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苏眠在林家生活至今, 从未向他们说起过自己与陆斯晚的事, 毕竟陆斯晚于她而言,意义不同。
而林家知道她过去的晦暗, 除了她主动提及的查夏一, 自然也不会过分追问她的过去,以免触及她的伤口。
在这一点上,苏眠对林家感激之至。
这会儿林慕言忽然问起她跟陆斯晚是不是走得很近, 苏眠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道怎么解释, 只含糊地说了一句:“还行吧。”
林慕言把她的“还行”当成了某种意义上的默认,表情有一瞬的僵硬, 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苏眠好奇问他:“哥, 怎么了?”
林慕言回神,开口:“早知道这样, 当初就不该同意你回国。”
林家虽说要回国发展,可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回的,国内外都需要铺垫。几个月前,林太太决定先行回国走动。
而苏眠从小在国内长大, 阴错阳差在英国呆了七年,虽说国内有不美好的回忆,可终究是她生长的地方。因此听说林太太要回来,便跟她一起坐上了回国的班机。
这会儿听林慕言这么说,苏眠愣了一下,一时也不明白他的“早知道这样”是哪样。
好在林慕言很快给自己圆话:“早知道你回国会遇上绑架, 我一定不会让你一个人呆在国内。”
苏眠笑了笑,没再多想,过了会儿又问他:“爸妈怎么样了?”
林慕言道:“爸爸在公司,被你吓得心脏病差点犯了。妈妈知道你没事后,怕影响你休息,先出去参加画廊活动了,等你那边天亮了再联系你。”
苏眠忽然吸了吸鼻子,眼眶有些湿润。
她长这么大,亲生父母都从未如此关心她。她的爸爸是名老实的货车司机,常年在外;她的妈妈是家庭主妇,大约因为被艰辛的生活磨砺,生了妹妹之后,家里更是捉襟见肘,所以妈妈脾气一直不好。
从小到大,一家人拘谨而小心地生活着,每次她在外面被欺负,她的妈妈总会警告她——就是你的错,你给别人认错别人还能欺负你?怎么就你事多?不要惹事!
每次妈妈心情不好,就会暴躁地骂她——要不是因为你,我能过得这么辛苦?!
就连她最后被查夏一带人打成重伤,父母也只是选择拿了钱息事宁人,任由她被查夏一妈妈打包发送出国,好像她真的是全家的累赘。
在遇到林家之前,她从不知道,原来生而为人,不用对不起。
曾有那么一段时间,她恨她的家人,恨他们不爱她放弃了她,可后来她却忽然意识到,他们根本没有能力抓住她的手、保护她。
光是活着就已经拼尽全力的人,拿什么去爱?
可是她对他们的怨恨始终没办法因为理解而消失,更无法对他们心无芥蒂。
苏眠担心林慕言发现她的情绪异常,深吸了一口气,跟他说了声:“我去窗口跟你聊。”
趁着走去窗口,她将摄像头转向别处。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玻璃窗外的世界一片模糊。
苏眠再对上摄像头时,林慕言半开玩笑地说道:“你只关心爸妈,都不关心关心我吗?”
苏眠撇撇嘴:“你不就在我眼前吗?再说了,妈妈担心我休息不联系我,可你呢?”
“因为我太想你了。”林慕言快速说道。
苏眠一怔,她与林慕言虽然兄妹相称,可毕竟没有血缘,林慕言这句话听起来,难免有些暧昧。
苏眠转移话题:“你看我这儿下雨了。”
她说着,转身背靠窗户,让摄像头拍到身后的雨幕。
林慕言眨了眨眼,轻笑起来:“被揍成这样还有心思看雨。”
苏眠道:“没办法,本来想睡,可被你吵得没睡意了。”
林慕言想了想,又问她:“这次在宁城,遇到故人了吗?”
苏眠知道他在说什么,点点头:“遇到了。”
“还是放不下?”
苏眠眯了眯眼:“放不下。”她顿了顿,“光是想到欺凌过我、给我人生带来巨大伤害的人,不但没有受到惩罚,还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完好地活着,他们在笑、在享受着亲情爱情友情,我就受不了。”
林慕言看着她,隔着镜头,苏眠莫名觉得他目光饱含深意,一时之间,竟让她想要躲闪。
林慕言开口:“苏眠,我理解你的感受,但你永远要记得向前走,不要陷在过去的泥潭里。”
苏眠作为林家的小女儿生活了这么多年,林先生林太太早已将她当成林灼,偏偏林慕言从未喊过她一声“林灼”,一直叫她“苏眠”。
苏眠只当他心中不愿妹妹的位置被她替代,因此也从未细想。
这会儿又听林慕言劝诫她,苏眠笑了笑:“放心吧,我知道我的生活重心是什么。至于那些伤害过我的人,只是我的消遣而已。”
林慕言这才放心,又与她聊了几句近况,这才挂断电话。
苏眠收起手机,在窗口站了会儿。不知不觉,外面雨势更大,一眼望去,淅淅沥沥,夜色一片模糊。
这场雨一直下到了第二天清晨。
刘秉康到陆斯晚的住处接他时,新雨初停,空气中都是周边草坪新翻的泥土气息。
陆斯晚上车之后便开始翻阅文件,翻了几页,状似漫不经心地开口:“怎么样?”
刘秉康从后视镜中看他一眼,低声说道:“陆总,都安排好了。”
陆斯晚抬抬眼皮。
刘秉康继续说下去:“已经通知了林家保姆,去医院照顾林小姐。”
陆斯晚缓缓地“哦”了一声,顿了顿,又道:“谁问你这个了?”
刘秉康心说您是没直接问,可我主动说的时候,您那一秒钟的眉目舒展可不就说明一切了吗?
不过这话他也不好说出口,刘秉康眼珠子一转,笑了声:“是,是我会错意了。”想了想,又继续跟陆斯晚汇报龚伯成的后续。
这龚伯成也是狗急跳墙,原本他那点事在经侦部门走一遭,最多在里头待几年就出来了。可现在,偏偏扯上了绑架,还好死不死,绑到了不该绑的人。现在不止陆斯晚不会放过他,就连林家也不会善罢甘休。
刘秉康道:“龚伯成下半辈子大概就交代在里头了。”
陆斯晚点点头,虽没说话,可微微上翘的唇角表明他此刻心情愉悦。
刘秉康又看了眼后视镜,说道:“对了陆总,吴总听说您首战大捷,特地在千禧汇为您安排了庆功宴,请您今晚过去。”
陆斯晚这次回国的目的,明眼人都看在眼里,圈中早有“陆家要变天”的传闻。再加上先前陆和义一派在陆斯晚初任集团VP时集体抱恙,不论是L&a;M内部还是圈内同僚,都等着看这场豪门内斗最终鹿死谁手。
唯有吴元也作为陆斯晚的发小,一早知道陆和义其实败絮其中,早料到最终结局。在得知陆斯晚罢免龚伯成ULTRA BEAUTY的运营总监职位,强势推行品牌转型时,就知道陆斯晚已经胜券在握,摩拳擦掌准备为好基友庆功。
好不容易等到昨日L&a;M高层人事变动这场终极大戏,吴元也筹备许久的庆功宴总算可以正大光明地摆出来。
只可惜,吴元也没料到龚伯成寻衅报复这一招,因此也就不知道苏眠被绑架的事。
刘秉康向陆斯晚转达完吴元也的邀请后,便摸了摸鼻子,眼观鼻鼻观心,默默等待着吴元也的庆功宴泡汤。
果不其然,陆斯晚听完之后微微一顿,开口:“我不爱热闹,让他自己玩儿去吧。”
刘秉康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笑了笑问他:“那陆总今晚要去哪儿呢?”
“去……”陆斯晚张口,忽然觉得不对,抬起头,在后视镜中对上了刘秉康的眼神。
刘秉康满眼跃跃欲试,就差说一句“医院清净,不如就去医院吧”。
陆斯晚合上文件,淡淡道:“哪儿也不去,留在公司加班。”
刘秉康嘴快:“可您不是跟林小姐约好,今天再去看她的吗?”
陆斯晚眉眼一抬,刘秉康触到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掩住嘴。
陆斯晚哼笑一声:“还学会听墙角了?”
刘秉康扯出一个笑:“陆总,我就是路过的时候,不小心听到这么一句。”
陆斯晚似笑非笑地瞧他一眼。
刘秉康缩了缩脖子,没再说话。只是从后视镜中偷觑陆斯晚神色时,又是一脸欲笑不笑。
陆斯晚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心思被刘秉康猜中,莫名觉得耳朵发烫。像是掩饰些什么,他又警告地从后视镜中盯了刘秉康一眼,随后便扭头看向窗外。
刘秉康悄咪咪侧头看他,只见他双手交叠腹前,十指有节奏地敲击着,看得刘秉康莫名觉得心中有一名少女在娇羞跺脚,真想为陆斯晚配上一支甜甜的小曲儿。
不过,陆斯晚话是这么说,到了晚上,还是去了医院。
医院病房内,传出一名中年女人的声音:“小姐,刘太太最爱给人做媒,这次酒会八成就是场大型相亲会。你看需要问问太太的意见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Yui”宝贝投喂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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