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石大人。好久不见,怎么又瘦了?”
皎皎心思敏锐, 她照着石蕊的面庞仔细端详了起来, 心里只叹道果真不是冤家不聚头。
她当初在市集上竞买沈寒的时候, 石蕊还是京畿府尹的佐官。
那日就是她过来横插一脚,出言侮辱,最后被沈寒出手教训了手底下的人。从此她便被贬官回原籍, 不料她原籍竟是此地。
石蕊面色晦暗, 她看见沈寒手中拿着的宝剑, 阴阳怪气地哼笑一声。
“沈公子,哦不, 平陵野少,如今您可是发达了,成了英豪俊杰了,是不是连我这小小县令, 都不肯放在眼里了?”
看神色,沈寒确实未把她放在眼里, 他轻描淡写地应声道:“不错,不论我从前沦落奴籍, 还是如今隐没山林,我都看不惯作威作福之人。身份, 向来不是我度量他人的绳墨。”
石蕊被呛的脸上一僵, 却又放下了架子,她确实不过是小小县令,皎皎提点刑狱公事的官职, 便是专门督查弹劾她这等人的。
接着石蕊朝着皎皎靠近了几步,祝红书站在皎皎身旁,“噌”地一声,那把阎罗斩便横在了她面前。
皎皎忙伸出手来,将红书的刀刃轻压了下去,冷面上硬生生挤出一丝笑意:“红书,她不会把我怎样的。”
石蕊被祝红书这么一吓,面色愈加阴沉,她朝着皎皎作了一揖,语调却仍铿锵有力,似不肯屈服,却又不得不拘于礼数。
“何大人此次前来鄙县,可有公事?”
“不错,我来此地便是要督查这些新人的惨案。”
皎皎说罢,又去端详着石蕊的脸,毕竟石蕊实在生的娇小,皎皎不得不微弯着腰低头俯视她。
只见那张小脸模样虽好,气色却极差。
石蕊枯黄的脸上生着些许青斑,皎皎又扫了眼,石蕊被她瞅地很不自在,转身拂袖,便偶然露出了她长满蜘蛛痣的手腕,和一双浮肿的脚踝。
“何大人要督查办案,下官自不敢推脱。”
皎皎忙关切地拍了拍她的小肩:“石大人,我知道你劳于政务,可也不能疏于保养啊,如此思虑过度,竟把肝肾都劳累坏了。”
石蕊登时皱起眉头,愁云罩脸:“谢过何大人关怀。”
说罢石蕊喝令手下衙役离场,待何大人督查验尸。
片刻后,所有无关的人都站到了院外去了,只剩下皎皎、石蕊和孙仵作站在屋内,将那八具新郎新娘的尸首一一陈列在堂中,举起明灯查验。
那孙仵作看起来是个极老实的人,相貌敦厚和蔼,他照着尸首用刀具翻验片刻后,便回身低首向两位官员报告。
“何大人,石大人,这八个人,全都死于溺水。”
皎皎点了点头,也凑过去亲自查看。
果然,这八具尸首头发或皮肤上都附着些泥沙水草,且肺部膨胀,有明显肋骨压痕,溺死的可能性最大。
正待皎皎准备起身时,她却在一具女尸手臂内侧,看见了一个刺青。
皎皎凝视了这枚刺青片刻后,她突然掏出一块丝帕,死死捂住了嘴巴,紧接着便是腹中翻涌,眼花耳鸣起来。
石蕊见状忙道:“何大人,你若怕见尸首,便不必逞强。下官办案从不马虎……”
“不,我不怕尸首。”说罢皎皎站起身来,不停地抚着胸口,片刻后才压住了呕逆:“只是……为何这盛朝也有科莫多巨蜥……”
石蕊听闻科莫多巨蜥,面色一沉,那孙仵作却急忙跑去过查探:“大人,果然,这女尸手臂内侧纹有巨蜥。”
皎皎素来天不怕地不怕,但并非没有逆鳞。科莫多巨蜥便是她唯一怕的东西,在皎皎的认知中,这玩意儿突破了恶心生物的极限。
巨蜥从出生起便会撕食同类,那蛇般分叉的长条口信子,沾满了毒液。这帮满身鳞片的巨怪,即便不饿,也会偶尔把自己的崽当零食吃。
那孙仵作把八具尸首一一看去,发现四个新娘手臂内侧,都纹有巨蜥,也包括那个鸿儒族新娘玉儿。
皎皎脸色低沉,见她好半天不言语,那孙仵作便凑上前来,给她解释一二。
“何大人,这巨蜥是鸿儒教的图腾,身上有此等纹身者,便是鸿儒教徒。”
皎皎捂着胸口,半天才平静下来。她长叹一口气:“可这四个新娘里,有三个皆不是鸿儒族人。”
石蕊在一旁忙应声道:“何大人有所不知,鸿儒教复兴以来,也有邻村的汉人被蛊迷了心魄,暗暗入了此教的。”
孙仵作有些惊慌,他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何大人,兴许有一民间传闻,与这四起命案有关,只是,在下不敢妄言……”
石蕊朗声凿凿:“怕什么,不就是那鸿儒教的教条,我倒是也觉得与此案有关。”
“是何教条?”皎皎心生犹疑,这种案件怕是与邪教有关,便有些棘手了。
“鸿儒教徒不可与外族通婚,否则新人便会命犯天煞,活不久矣。”
果然,皎皎心道,又是一起借着宗教诅咒行凶的案件,与那惜福镇的案件中,圣婴娘娘传说颇像了些。
“怪不得这平陵城中,四处罕见鸿儒侏儒,原来是有宗教管辖。”皎皎思虑着,这几对胆敢冲破世俗相恋的鸳鸯,真是可悲可叹。
“罢了,今日到此为止,明日我亲自去一趟鸿儒教中,查探那些神棍便是了。”
石蕊接令后,皎皎便别了众人,来到院外上了马车。
祝红书在前面驾马,沈寒坐在车里,却见身旁的皎皎神情有些呆滞,像是被吓掉了魂的小孩子。
“怎么,那女人欺负姐姐了?”沈寒觉得有些不妙,登时捏住手中的剑鞘一掂,昂首道:“待我教训她一番……”
说了这话,皎皎却仍然没有反应,沈寒这才慌了。
他试探着伸出手,朝着皎皎的脸轻轻捏了捏,皎皎这才抬起头来。
“我没事。不过是有些恶心。”
“你分明有事。”沈寒不再耍贫,他轻轻拉过皎皎,把她紧紧抱在了怀里。皎皎没有反抗,温暖的怀抱中,她逐渐忘却了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巨蜥。
马车停稳后,祝红书先行下了车,沈寒伴着皎皎,三人前后进了客栈。
祝红书只冲着那店家吆喝:“老板,要三间上方。”
“两间就够了。”沈寒急忙说道。
那店家朝着心神不宁的皎皎望去,会心一笑:“好嘞,您三位楼上请。”
祝红书也不多话,自己进了一间房,便关门练起刀来。
沈寒拉着皎皎进了房门后,皎皎才反应过来,这间房是以二人名义开的,便没有变成实验室。
“老规矩,我睡地下,今晚守着你不睡也行。”
沈寒三下五除二地从墙边鸡翅木斗柜中,仔细翻找出一卷新铺盖来,利落地铺将在地。
皎皎此刻已然定了心魂,她望着沈寒,这才依稀露出浅笑:“我真的没事了,你可以再要一间房,不必委屈的。”
“从前我那般惧黑,也是你陪着我的。”
沈寒娇嗔嘟囔着,便拾起一个花布老虎,朝皎皎怀里扔去。
“我就赖在这里了,反正你我已有婚约,姐姐要撵走亲夫,让人看我笑话不成。”
皎皎便应了战,她站到床前,也拿起床上的方布枕头,朝沈寒丢去:“臭小子得寸进尺了,越发不得了了……”
沈寒一身功夫,很轻松地便躲过了那枕头的袭击,他朝着皎皎靠过去,一把将她“咚”在床架旁。
他低下头,在皎皎耳边轻轻吻了一下:“我还有更不得了的,姐姐想试试吗?”
皎皎脑袋一懵,身体里的热意渐渐袭上了面庞。
她还不知如何反应,却被沈寒一把挠进了胳肢窝,她顿时咯咯笑个不停。
“你!”
沈寒接下来的片刻中,挨了几十下布老虎的猛砸,却仍然春风得意:“谁叫你老是本着脸不爱笑。”
二人捶床捣枕,“打闹”一番后,便各个寝歇了。
次日一早,皎皎三人便随着石蕊的车马,来到了鸿儒族境内。
皎皎掀开车帘,看见这村子倚山通路,傍岸临溪。只是这冬日沉沉,田地间没有什么活气。
来到村中时,才见路上走着少许侏儒,只不过这些侏儒大多面容和气,并不像那些刺杀过皎皎的人。
因怕皎皎被鸿儒族人针对,祝红书只身一人难免疏漏,沈寒便紧跟着一同过来了。
很快马车停在了一处低矮的古刹前,那院墙外写着“鸿儒寺”三个铭金小字。
皎皎三人跟从着石蕊来到了寺中,果然,一柄绣着巨蜥图文的青旗,舞荡在空中。
这也许是皎皎人生中唯一一次小鸟依人的样子,她挨在沈寒身后走着,转头不看那旗。
四人来到低矮的土殿中,进去时,只有石蕊不怕磕碰到那房檐,皎皎几人都低着头才勉强进了去。
整个土殿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气味,所有人都闻见了,只是不便明说,这是一股尿骚味。
“您来啦,石蕊大人。”说话的人正是背坐在殿中蒲团上的一个侏儒。
皎皎松了一口气,还好这里没有科莫多巨蜥的神像,只是这土殿的骚味是从这侏儒身上散发出来的。
石蕊介绍道:“这便是鸿儒寺的神持,他叫异蜥。”
异蜥从蒲团上转过身来,露出了他可怖的嘴脸来。只见他满面纹着青鳞,一双浑黄的眼球嵌在瘦长的绿脸上。
异蜥笑着伸出了尖长的舌头,那舌头顶端竟然分了叉,这庙宇虽说没有巨蜥,他便差不多是只巨蜥了。
皎皎忙闭起了眼,这次她终于体会到沈寒晕血的感受了。
沈寒会了意,紧紧握住了皎皎的手:“有我在,别怕。”
作者有话要说:寒儿:姐姐也有怕的时候啊,我当你是铁石心肠呢
皎皎:你小子倒是越来越胆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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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存稿虽然还是要发的,但我没有忘记那些为我们付出的英雄
同时感谢国家没有忘记我们
今天大使馆给小作者送来了一个留学生健康包,瞬间感动的泪流满面
希望我的小读者们全都健健康康的,幸福生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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