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眼前疯魔的沈尚书,皎皎一身湿冷, 她沉沉的站在一旁, 无力动弹。
她渐渐地意识到, 自己的情绪会被沈寒的回忆所影响。
本来这世上若没有身受,便不会有感同,可如今这梦境, 让皎皎不再是看客, 她正替沈寒真真切切地体味着他的过去。
皎皎面前一闪, 沈尚书和沈夫人的形象,登时模糊消失了, 她又看到了当晚的沈寒。
从情绪的味道中,皎皎便能尝出来,他此刻有多开心。
世上的景象,绝不像他画里那般死气沉沉, 人们穿的各式各样,每个人的神色也都是各不相同的, 或欢喜笑闹,或沉醉安详, 并非都像他家仆人那般古板。
刚刚皎皎也看见了,沈寒买通了家中一个叫灵鱼的高手, 他在灵鱼帮衬下溜了出去, 一路来到了平安都的大街上。
前面的摊摊点点全都闪着荧光,此日卖的最多的,便是萤火虫了。
“公子, 我家的萤虫活灵又亮堂,可要买一斗?”小摊贩笑着招呼他。
沈寒提起灵鱼送他的萤虫,微微笑道:“我已有了一盏。”
那小贩眉飞色舞地劝解道:“公子啊,你这盏不甚亮,想是萤虫没什么活气了,要我说再买一盏混在一起,心上人保准喜欢!”
沈寒被他说动了,忙把自己的萤虫递给小贩,让他多装一些。
皎皎站在一旁,四处望着,看着当时满街的繁华,心中百感交集。
小贩灌好萤虫后,嬉笑着说:“公子此日定能得见佳人。”
沈寒面具下脸一红,他一低头,谁知面具系的不紧,竟咣当掉了下来。
只一瞬间,那小贩竟看的眉眼呆直,连连竖起大拇指:“公子好风度啊!”
沈寒怕人认出,慌忙又将面具戴上了,他提起萤虫刚抬脚要走,那小贩又嬉皮笑脸道:“公子,十文钱。”
这小贩并没有因为他生的俊朗,从而免他银钱,沈寒先是有些懵,转眼间脸更红了,他这才慌乱地摸着衣襟,找出了一枚银锭塞给了那小贩。
皎皎站在一旁,再也憋不住了,噗嗤一笑,这小傻瓜,原来被那帮家丁哄的,真以为自己长得好看,买东西就不要钱了。
看完这段买萤虫的黑历史,她知道沈寒接下来就要见到那天的她了。
皎皎只想以全知视角,看看七夕那天的自己,可一闪过后,她竟什么也看不见了。
此刻,梦境回忆里响起十分有力的律动,皎皎知道这是沈寒的心跳,这心跳声越来越快。
皎皎也随之感受到了温热和喜悦,她终于摆脱了梦境的寒冷湿气,此刻身体变得暖热轻盈起来。
终于,“咻”的一声,皎皎又能看见景象了。
这时沈寒正沿着街道,奔跑在回家的路上,他马上就要知道,家里的一切都变了。
皎皎忙迈起步子,跟在他身后跑着,却怎么也追不上。
“寒儿,不要回家了!不要回家了!”
皎皎明明知道自己不能改变过去,这一切都已经发生过了,却不忍心再看下去。
即便她知道沈寒没有被父亲所杀,但是他一定被伤害过了。
转眼间,沈寒回到了家中。
家里传出震天的哭声,家丁们披麻戴孝,门廊上四处挂满了素布白绸。
正堂里静静地放着一副棺材,沈尚书正坐在一旁的莆团上,恸哭不止。
“夫人……你怎么就这么去了啊……”
旁边的丫鬟们烧着纸钱,在火光中哭得死去活来:“夫人……”
沈寒呆呆地站在灵堂前,此刻皎皎能感觉到,他心中有些慌乱,亦有些酸楚。
他缓缓走进灵堂,在沈尚书身旁跪了下来,沉静地说道:“爹,寒儿不孝,不该此时出去乱跑……”
沈尚书看见儿子,忙扑到了他的怀里,涕泪横流:“寒儿啊,你母亲发了急症,不出一个时辰,就撒手去了啊……”
皎皎冷眼站在一旁,却要看这禽兽怎么编。
沈寒望向那副漆黑的棺木,面上的神色五味杂陈。
就在这时,皎皎突然头痛不已,她脑海中快速浮现出一些场景来。
这些场景中,无一例外,全是沈夫人拿着一根粗荆条,在死命地抽打着小沈寒。
沈夫人边打边怒吼道:“你不听话,这便是家法!”
小沈寒也不叫屈,也不喊冤,只咬牙忍着,直到他背后的衣衫被抽烂了,沈夫人才肯停手。
每次被打完,小沈寒都自己穿好外衫,遮掩住伤痕,倔强着脸说道:“母亲教训的好。”
“滚出去吧,我不是你母亲!”沈夫人打开一个长木盒子,把荆条放了回去。
终于,沈寒站在沈夫人的棺木前,回忆完了这一切,他没有掉一滴泪,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灵堂。
皎皎也好容易抽离了他被毒打的回忆,心里很不是滋味,仿佛她自己也遭受了这一切。
她想赶快离开梦境,却总觉得前方有什么真相在等待着她。
果然,下一个场景,便是沈寒站在沈夫人的房中,被家中九大高手团团围住了。
沈尚书悲愤地推开高手,来到了沈寒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哭骂道:“你这个不孝子!若不是他们和我说,我竟不知道,是你毒害了你母亲!”
沈寒此刻被吓得脸色煞白,他望着面目凶狠的高手们,慌忙朝着沈尚书道:“爹!我没有!我怎么会杀了娘!”
沈尚书歇斯底里地吼道:“可仵作告诉我,你娘是被毒死的,偏在这时,家中九个高手都被迷倒了,你也跑了出去,不是你这个不孝子干的,还能有谁!”
皎皎在一旁抱臂站着,只朝沈尚书冷笑了一声,你这老毒物,还真会反咬一口。
沈寒见父亲不信,便跑到母亲的妆匣旁,找到了那个装有家法荆条的盒子,他举着盒子跪到沈尚书面前,低眉冷语道:
“我迷倒众高手,偷跑出门,请父亲责罚,可我没有做那大逆不道之事……”
沈尚书横眉怒目,一把打翻了家法盒子:“哼!还装!”
那家法盒子摔到了地上,裂成了两半,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盒子里伴着荆条,滚出了一颗纸团来,恰好滚在了沈寒的身旁。
沈寒伸手拿到了那个纸团,他打开后,发现竟是一封血书。
他见到血,眼花耳鸣起来,却强忍着呕逆之意,把那封血信读了去。
沈寒读完那信,顿时瘫坐在了地上。他望着眼前的“父亲”,眼中弥漫起痛苦和恨意。
他凄厉地笑着,缓缓站起身来,用手指着屋里所有人,脸上滑落两行热泪:“你们……你们都是骗子……”
说罢沈寒拨开两个高手的肩膀,摔门而去。沈尚书和高手们也全都追了出去。
皎皎蹲下身去,朝地上的那封血书看去。那是沈夫人的遗言:
寒儿,你我母子相厌相憎了一辈子,我却盼望你得知我死讯时,会心中畅快,跑来毁掉这家法盒子,以消怨恨,便能得见此信,得知真相了。
你当心你父亲,他要隐秘除掉你,作为投靠皇后的见面礼。
寒儿,你并非沈家血脉。
当年尉迟伽罗皇后权势渐盛,后妃所生之子,均被她用计谋害。
因此当年玲妃生下你后,皇帝密旨将你送来沈家抚养,对外声称玲妃难产,母子双亡。
此事如今尚未有外人知晓。寒儿,你的身世切莫告知你师父,国师与皇后过从甚密。
见此信后,速速逃离沈府,勿要回头。
皎皎读罢了这血书,只觉得心中雷电轰鸣,《盛朝物美实录》中有记载,玲妃难产而死,诞下的皇子也夭折与襁褓之中。
原来皇子并未夭折,而是被秘养于沈府。这可怜的老皇帝,为了保留皇室血脉操碎了心。
沈尚书未倒戈皇后之时,怕沈寒有一丁点的闪失,就落下个斩首抄家的罪名,因此才把他从小禁锢在沈府中,小心伺候着。
谁知这沈夫人是个刺儿头,她知道不是自己的孩子,只当是外头生的野种,明里暗里欺辱于他,临死了才知道真相。
皎皎丢下血书,长叹一声,沈寒从小便活在家人的明欺暗骗之中。
原来他与那废太子赵星川,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怪不得沈寒总是“大哥大哥”的,叫的如此殷勤。
接着皎皎又为赵星川扼腕叹息,他真的太咸鱼了,长了这么大,伽罗皇后都懒得除掉他,反倒被亲爹撵了。
皎皎来到院中,且看那沈尚书如何作妖。
此时沈寒被高手围在院中,手无寸铁,他只望着沈尚书,眼泪簌簌落着:“爹……你不是最疼寒儿了吗?快告诉我,一切都是假的……”
“不错,一切都是假的,我不是你爹。”沈尚书面色阴沉,雷嗔电怒道:“伽罗皇后才是将来的神龙天后,赵健他奈何不了我了。”
说罢他大袖一挥,戈戟光辉,原来是九个高手一个个执戟悬鞭,持刀仗剑,指向沈寒。
“你如今手无寸铁,任你有神功在身,怎敌九个绝顶高手。”沈尚书轻蔑一笑,丢给沈寒一个纸包:“寒儿,你从小怕血,我便最后疼你一回,自己服药吧,我对外也好说。”
沈寒擦却了眼泪,他的眼中褪却了最后一丝哀怨,渐渐爬满了血红的杀意。
“公子!接剑!”
只见沈寒身旁落下一柄利剑,斜插在他脚边的土地上,徐徐弹动着。
他抬头一看,沈家第十位高手——灵鱼,正从房檐上隐没了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皎皎:你不去继承你的江山,跑来我家干什么?
寒儿:血染江山的画,怎敌你眉间一点朱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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