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听错吧?张狂?这絮絮叨叨一大堆话,说的全是张狂?
夏知桃整个人被茶水呛得不行,她拍着自己胸膛,剧烈地咳嗽着。
难怪自己回忆,小说中也没这号丧心病狂的反派啊,心中还有点好奇来着,没想到这说书人叨了半天,居然是在说张狂。
通篇造虚弄假、颠倒是非,简直就是睁眼说瞎话,当围观群众是聋的吗?
最最关键的是——
张狂她是个女的啊!!还是不是一般的女子,是作者香蕉君盖章男女老少通杀,盛世容颜的美女!
堂堂一个大美女,还是恣意嚣张的魔教教主,到底为什么要抓古稀老翁暖床,耄耋老妇上床?这究竟是道德的沦陷,还是人性的腐败——
想想就觉得不可能好吗!
夏知桃叹口气,心道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她真是打心眼里“佩服”这民间群众丰富的想象力。
咳了半天才缓过来,夏知桃扶着额头,听到那帮围着说书人的汉子啧啧感叹,纷纷道:“果然是丧心病狂,残酷至极!”
甚至有年轻人一拍桌子,吼道:“我若能入仙道,便要杀了这魔头,伸张正义!”
周围人鼓掌的鼓掌,喝彩的喝彩,纷纷赞那少年胸有大志,必能成就一番事业。
旁边的大汉也不甘示弱,道:“那女魔头若遇上我,便是她的忌日!我定要叫她尝尝我的衡水大斧的威力!”
众人又是一阵喝彩声,互相鼓吹。
你一言,我一句,张狂本人还未出场,就已经被劈,被砍,被勒,被剁,死了无数遍。
夏知桃本只是想听听故事,看那众人互相吹捧,故事又凭空捏造,心生厌恶,起身便想走。
谁料一坐在门口的大汉注意到她,开口道:“女娃娃,来来来!若你遇见那魔头,你要怎样杀她?”
夏知桃心烦,不想理他,平静道:“我与她毫无干系,也无深仇大恨,为何要杀她?倘若真的遇到,路过便是。”
此话一出,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方才那少年已经愤懑的开始拍桌,道:“那张狂干掳烧杀,作恶多端,你想要放过她?简直是不可理喻!不可理喻!”
夏知桃心中冷笑,反问道:“倘若那张狂并非众人口中所说,又如何?”
“张狂屠了修罗道满门,必定是有些真本事的。先不论在场各位能够真的打过她,对别人之事评头论足,甚至恶意诋毁,本就是不堪的行为。道听途说,不分真假,不解是非,胡乱诋毁人家女子,究竟谁是恶人?”
她一番话说得冷淡至极,却句句有理,呛得众人是哑口无言,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复。
夏知桃环视一周,忽然笑了。
那笑声极轻极浅,羽毛般轻飘飘地落下,在静谧无声的室内显得格外刺耳。
她慢悠悠地坐下身子,似是没说够似的,又添了句柴火:“再者,那修罗道才是滥杀无辜,罪大恶极。张狂将他们杀了,称得上是为民除害,替天行道,敢问何罪之有?”
那位斧头大汉听她一说,已经气得不行,猛地抡起大斧,顺势将木桌“轰”一声劈得四分五裂。
他身扛大斧,脚踩木桌残骸,怒吼道:“你这小娘们真是不可理喻,竟敢为那魔头说话?报上名号来,我今天就如你所说——替天行道!!”
众人装模作样的拦他一下,道“跟如花似玉小妹妹计较什么”“头发长见识短,不用管她”,见拦不住也就不拦了,避在一旁看好戏。
二楼雅座的黑帘动了动,被人用指尖挑起一个小缝来,露出个轮廓分明的侧脸。
店内气氛一时剑拔弩张,客栈小二见情况不对,早就瑟瑟发抖的躲到桌椅下,祈求有人肯赔偿砸烂的东西。
夏知桃倒也不慌,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茶杯,抬眼望了那义愤填膺的大汉一眼,悠悠地叹口气。
她平静道:“崖山。”
吵吵嚷嚷的室内一下子安静了几分,那大汉与众人望向她,神色略有不解。
“您方才让我报上名号,这便是我的回答。”
夏知桃神色平淡,将自己的通行木牌放至桌上,轻轻向前推了推:“崖山,水镜峰。”
大汉脸刷地变得雪白。
“内门弟子。”
众人敛声。
一时客栈内悄无声息,只有外面的喧闹声隔着墙传进来,隐隐约约地,像是老人咧了嘴,用漏风的牙嘲笑着众人。
崖山,天下第一仙门,哪怕是一名不起眼的外门小厮都可以趾高气扬地蔑视在场各位,更别说是极其少见的内门子弟了。
像是一盆冷水劈头浇落,茶楼中蓦然没了说话声,气焰嚣张的众人全蔫了,悻悻然地回到各自座位。
夏知桃一说完,气氛便再也热闹不起来。那说书人看众人死气沉沉,也索性不讲了,自顾自开始喝茶。小二感动地从桌底爬出,开始正常的端茶送水。
虽然岐陵山魔教,特别是那教主张狂,可谓是崖山不共戴天的死敌,但夏知桃倒是不觉得后悔。
实事求是嘛,编造谣言,在现代可是要算是诬告罪的。
反正不在崖山上,自己帮张狂说两句话,师祖就算知道了,也不至于怪罪下来。
夏知桃将自己一壶清茶喝完,风轻云淡地结了账,挥挥长袖潇洒走人,留给众人一个高深莫测的背影。
。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自己离开茶楼后不久,二楼雅座的黑帘忽然动了动,簇簇垂落回原本位置。
雅座是茶楼之中专门给贵客富商准备的特殊房间,与一楼的客桌分开来,上面的人可以望见底下众人,但下方的人是没法知道二楼情形的。
房间中点着淡香,火光明灭,扯出一缕缕白烟来,盈了满室的清冷木香。
两人面对面坐着,一名白衣女子笑脸盈盈,指尖抚着茶盏边缘。她肤色极浅,面颊上没有一丝血色,苍白的像是位将死之人。
“真是少见,居然有人会帮你说话。”
她托着下颌,颇有兴趣道:“居然还是个明眸皓齿的小姑娘……我还以为崖山众人对你恨之入木,巴不得的挫了你骨,灰都撒海里喂鱼。”
话还没说完,肩膀忽然一沉,汹涌威压如磐石般直落而下,扼住脖颈,将话语硬生生地截在了喉咙之中。
对面那人一身墨黑长袍,脖颈、手腕束得极紧,黑靴尖向上翘着,泛着几丝银光。
她抬头瞥了白衣女子一眼,神色冷淡,声音也没多少起伏:
“——给我闭嘴。”
灵力汹涌而至,压制感层层扩散,就连那悠悠升起的白烟似乎都受了惊一般,跟条细绳似的,歪歪扭扭地被压在半空之中。
两人实力天差地别,白衣女子毫无反抗之力,被尽数压制,她一句话都说不出口,悻悻地合着嘴,耸了耸肩。
黑衣女子抱着手臂,一条细环相扣的银链自她脖颈垂下,坠了枚惨白兽牙,上面拢了层薄雾,尖头弯弯,染着几点血痕,像是咧嘴嘲笑着什么。
她撤了威压,向后坐去,屈指敲了敲桌面:“东西呢?”
白衣女子抬起身子,声音颇为无奈:“教主,我办事您还信不过?”
被称为教主那人眼都没抬一下,冷冷道:“你废话很多。”
白衣女子倒也不生气,她凭空虚虚一抓,五指之中便多了个墨黑的盒子。
“不多不少,恰好十枚,”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递至另一人面前,温言道,“您看看。”
只见黑盒之中,静静躺着十颗圆润的丹药,色泽纯正,一望便知是极品。
黑衣女子随意地瞥了两眼,敷衍地“嗯”了一声,那黑盒子霎时消失不见,被收入储物戒之中。
她打了个响指,一颗通体透明,似琥珀一般的金石便落在了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哐”声响。
她言简意赅,道:“报酬。”
白衣女子呼吸不可抑地急促了几分,她目不转睛地望着那熠熠生辉的金石,努力抑制着想要伸手触碰的冲动,轻声赞叹道:“……不愧是您。”
黑衣女子没说话,她缓缓站起身,将一片的墨黑长袍随意披至肩膀,从房间中走了出去。
四周走动的店小二们一见到她,连忙鞠躬弯膝,诚惶诚恐地低着头,瑟瑟发抖,一动不敢动。
黑衣女子走过长廊,在她身影出现在楼梯口的刹那,整个大堂忽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传说中杀人如麻,罪名昭彰的魔教教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尽管那人什么都没说,整个大厅还是没人敢动弹一下,也没人敢说话,连呼吸都被压制到了最低。
黑衣女子面无表情,靴尖踏着木阶,缓缓而下,身后黑袍随身子轻晃,划开一道银色弧光。
众人提心吊胆,眼睁睁地看着黑衣女子径直穿过大堂,走到了敞亮的大门前。
就在大家松了口气,以为那人终于要走了,她却忽然转过了头。
张狂微微抬起些眉眼,望着大堂之中的几人,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她嗓子轻细、声音温软:“方才,是谁要取她性命,替天行道?”
“……出来让我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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