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烽尘 1

    心魔那平静无波的神情,终于再也维持不住, 轻轻一碰, 便尽数离析涣散。

    她声音颤着, 濒临崩溃:“知桃,不要再这样对我好了,我会越来越贪心的。”

    夏知桃认得那副神情, 心中一紧,不分由说地拽住她手腕,惊慌失措道:“你想干什么?”

    “你不知道, 那个女人布下了阵法,但我才是支撑幻境的那个人。”心魔低声道, “都是我的错, 我不能再困着你了。”

    攒紧的五指蓦然松开,兽首面具自指尖滑落,急速向下坠着, 落入悬崖下的一片孤寂黑暗中。

    “……我不会再碍事了。”

    她抬手去碰那朵小小的钿花,指尖掠过层叠花瓣, 眉眼间忽然扬起一个细小弧度, 笑意温柔。

    克制着,收敛着,似自夜空绽开的灿烂烟火,热烈欢悦到了极致后,便被烧灼成了苍白的灰,再难以腾起生气。

    “给我一点时间, 我送你们离开这里,带你们离开这个幻境。”

    。

    “唔……”

    意识逐渐清醒,而她首先感受到的,便是一阵剧烈的头疼感。

    秦之勉力睁开眼睛,眼前却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她下意识地想站起身来,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手腕被绳索牢牢地固定,面上蒙着道一指宽的黑绫,遮拦着所有视线。

    昏昏沉沉之间,似乎有人伸出手,轻轻地触着自己的面庞。

    那人动作极尽温柔,冰冷指腹抚过眉梢、眼角、鼻梁、唇畔,一尺一寸,每个角落都不愿意放过。

    秦之猛地偏开头。

    见她如此抗拒,那人似乎一下子顿住了,缓缓收回手,没有再继续触碰。

    秦之闭了闭眼睛,脑子依旧混混沌沌,记忆模糊不清,只能依稀捕捉到些零碎的画面。

    自己与正罗衣正商议事项,房间之中乍然蔓起浓厚黑雾,“咔嗒”一声细响,锋寒刀刃将门栓平滑割开,有人踱步而入,对着自己笑了笑——

    秦之咬着牙,低声道:“秦疏?!”

    面前那人轻声笑着,温柔道:“姐姐,我还以为,你会不愿意喊我名字。”

    秦之用力挣扎着,试图运起灵力,可身子竟然空空荡荡的,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灵力流动。

    ……怎、怎么回事?!

    秦疏声音在耳畔响起,极轻极缓,咬着股柔韧的眷意:“姐姐,你想离开么?”

    她轻笑道:“我命教主卸去了你的灵根,姐姐现在不过只是个麻绳都能困住的,再普通不过的凡人罢了。”

    秦之陡生一股无力感,仰起头,隔着蒙眼黑绫,声音微有疲惫:“你究竟想如何?”

    “我究竟想怎样?”秦疏抚着她脖颈,漫不经心道,“这全看姐姐是否配合了。”

    秦之被蒙着眼睛,看不到对方的神情,只能从对方故作平淡的声音中,揣摩出一丝情况来。

    ……当年那事,秦疏应该不知道。

    杀阵乃是白鹤堂大忌,而少堂主涉猎杀阵,更是一件关乎与宗堂传承、族人脸面的大事。所以,他们将事情的原本面貌掩盖下来,另外寻了由头,以“偷窃”之名将自己逐出家门。

    而秦疏当时不过还是个不记事的小孩子,又是下一任少堂主的人选,自然也被蒙在鼓后。

    秦之思忖半晌,坦然道:“小时候那件事我不会抵赖,确实是因我心生嫉妒,害怕你威胁到少堂主地位,才私自盗走了阵法图。“

    ”这么多年来,我都亏欠于你。”秦之叹口气,“但既然我被逐出家门,也该……”

    谁知道,听了这句话后,秦疏神色却冷了几分:“姐姐,你还是没明白么。”

    秦之不由得愣了愣,而接下来秦疏一字一句所说的话,更是让她面色霎时苍白:”我一直在乎的,根本就不是那张阵法图。“

    “姐姐若是喜欢,只要开口说一句,哪怕是几百张,几千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秦疏伸手揽过秦之脖颈,将她死死抱入怀中,贴着对方苍白的耳廓,叹声说道:“只要,你别离开我。”

    ……什么,她在说什么?

    秦之错愕不已,鼓膜嗡嗡作响,脑子中只剩下对方所说的一字一句,面色愈发苍白,再没了一分血色。

    蒙眼黑绫被小心取下,秦之刚恢复视线,便见到一张与自己有五分相似,浅淡笑着的苍白面孔。

    ”姐姐。“

    那人轻声唤着,如同魔咒。

    黑绫一圈圈绕过脖颈,紧密贴合着肌肤皮肉,似锁链般困着鼓动脉搏,叫人心中一阵惶恐不安。

    秦疏拽着黑绫一角,轻声道:“不过,姐姐也是身不由己,心里其实不愿意抛下我的,对不对?”

    “秦疏,事情不必如此,”秦之艰涩道,“我可以让正罗衣去与崖山说……”

    “姐姐,你还是一点都没变。”

    秦疏伸手搭上秦之眉眼,指腹轻轻摩挲着那泛红眼角,浅色眼眸细细描摹着面容,声音十足的懒慢。

    她道:“我们的好父亲,与这该死的宗堂,借着这件小事将你逐出家门。什么少堂主须得光明磊落,不得有任何污点——”

    “都不过是借口罢了。”秦疏笑道,“他们该死。”

    就算同父异母,秦之,秦疏,她们却是一个姓,身体中流着同种血脉的亲人。

    秦之当年一时冲动背下了罪名,只是想要保护自己的幼妹罢了,怎么可能想到竟会变成如此情况。

    秦疏望着对方惊愕神情,声音却并无过多起伏:“我知道,但白鹤堂与其被人灭门,还不如亡在自己族人手里更好些,不是么?”

    她在秦之身旁坐下,伸手拨了拨烛火灯芯,轻缓道:“就算我不去做,白鹤堂也完了,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秦之死死绷着不吭声,秦疏也毫不在乎,只待幻境之中,天色逐渐蒙蒙亮起,边界绽出几缕浅淡光束。

    桌上的烛火摇曳不止,”哧“一声细响,犹自熄灭。

    “怎么回事?”秦疏快步冲到窗沿旁,将其猛然打开。

    远处天际不复延展,蔓开无数条黑色缝隙,似蛛网般层叠扩散。

    起初进展缓慢,而越接近岐陵顶峰,崩塌速度也越来越快。

    蔚蓝天空被黑暗割裂,无声无息间离析涣散,以边界开始逐渐崩塌,碎片纷涌坠落,消弭虚空之中。

    “又是她。”秦疏声音冷淡,“还真是命大,次次都能死里逃生,如今竟然还能动摇那人心魔,倒是我掉以轻心了。“

    眼看幻境逐渐崩塌,秦疏神色却并无过多变化,伸手拽起黑绫,强迫着秦之看着自己,眉眼弯了下:“别担心,此事未毕。”

    “一旦幻境崩塌事情败露,自会有人前来接手,将白鹤堂存在抹除。而张狂已是弃子,我只需将她交由那人便可。”

    她声音漫不经心,收起桌上摆着的笔墨宣纸,指腹轻轻摩挲着秦之眼角,莞尔道:

    “姐姐,我们走吧。”

    。

    黑暗铺天盖地而至,眨眼间便将整个幻境吞食入腹,眼瞳中似是涌入了雾,将视线尽数于后。

    似是踏过悬崖边界,整个人乍然间落空,凛冽风声掠过耳际,层叠冷雾穿过眉眼,而后呼吸猛然一滞,身子撞在了粗粝地面之上。

    “咳,咳咳——”

    夏知桃猝然睁开眼睛,胸腔一阵闷塞,断断续续咳了好几声,才缓过神来。

    眼前景象陌生又熟悉,深墨潭水无波无澜,潭面上白雾弥漫,卷着湿冷水汽,顺着衣袖涌入脉搏之中,让脊背一阵阵发寒。

    她四处张望着,自己不远处躺着紧闭眼帘的锦漓,而在稍远的潭水边缘处,还有刚刚醒来,神色茫然的正罗衣。

    他们这是走出幻境了?!

    夏知桃又惊又喜,连忙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来,伸手去推锦漓:“锦漓,锦漓!!”

    她摇了好一会,锦漓才悠悠转醒来,睁眼一看冷冷清清的无相潭洞窟,哀嚎一声:“我的小推车呢,我辛辛苦苦坑到的钱呢,怎么全没了??”

    夏知桃:“…………”

    锦漓挣扎着爬起身子来,抱着夏知桃胳膊开始哭:“太过分了呜呜呜,我的感情受到了欺骗。”

    看她中气十足,嗓音嘹亮,嗷这么大声,看来是没事了,害自己白白担心一场。

    夏知桃一脸冷漠:“你继续哭吧,我可先走了。”

    锦漓吸吸鼻子,眼泪一收,迅速跟上了夏知桃的脚步。两人与正罗衣汇合,对方急忙确认了一下两个姑娘们相安无事,这才放下心来。

    “此地不宜久留,你们跟着我折返回去带上两位师兄,”正罗衣凝神道,“必须尽快离开白鹤堂,回崖山禀报事项。”

    锦漓“喔”了声,夏知桃却有些心神不宁,小心翼翼道:“师尊,我有些事情放不下,可能要与您分道走——之后再汇合,可以么?”

    “你要折回去找张狂?”

    正罗衣蹙起眉头:“师尊知道你心悸,但教主她应当不会有事,你跟着我更好些。”

    夏知桃被一语道破心思,心虚地拢着五指,小声道:“可是……”

    她想说个理由出来,结果想了半天,张狂人家一个接近化神期的大能,又是坐拥岐陵群峰的魔教教主,好像怎么也轮不到自己一个金丹修士去忧心。

    夏知桃有些语塞,锦漓拍拍她肩膀,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开口就砸了道惊雷。

    只听她声情并茂,娓娓道来:“师尊啊,师妹与教主珠联璧合,伉俪情深,您要若执意将她俩拆散,可不就成了个棒打鸳鸯的狠心人么?”

    正罗衣:“……”

    夏知桃:“……你再乱用成语,小心我把你直接踹无相潭里去。”

    锦漓语重心长道:“师妹啊,我文学讲课也是睡过去的,能说出这么文绉绉的话你可得表扬我才是。”

    她冲身旁的小红鱼挤挤眼神,小红鱼便悠哉悠哉地游到夏知桃身旁,吐了一串泡泡。

    “小红借你,你去找教主呗,”锦漓一边把正罗衣推走,一边嚷嚷道,“之后在那什么,白鹤主堂前见面啊!”

    正罗衣拗不过她们,摩挲着眉梢,给夏知桃塞了一把保命符咒,才被锦漓连拖带拽地弄走了。

    夏知桃跟着小红鱼,走向两人的相反位置,顺着来时的小径,回到了密室之中。

    堆积书目稍有移动,摆在桌上吓人的张斓面具也不见了,夏知桃在角落摸到一个小小开关,用力一掰,石门便“轰隆”打开。

    谁知道,人还未走出石门,一股刺鼻浓烟便扑面而至,裹挟着焦焰气息,让她向后踉跄退了一步。

    “走水了,走水了——!”

    杂乱响音涌入耳廓,脚步声错综而至,伴随着尖叫、嘶吼、呼喊,无数声音密密麻麻地遍布长廊,重锤般砸在心头。

    “少堂主人呢,找到了没有?”

    “怎么回事,外围阵法彻底失控了?!”

    夏知桃探出半个头,身旁跑过许多白鹤侍卫,神色皆是惶恐不安,匆匆忙忙地向着淡竹室方向赶去。

    她不小心撞上了其中几人,但情况似乎更加可怖,侍卫们分明认出她是崖山之人,却无心顾及,瞥了一眼便匆匆离开。

    ——白鹤堂出什么事了?

    夏知桃有些惴惴不安,倒是小红鱼淡定一如,领着她顺着侍卫们的相反方向,顺着长廊快步走下,来到了声雨堂之中。

    相比于之前的人声鼎沸,嘈杂喧闹,声雨堂显得格外寂静。

    喧闹声响被隔绝于外,高堂之中清冷寂然,无数风铎高悬于穹顶之上,似刀刃般垂着尖锋。

    夏知桃还有些纳闷小红鱼带自己来这里干什么,结果一推门进去,便见到个让她恨得牙痒痒的熟悉身影。

    一袭如水般的白衣铺展开来,在深色竹木之上,显得苍白而颓然。

    秦疏跪坐在高台之上,怀中抱着一个染着血泽的白羽灯笼,神色呆滞,无措地低声说着什么。

    虽然知道秦家姐妹之间有诸多纠葛,身不由己,但夏知桃对这个把张狂关进幻境,还屡次想要杀死自己的人,着实有些同情不起来。

    “……你出来了。”

    秦疏望着夏知桃,涣散瞳孔好似终于有了焦距,“不过,就算幻境崩塌,你们依旧会死在这里。”

    夏知桃注意到她墨发凌乱,身上满是血痕,手臂间伤口狰狞,却死死抱着那白羽灯笼,怎么也不愿放手。

    “九昧真火引燃了迷阵白雾,宗堂阵法彻底失控,没了引路魂灯,白鹤堂之中的所有人,都会一个接着一个,活活烧死在这里。”

    秦疏肆意大笑着,声音沙哑不堪:“我知道那人留了后手,但我没有料到,他竟如此狠绝。”

    “也就是说,你不过也只是枚棋子罢了,”夏知桃冷声道,“指示你那人是谁?”

    秦疏搂着灯笼,五指怜爱地抚着边缘,漫不经心道:“反正已是穷途末路,我又为何要告诉你?”

    “……所以说,你也不知道。”

    夏知桃笑了笑,道:“自始至终不过被玩弄股掌之间,计划败露后便被决绝抛弃,还真是悲哀。”

    被言语一激,秦疏苍白面色腾起了些血色,但很快便颓然坐下,道:“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可说的。”

    “比如,你可以告诉我张狂在哪?”

    夏知桃行至她面前,五指紧紧按在霁焰剑鞘之上,一字一句质问道:“她被你困在哪里?”

    见秦疏沉默不言,夏知桃低头瞥了眼被抱在怀中的白羽灯笼,心下了然,从怀中拿出一副略有些陈旧,边缘泛黄的卷宗。

    她递给秦疏:“记得这个吗?”

    秦疏蓦然睁大眼睛,不可置信,颤声道:“这…你是怎么…不对,秦之为什么要留着……”

    夏知桃拿出来的,自然就是之前从秦之书房中寻到的那个卷宗,也是许久之前,导致她被白鹤堂除名的杀阵图。

    “此阵法图当年为你所作,虽然其后被师尊私自盗走,但其中阵法布局、摆列组合,究竟有何作用,我身为外人自是不明白,但少堂主——”

    夏知桃轻声道:“你心里清楚。”

    秦疏颤抖地接过卷宗,五指抚开泛黄宣纸,眼瞳充血,唇色越发苍白,却又被硬生生咬出几分血丝来。

    血珠自手臂伤口滴落,砸在有些褪色的黑墨之上,似枝头蔓开一丛锦簇的梅。

    夏知桃道:“少堂主,我身为崖山弟子,本不应妄自猜测师尊心思,但我觉得,无论秦之所想、所盼如何,都不会是你现在这个样子。”

    话说得有些狠,秦疏死死攒着阵法图,身子弓起,哑着嗓子道:“…本不该…本不该如此的,姐姐不该死的,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杀她。”

    打小,她便厌恶宗堂的条条框框,向往无拘无束,但如今蓦然回头看了看,却发现已经走了这么久,这么远,无法回头了。

    夏知桃心中默叹,声音缓了些:“你若是不愿让师尊在乎的师弟,弟子们也一同葬身于此处,那便告诉我张狂在哪?”

    秦疏并未言语,而是沉默地看着手中图纸,殷红血泽层层蔓延开来,又被无色泪水将色泽撞淡几分。

    火势愈演愈烈,已经容不得迟疑,夏知桃见对方默不作声,掉头准备离开,但刚跑至大门时,身后传来一个微弱声音:

    “……错了。”

    夏知桃错愕回头,便见秦疏垂着头,是似乎像是打开了什么机关,高堂之中的石墙隆隆作响,竟然打开了一个窄小通道。

    虽然心中未免忐忑,但已经没有时间犹豫,夏知桃微一颔首,冲入了密道之中,而那尾小红鱼摇晃地跟上她。

    声雨堂之外火光幢幢,声势浩大地撞入清冷高堂,将深色竹木尽数拥入浓烟之中。

    “姐姐,我……”

    秦疏恍惚出声,炙热火苗舔舐上指节,她再也无法抱紧怀中灯笼,身子一颤,白羽灯笼便“哐当”砸落在地,没入火焰之中。

    熊熊大火吞卷着竹木,将一个偌大家族引上不可逆的绝路。

    “我不想的,姐姐,对不起。”

    秦疏再也绷不住情绪,她伸手想去捧起齑粉,可却什么也抓不住,似雪花般自指缝漏下。

    “我恨你,我怨你,我恼你,可是我从未想过要害你。”

    眼泪砸落在火焰之中,霎时便蒸发无痕,长睫烧焦成漆黑的烬,她已是泣不成声。

    “他应过我的,会将你引开织鹤峰。我不知南柯谣会失控至此,我以为你不会有事,姐姐,我……”

    都说人之将死,能走马观花地见到自己一生,可她视线所及之处,却只余下了澄澈火光,与倾洒满地的余烬。

    苍白齑粉倾铺了一地,温柔地掩去些许滚烫温度,盖去些许灼热火息,却已经无法阻止火势蔓延了。

    。

    暗道太过冗长,又因为各种原因无法御剑,夏知桃心急如焚,匆匆忙忙地向里冲去。

    不知走了多久,纵深道路终于终止,而尽头处蔓开一阵刺骨寒气,扑面而来,让夏知桃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极其庞大、复杂的阵法映入眼帘,无数层叠圆圈相互交叠,墙壁上贴满了古怪符咒,盘踞着整个地下空间。

    ——秦疏将整个杀阵,藏在了白鹤堂之下。

    夏知桃虽然对摆阵所知甚少,但面前的这个庞大阵法,有着与南柯谣相似的阴冷气息,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因为幻境崩塌的缘故,阵法早已失去效应,但依旧看得出布局与设计的精妙之处。

    阵法的中心,躺了一个人。

    那人一身单薄黑衣,枕着冰凉砾石,乌黑长发顺着肩膀丝缕垂落,披散在地面上。

    她蜷缩着身体,双臂被并拢身前,一被方乌墨石铐紧扣着手腕,束缚着苍白肌骨,将青色脉搏禁锢其中。

    小红鱼晃着尾鳍,夏知桃避开错乱线条,以及各种布局符咒,在她身旁跪坐下来,伸手去抱对方。

    “张狂,张狂?“夏知桃轻声唤着,伸手揽过张狂脖颈。

    对方毫无知觉地倒在怀中,长发似乌云般蔓开,顺着手臂层叠垂落,盈着一缕清冷的木槿花香。

    “没事了,没事了,”夏知桃抱着她,分明知道对方听不到,却还是柔声安慰道,“……我带你出去。”

    张狂气息绵软,心跳微弱,脖颈与手臂上杂乱地缠着绷带,隐隐洇出零星血泽。

    夏知桃从未如此庆幸过,自己没有跟着正罗衣,而是执拗地要来找她。

    于是,她真的找到了。

    张狂被她抱在怀中,像是猫儿般乖巧地依偎在肩膀处,细密长睫紧紧阖着,在苍白面颊上落下疏寥的影。

    此地不宜久留,但在这个生死攸关的情况,夏知桃抱着教主大人,忽然开始纠结起一个世纪性难题来:

    在张狂昏迷不醒的情况下,她究竟是拖着对方,背着对方,还是干脆打横公主抱起来?

    万一人家半道醒了,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限量版小剧场】

    秦·追人追到火葬场·疏:姐姐别怕,我已经设阵困死了小剧场的管理人员,还有个发盒饭的女人也被我一并杀了。

    秦之:?你不要过来??

    【和蔼可亲小剧场】

    锦漓:夏师妹,教主不美吗,不可爱吗,不娇羞可人易推倒吗,密室play冰冰凉凉的多么刺激,你还在犹豫什么,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张狂:给本座滚出去!!!!!

    【感谢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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