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张狂最近神出鬼没, 大半天不见人影的情形,夏知桃老是找不到她,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寻了个天蒙蒙将亮未亮的清晨, 敲醒了张狂房门。
张狂也不知怎么想的,将所有人都安排在了不同的大殿之中,虽说位置够大东西够多,但之间都隔得颇远, 来往谈事稍有麻烦。
不知夏知桃所料,清晨时张狂必定是没睡醒了, 自己敲了好几下, 后头才传来个软糯声音:“来了来了……”
也只有在早上,自己有机会堵到她了。夏知桃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等在门口。
“咯吱”一声轻响,张狂身上就只有件黑色亵衣, 细白指尖揉着眼角, 声音蒙着层困意:“知桃…你怎么来了……”
“自然是寻你有事情, ”夏知桃歪歪头, “最近一直找不到你,只能这个时间来了。”
张狂呆呆地“哦”了声,她打开门让夏知桃进来,偷偷摸摸地打了个哈欠,将门轻轻关上。
“知桃,你坐这里。”张狂拖来个精雕细琢, 还铺着鸭绒垫子檀木椅来。
寝室之内只剩了两人,夏知桃在椅子上坐下,而张狂用清水拍了拍面颊,终于清醒了几分。
她自己又爬回了床榻,坐在床沿处,乖乖地等着夏知桃说话。
夏知桃也不绕弯子,她先是详细地与张狂分析了一通天下局势,说了点自己的看法,接着道:“小狂,你对四大反道怎么看?”
“除了你的岐陵之外,另外的三个。”夏知桃轻点着下颌,思索道,“依排名来说:郦谷、千仞锏、延陵毒府。”
张狂之前一直在认真地听着她,没怎么说过话,夏知桃这样问后,她沉默了一会,眉睫微微压下,答道:“不足为惧。”
夏知桃失笑,倒也料到这小孩会这么回答,她正准备与张狂商议计划时,对方却忽然又开口了。
“虽对外实力排名如此,但郦谷与崖山积怨已久,又与老爷同样是妖族,应该很好拉拢。”
张狂继续道:“而延陵毒府行事低调,极为精明,擅审时度势,想必当危及自身安危时,也不会袖手旁观。”
她靠着床沿,细白指尖卷起一缕长发,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轻声道:“这样看来,最为捉摸不定,也是最难拉拢的——应该是千仞锏。”
拉拢四大反道,确实在夏知桃计划之内。但她没想到,自己不过试探般问了一个问题,这小孩便全部猜出来她的意思了。
之前自己老觉得这孩子傻乎乎的没心思,但现在看来,指不定心思挺活络,经常趁自己不注意偷偷打着小算盘。
夏知桃笑了笑,也不继续问了,踱步走了过来,倾下身子去看张狂。
阴影落在面孔上,张狂稍有迷茫地抬起头,五指便已经覆了上来,轻轻滑落面颊,将她下颌挑起。
张狂仰着头,身子蓦然僵住。
她慌乱无措地看着夏知桃,方才的从容镇定全没了,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躲去。
“我就是个不足为奇的金丹小修士,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还能吃了你不错?”夏知桃柔声道,“这么害怕,躲什么呢?”
“没、没…我没躲,”张狂结结巴巴道,“我们不是正经谈事情么,知桃你怎么忽然过来了?”
夏知桃稍稍侧过头去瞧她,惹得张狂又是一阵紧张,身子偷偷地向后挪去,手心都沁出点薄汗来。
这人像是做了亏心事般,看见自己就这么紧张干什么?
夏知桃弯下身子,指尖摩挲着她的面颊,道:“谁说是正经谈事了?”
指腹下肌肤细腻柔软,沁着点令人眷恋的暖意。她眉眼间含着笑意,声音轻细:“我忽然想‘谈’点其他的。”
两人一时离得极近,张狂屏着呼吸,疯狂向后挪,结果一个没注意,脊背“哐当”撞到床沿,疼的她眼角都红了。
“你啊……”夏知桃叹口气,指尖立刻下颌,顺势攒住了手腕,将她往床沿抵去。
她抵着张狂额头,轻声道:“我之前啊,老觉得你是小孩子。不过现在觉得,不能这样看了。”
夏知桃压着张狂手腕,身子欺了上来,是个极为放肆、极为霸道的姿势,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逼得张狂无路可退。
她高居临下地望着对方,声音不急不缓:“说,自浴池那天以来,这都过了五六日了,为什么一直故意躲着我?”
张狂支吾道:“我没有……”
“这还说没有,”夏知桃反问道,“往日恨不得粘过来,哭哭啼啼地不愿我走,这几天人影不见一个,还说没躲着我?”
夏知桃其实没用多少力,张狂手腕只是被松松按着,轻易便可以挣脱,但夏知桃一看她,她便溃不成军,心中乱得不得了。
不知道该做什么,说什么好,整个人就僵在那里,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夏知桃,动弹不得。
就这么强撑了十几秒,张狂败下阵来。她盯着个床榻边的青花瓷瓶,一边数着上边有几片花瓣,一边小声道:“我不是故意躲着你的。”
“躲着我就是躲着我,”夏知桃松开她,任由张狂又缩到角落去,好气又好笑,“还能分无意和有意?”
张狂双手间抱着被褥,面孔埋在里头,就露出一双干干净净,极黑极亮的眼睛来。
“无垢蕊之后,我想了很多,我觉得自己太没用了,差点就让知桃你……”她声音越小,都快听不见了,“所以在灵气彻底稳定前,我不敢去找你。”
夏知桃也猜到了约莫是这个原因,但当着小孩亲口说出来时,之前积攒的一点脾气霎时烟消云散,打也不舍得,骂也不舍得,只余了心疼。
她叹口气:“怎么会这么想?你瞧,我好好的根本没事,巴不得你寻过来。”
“可是,我没法原谅自己。”张狂低垂着头,长睫掩住了眼中的光,声音一字字涌着苦意。
“修罗道、水镜湖、妖林、白鹤堂……还有这次,”她泄愤一般,用力拽着自己长发,“我害你太多次了,我数不过来。”
夏知桃愣了片刻,她本来还只是坐在床沿,蓦然便欺了上来,膝盖抵在被褥中间,伸手去搂她的脖颈。
她一手搭在张狂肩膀上,另一手垂在身侧,安静地看着她。长发丝缕垂落,柔柔地掠过面颊,留下几丝摸不着的痒意。
张狂被她这突然举动吓到了,耳廓已经红透,现面颊腾上点红晕,结结巴巴道:“知、知桃……”
夏知桃贴着她耳廓,声音轻细入呢喃,热气一丝丝涌入,缓缓地融在耳廓内:“我觉得,我得主动点,不然你那木头脑袋可能觉察不到。”
张狂只觉得腰际一痒,黑色亵衣上便覆上了她的手,指尖被修建地整整齐齐,一点点攀上来,勾着绵软缎布,轻轻柔柔地向下拽去。
重量越压越下,张狂已经彻底慌了,她狠狠抵着床栏,连声道:“等等等等一下——”
“怎么,躲我时候心安理得,”夏知桃悠悠道,“现在知道慌了?”
亵衣被拽得松垮了几分,她骨骼纤长,肌肤柔白细腻,透着点浅淡的粉,叫人想咬上一口。
“知桃知桃知桃——”
张狂慌不择路,双手虚虚抵在面前,盯着床边的青瓷瓶,几乎要把对方盯出个洞来。
她胡言乱语道:“之前说到哪儿了?四大反道是不是?我觉得如果真要拉拢的话,可以从延陵毒府开始。”
“延陵毒府虽然反道最末,但其毒术天下无双,巫蛊杀人与无形之中,而且与凡间朝廷颇有牵连,势力可谓是深藏不露,值得拉拢。”
张狂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脱口而出道:“而且他们家有个独女,次次美人排行榜第一的,生得根本没知桃你万分之一好看。”
夏知桃:“…………”
自己不过压了上来,还什么都没做呢,张狂就彻底慌了。乌瞳水汪汪的,就连细白脖颈也染着红晕,像是被人欺负了一样。
平时话少的可怜,如今为了转移注意力,这么努力地扯了一大段,倒也难为她了。
夏知桃叹口气,将手收了回来,身子也坐回一尺开外。她叠着双腿,五指托着下颌,道:
“好了,放你一马。”
见张狂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夏知桃耸耸肩,但是补充道:“以后不许故意躲我了,知道没?”
张狂忙不迭点头,她将松垮的黑色亵衣紧了紧,抱着被褥爬过来了几分,偷偷去看夏知桃。
见对方也望过来,她面颊又红了下,小心翼翼道:“那,那拉拢的事情?”
夏知桃刚进来时,确实是想要说正事的,但不知怎么地心神一乱,就把对方压上了。
现在又回归正题,她其实是没几分心思的,不自在地卷着自己长发,道:“其实除了四大…三大反道,其他势力我也有考虑过。”
“譬如鬼市,不知阁这种中立方,”夏知桃思忖着,叹了口气,“只是自己势单力薄,有些不知如何下手。”
张狂点点头,又凑过来一点,用手指点了点自己,殷勤道:“有我啊,我带你去。”
夏知桃弯眉笑笑,道:“那便倚仗教主大人了。”
。
张狂平时看着懒懒散散,不务正业的,但关键时候却又特别靠谱。
她和夏知桃商议过后,最终两人选定了四大反道中最为低调的延陵毒府,打算先去探探对方口风。
郦谷妖族的话,便等玄虚老爷恢复些许后,几人一齐前往;而其他譬如不知阁、千仞锏之类的稍麻烦的势力,便先往后推一推,不着急拉拢。
张狂办事向来干脆利落,说走就走,第二天一早,她便与夏知桃两人,一齐来到了延陵毒府之前。
不同于其他反道,延陵毒府当真是低调到了极点,尽管门生众多,但都分散在外,融入了民间势力中。
这府邸规模与凡间大户差不多,万万比不得其他反道的浩大,后边依靠着连绵山脉,远远望去,好似烟海中的渺小一点。
夏知桃瞧了两眼外景,五指轻轻搭在腰际的暮月剑上,轻声道:“深不可测。”
府主想必是个极为精明之人,行事作风与不知阁有几分相似,深知韬光养晦、韫椟藏珠的道理。
这府邸坐落于山林指尖,四周群山环绕,位置又选得极为巧妙,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再加上毒蛊本身的特性,想必是用足了心思。
由于夏知桃再次,张狂十分矜持地没有踢门,而是上前屈指敲了两下,末了还偷偷看夏知桃一眼,满脸求夸奖的表情。
夏知桃揉揉她长发,弯眉笑了下。
两人没等多久,大门便“吱呀”一声开了,身着墨绿衣裳的小厮探出头来,目光落在张狂神色,身子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虽然张狂目前风头不如以往,被漠无声打败,囚禁于水牢之事传得沸沸扬扬,但毒府的小厮却没有丝毫怠慢之意。
他恭敬地将两人带入府中,端来最好的茶水点心,接着一路跑一路喊,惊动了整个府邸的人。
婢女们蜂拥而至,战战兢兢地伺候着两人,管家擦着汗,解释了府主恰好今日不在,夫人也去南岭抓蝎子的事情。
好在张狂也不甚在意,端着茶抿了口,道:“既然如此不凑巧,我们要不要先去寻少府主,延陵红玦问一下?”
她与夏知桃解释道:“那两人宠女儿宠的厉害,若是红玦肯点头,不愁延陵毒府不会答应。”
夏知桃点点头,好奇道:“去哪找?”
张狂道:“青楼。”
作者有话要说:夏知桃:之前醉酒后,还有水下时不挺主动的么,你还是魔教教主吗这么怂?
张狂:那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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