想好了很多事情,但你毁了我的一切。”
克里希纳听见她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
没人能不在这双含泪的眼睛下动容,但年轻的博士脸上微笑不变,眼神显得有些漠然。
“那么,001,你知道你在和一手促成这一切发生的人欢度节日吗”
像问“今天天气是否很好一样”,克里希纳神色淡淡地问。
来了。
希斯莉的呼吸不明显地一顿,她盯着博士的脸,恰到好处地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你想说什么”
“你的哥哥啊。”年轻的博士微笑起来,他的声音柔滑无比,却带着巨大的恶意,“你难道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会这么快地定位到你”
希斯莉的内心毫无波动,“”
你说吧我在听jg
迪克身上的味道她从几个月前就闻得到,自然早就意识到了他的不对,面对克里希纳博士显而易见的恶意,她只是想象了一下心碎的感觉,随即在面上露出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
“你在骗我。”
女孩子微微抽泣了一声,眼圈和鼻尖都可怜地红了起来,像一尊被搽上生动颜色的瓷娃娃。
“我甚至没在主动寻找你,是他带着我发现你的。”
克里希纳温柔地叹了一口气,他乌黑的眼眸凝视着希斯莉,仿佛在看一个满口天真胡言的孩子。
“你的哥哥你以为他为什么会直接发现你因为他从那个时候就熟悉了你的味道,就像飞蛾被亮光吸引一样,他会自然而然地注意到你的存在,001。”
希斯莉瞳孔地震jg
博士冰冷的指尖轻轻触碰上希斯莉颤抖的睫毛,挑起上面细小的泪珠。
“你对他做了什么”
被他的动作完全压制,希斯莉完全僵硬地站在原地,很小声的问。
“你在鱼塘里洒过鱼食吗”克里希纳微笑着问,“最好的小鱼可以得到香甜的鱼食,小鱼不会问鱼食的来源,只会吃机缘巧合飘到嘴边的食物,我们就是这样对待那个世界的而由你制造出的一切,则是他们争抢的诱饵。”
“为什么”
博士的指腹上接住了一颗滚烫的泪珠。
希斯莉仰起脸来,她脸上的神色是那样生动而绝望,“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了我的人能够存在于更好的世界里,001。”
克里希纳端详着她,平静地回答。
“但那是不对的”
希斯莉泪眼朦胧地注视着他秀美的脸庞。
“也许吧。”
年轻的博士慢慢地说,他的语调有些怪异的感伤,“但,没有人能够违抗命运,就像你的哥哥从别人那里拿到了新婚糖果、或者试吃到了什么,就此咬了一口甜美的鱼饵,从而发现了你”
“他会有事吗”
希斯莉坚持问道。
这个问题似乎终于引起了克里希纳的警觉,那种奇怪的氛围消失了,他重新藏回完美的假面当中。
“当然不会。”
年轻的博士放开希斯莉,后退了一步,冷淡地回答道,“以他吃到的剂量,他只会莫名地喜欢你,或许你已经感觉到了。”
希斯莉默默回想了一下大蓝鸟那天为了逗她开心的抛高高行为。
她没有说话,但一直端详着她的克里希纳还是看出了答案。
微笑从他那张充满古典美的无害面容上消失了几秒钟,显得十分吓人。
“好了,我想我们聊得已经够多了,”一片死寂中,克里希纳博士安静地说,“你似乎从没有这样健谈过,001,但那些都不重要。”
“”
希斯莉忽然从这种语气里预感到了什么,她恐惧地睁大眼睛,抿紧双唇。
克里希纳博士的手轻轻攥紧了她的腕骨,将希斯莉拖过房间拐角,来到他真正的目的地前。
一个巨大的机器出现在希斯莉眼前,孤零零的座椅已经弹出,随时准备将任何躺在上面的东西送入舱门之中。
“躺上去。”
站在这个巨大的机器旁,克里希纳博士用一种不容拒绝的腔调柔声说。
“游戏的第一关就要开始了,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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