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缓和

    食肉诱发噬心蛊躁动之事聂晓未曾提及,薛洋更是没有在孟瑶面前显露半分痕迹,只是刻意在聂晓因着唇上的伤痕被孟瑶关切询问时,一脸促狭的打趣儿她千金小姐娇贵难伺候,饮食稍微辣些便上火!

    对于薛洋恶意的揶揄,聂晓仅是无声回以一记白眼以示不屑,之后两日难得的相安无事,聂晓如夜猫子般昼伏夜出继续养伤。

    这天黄昏时分孟瑶收到温若寒传召,三番叮嘱聂晓好好呆在密室里不要乱跑后,这方急匆匆的去了炎阳殿复命!

    上一刻才乖巧点头的聂晓却是偷摸溜出了小院,前两日她曾假装不经意的问过孟瑶那小恶魔如今所住的位置,想着趁月黑风高鲜少有人会外出的时候悄悄潜入,去翻找噬心蛊的解药定然会是有所收获。

    没成想天公作美,就在她万事具备只剩付诸行动时,老天爷便是雷鸣不停,无意对她今夜的行动又添了一道安全屏障,毕竟这种鬼天气之下搞出点儿什么动静也比平常更不易被人察觉!

    先前被天雷毁了金丹让聂晓至今仍是心有余悸,一路躲闪隐蔽雷电同时,又要防止巡夜的温家修士发现自己,聂晓竟是走了大半柱香的功夫才找到了薛洋的房间。

    借着头顶雷电的映射抠破窗户纸往里面瞧,须臾功夫后,聂晓总算是隐约看见黑漆漆的屋子里竟空无一人。想着薛洋那小恶魔或许也是被温若寒叫走了,聂晓不由心中狂喜,果真是老天助她,竟直接把薛洋那麻烦精也绕走了倒是省了不必要的心思!

    悄声推开房门猫身而入,聂晓不敢燃灯,只能就着窗外明明灭灭的电光,在这间并不算大的房间四下摸索寻找着!

    薛洋的房间和他这个人一样简单直白,只消一眼便能看清楚全貌——除了床和两个箱子,甚至连一张桌子都没有,那家伙估计除了睡觉会进来其他时候根本都不肯多呆的吧?

    不过如此一目了然也好,聂晓径直奔到墙角并排放着的两个箱子边,抬手开箱不假思索的在里面翻找了一通。

    而后,她的眉头便越加的蹙紧了起来。

    没有!

    除了两身黑色系的衣服之外,这硕大的箱子里竟然什么都没有,另一只箱子倒是装了不少的破铜烂铁和符纸瓷瓶,乍一眼看过去,就像是谁家熊孩子收集破烂的所谓‘百宝箱’,却独独没有聂晓要寻找的噬心蛊解药。

    这个薛洋,简直是活的太敷衍了吧?

    再三摸索搜寻了一圈,确定那两个大箱子里都没有可以藏匿东西的夹层隔板之类的,聂晓这才垂头丧气的将之复原而后起身,看来今夜是要白跑一趟了,当真是浪费了老天爷的一番好意!

    聂晓正准备拉门离开,却敏锐的感觉到背后有道凛冽的目光直直的定在了自己身上,几乎是本能的旋身回头做出防御的姿态,聂晓目光落及之处,却除了一张空空荡荡的床榻再无他物!

    那道目光,竟也倏然消失无踪了!

    “谁?”

    低喝一声,聂晓放低重心猫腰靠近,终是在那床尾与墙壁交接的位置发现了一道蜷缩着的黑影。

    这屋里竟然由始至终都蹲着个活物,而素来五感超强的她方才却没有感觉到它的气息?

    这家伙是多没有存在感?

    窸窸窣窣间,那黑影似是极其惊惧的往角落里又瑟缩了几分,却并未回应聂晓只字片语!

    难不成,不是人?

    “薛洋,是你吗?”

    试探般的再靠近两步,恰巧窗外一道惊雷划破夜空,电光透过厚实的窗户纸映射进来,将原本乌漆嘛黑的房间里倏然照亮了几分。

    如此,聂晓终是看清楚了团坐在床尾地上的,居然当真是面色惨白满目惊恐的薛洋!

    “薛洋,你又在搞什么鬼名堂?”

    聂晓眸色骤沉,这家伙竟然没去炎阳殿?那她方才的举动,岂不是被薛洋全部看在眼中?

    这混蛋小子不声不响这么久,是在看她笑话么?

    知道她要来偷解药,也知道她定然会一无所获,所以,他便那么悄无声息的躲在那里看自己表演?

    彼时窗外已经响起了淅沥沥的雨声,聂晓不由头疼自己出来的着急竟然忘记带伞,这下子回去定然是要被淋成落汤鸡了!

    愤愤叹了口气,聂晓懒得跟恶趣味的薛洋继续浪费时间,当下扭头大踏步就朝半开的房门走去。

    “别走——”

    身后一声颤巍巍的低呼,聂晓不耐烦回头,“你又想……”

    ‘干什么’三个字还未出口,聂晓已经被踉跄飞扑上来的薛洋紧紧抱住了腰。少年埋首于聂晓的腰间,一双铁臂箍得她生疼!

    “薛洋你给我松开,有什么花招你尽管光明正大的使出来,这里没有外人不用假惺惺做戏!”

    被薛洋一扑下意识后退,却忘了这屋子甚至比她脸还干净的聂晓直接被扑倒在地,差点儿闪了腰又搞不懂这混小子又要唱哪出,聂晓当下气的牙痒痒!

    真想锤死这混蛋!

    心念所动,聂晓的拳头便当真已经快一步砸在了依旧抱着她不放的少年背上。

    虽说没有灵力,身体恢复很好的聂晓手劲儿却还是比一般女孩子大的多,这一拳下去,黑暗空荡的房间里竟是响起了一声沉闷的回音。

    薛洋却并未如平日那般或是嬉皮笑脸,或是似笑非笑的嘲讽耍弄他,聂晓只觉这趴伏在自己身上的少年正浑身哆嗦不停,似是极其惊惧害怕一般!

    害怕

    薛洋会害怕?

    聂晓忽觉自己的脑子一定是坏掉了,薛洋可是个杀人不眨眼,吃人不放盐的混世魔星。这素来天不怕地不怕阎王面前敢发话的人,他竟然也会害怕?

    他怕什么?

    “姐姐别走,姐姐别丢下阿洋,别走……”

    少年颤抖的嗓音里带着浓重的哭腔,这让聂晓原本高举起来准备再揍他一顿的手,也禁不住僵在了半空。

    耳边哭声越加明朗,竟然与她数次梦回中那小小的孩子哭着求她留下时一般无二!

    凌空的拳头猛然抖动,聂晓眸光闪烁,轻敛眼帘间,便看见少年紧紧依偎在她身上不住瑟缩了肩头,却怎么都不肯松手半分的可怜样。

    “薛洋,你先起来……”

    拧眉试探着与他商量,薛洋却似是被刺激到了般越加用力的抱着聂晓不放!

    “这一点儿都不好玩儿,你再不松开,我用青练把你捆起来了!”低声威胁着,聂晓索性自己动手想将失态的少年从身上推开,掌心触及之处却莫名生了些黏腻湿滑的感觉!

    凑于眼前细看,便有淡淡的血腥气息扑面而来!

    血?

    不及点灯,聂晓脑中倏然便闪过那猩红的颜色。

    毕竟对于薛洋这种成天惹是生非,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玩命儿的人来说,受伤被砍什么的定然是家常便饭无疑了。

    “薛洋……”

    “姐姐不要走,不要丢下洋洋……姐姐走了,堂哥也死了,只剩洋洋一个人洋洋害怕,不要走……留下来陪着洋洋好不好……好不好……”

    或是被她起身的动静再次惊到,薛洋竟然一个飞扑将聂晓彻底扑倒,后脑勺磕在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聂晓当下痛的眼冒金星恨不得翻身将薛洋按在地上一顿狠揍!

    这小子是除了木声之外,第二个能气的她不顾礼数挥拳头的人!

    事实上聂晓也的确这么做了,只是诧异于被自己轻易掀翻在地的薛洋似乎没了动静,聂晓便有些担心了。

    方才,她是摸到血了没错吧?

    顺手摸出火符,聂晓在屋子里找了半天方才看到一盏爬满了蜘蛛网的烛台点燃。再端了烛台回到薛洋身边时,少年已经蜷缩在地上眉目紧蹙一动不动了!

    依旧是平日里那身黑衣,聂晓有些嫌弃的思绪散发,疑惑这小子到底有没有换过衣服?

    下一瞬,她的目光却被少年身旁晕染了地板的红色液体拉扯住了再挪不开!

    这小混蛋,果然是受伤了么?

    须臾的挣扎过后聂晓还是决定查看薛洋的伤情,毕竟这家伙再怎么恶劣残暴,也是她血亲相连的骨肉兄弟,他变成今天这无法无天的样子,说到底,与她也有脱不了的干系。

    自我催眠安慰着,聂晓费力将已经快高出自己一头的少年扔上了光秃秃的床榻,此刻有灯光映照,她方才发现先前薛洋竟是裹着被子躲在床尾的!

    此刻那张薄被正乱七八糟的摊在床尾的地上,似是在无声控诉聂晓的眼神不济!

    这家伙,果然是非常害怕打雷的……吧?

    薛洋的伤在后腰,两寸窄剑入肉三分,索性没有伤及脏腑却也是流血过多,加之伤口仅是用绷带草草包扎了一下并未上药,如今已经有了明显的发炎发烫趋势。

    再次翻箱倒柜找了半天,聂晓终于翻出一瓶不知道搁置了多久的外伤药粉,她认命的替昏迷不醒的薛洋上药包扎,又坐在他床边盯着睡梦中小恶魔莹白如玉的脸。

    别说,这小子病弱安静时的样子倒当真是与她有那么几分的相像,若非他总是一副邪肆张扬的神情,再长大些,也该是个惹无数女孩子喜欢的翩翩少年郎!

    眼见夜更深,聂晓顺了地上的薄被随手往薛洋身上一盖便转身想走,毕竟她没有趁他伤重昏迷之际掐死这个给胞姐下蛊,害她隔三差五痛不欲生的小兔崽子,聂晓自认为已经很有良心了。

    她所有的涵养与善良,已经被这小子消磨的快湮灭无踪了。

    “别走……”衣摆被紧紧攥住,聂晓拧眉回头,便对上了薛洋似是被一层水雾遮蔽了锋芒的眸子,亮晶晶、忽闪忽闪的盯着她目光不错,“阿姐,别走……”

    少年唇角漾开一抹讨巧的笑意,若非脸色依旧苍白如纸且伤势犹在,聂晓甚至要怀疑他是不是在装病。

    “伤了就好好休息,别卖蠢!”

    “洋洋渴了要喝水,阿姐给洋洋倒水……”

    少年嗓音喑哑撒娇,攥了她衣角的手却是始终没有放开的意思。

    “你这儿耗子来了怕也是要哭着出去,哪儿来的水?外面倒是有雨水,你喝不喝?”聂晓见薛洋固执如此,索性也就不再急着离开,她转身正对床榻双手环胸俯睨少年,仍带着血痂的唇角轻轻翘起。

    薛洋意外的没有反驳她的戏谑,只睁着一双笑意盈盈的大眼睛盯着她直勾勾的看。

    一个直挺挺的站着,一个软绵绵的躺着,本该是世间最为亲密的两个人,此刻却只隔着半步的距离拉开了万水千山。

    终是聂晓受不了扭了僵硬的脖子,弯腰扯了被薛洋还攥着的衣摆抬手横了他一眼,聂晓板起脸孔摆出凶巴巴的模样咬牙,“眼睛瞪那么大,是打算表演个死不瞑目给我逗乐么?赶紧闭上睡觉,别逼我掐死你!”

    她素来是个心软善良的姑娘,可是遇到薛洋后,聂晓便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对‘善良’二字有什么不得了的误解?

    为什么她总是想掐死这少年,而且从来不会觉得愧疚?

    粗鲁探过去替薛洋压被角的手还未收回,便被他眼疾手快的捉住再退回不得。

    “薛洋,你啊啊——”

    噗通——

    “嘶……阿姐,疼……”

    委屈巴巴的声音从身下传来,聂晓咬牙切齿间撑了床板从薛洋身上爬起,便见他一张本就苍白的脸俨然已经扭曲发青。断然是被自己这么一压碰到了后腰的伤处,思及此处,聂晓原本腾上的怒火霎时间消散无踪了。

    “疼啊?”眉峰轻挑,她恶意伸手在薛洋腰间用力按下去,如愿以偿的看到他眉间痛意再浓,更似是无声的抽了口凉气,聂晓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疼就对了,我故意的!”

    语罢,她撩了长发作势要起身,却被薛洋一个翻身面对面的抱住,少年长臂用力,聂晓便被他抱着转到了床榻内侧,聂晓背抵在墙壁上动弹不得,惊愕间,只能与笑容堪称完美的少年大眼瞪小眼。

    “薛——洋——”

    “阿姐陪洋洋睡……”

    少年可怜巴巴的望着她,似是完全听不出聂晓唤他名字时语态之中的咬牙切齿,搂着她腰间的力道半分不肯退让!

    “别以为青练因着你我血脉不攻击你就飘了,我完全可以操控它把你吊起来,挂在外面风干想不想试试?”

    “阿姐别那么凶嘛,洋洋害怕打雷,阿姐陪陪我嘛。”少年丝毫不将聂晓的威胁放在眼中,见她仅是蹙眉冷言并没有更过激的举动,当下便得寸进尺的往前蠕动了几分,索性将自己的头枕在她怀中满腔可怜,“我们小时候,都是这样睡在一张床上的……”

    聂晓浑身一僵,自十岁之后她便再没有和别人如此亲密的相拥于一张床上过,对于这个名义上是自己血亲胞弟少年的亲昵举动,除了陌生的诡谲感外,她心底竟再次腾上了几许愧疚与不安。

    “你几岁了,怎么还……”

    未说完的话,被薛洋再次靠近越加搂紧她的动作倏然打断,窗外一声震天惊雷炸响,搂着她腰的少年猛然一抖,聂晓甚至能感受到薛洋身体顷刻间的僵滞感。

    拒绝的话,便终是压抑在了嗓子眼儿里再也说不出来了!

    薛洋也再没开口戏弄她,只将自己蜷缩起来深深地埋进聂晓的怀中,紧紧依偎着,似是想从她身上贪恋汲取一丝丝的温暖。

    淅沥沥的急雨变成了哗啦啦的瓢泼大雨,惊雷炸响一声,薛洋的身体便会无声的抖上一抖。

    不时划过雨幕的亮光将屋子里照的闪闪烁烁,聂晓拧眉低头去看身边蜷缩成一团的少年,幽暗的眸中越加复杂起来。

    薛洋经历过什么,在山下茅屋时她大都听他漫不经心的讲过了,可偏生的,这少年‘诉苦’的方式实在是过于欠抽,聂晓便也未曾当真去剖析过自己这个胞弟这些年的辛酸。

    或许当真是她不对,明明是血亲,她却因着他的所谓‘十恶不赦’同旁人一样对他自带偏见,而非以至亲的立场去理解去帮助他!

    或许,是她一直以来毫不掩饰的拒绝与厌恶才让薛洋处处针对她作弄她,一如被抢走了好朋友的小孩子,寻不回,便一起都讨厌、憎恶起来。

    侧放于虚空中的手缓缓抬起,一下一下的轻抚在少年拱起微微颤抖的背脊上,掌下身体倏然绷直僵硬,聂晓的唇角也不由的弯起了一丝笑意。

    这混小子怕也是没有对她放下戒心的吧,指不定这会儿哪只手里,便攥了可以催动她体内噬心蛊的柳笛,只要自己稍有动作,薛洋定然是拼死也会让她不得善终。

    哎……

    无声叹息,聂晓索性也阖上了眼睛,唇齿间溢出当日在屠戮玄武共情中听到的童谣。那样轻快欢愉的小调,怕是数百年前薛氏族人间广为流传的吧,只是不知道他们幼年时,是否曾经听到母亲唱过?

    轻软的哼哼声飘荡在风雨雷暴声中,须臾过后,聂晓终是感受到身旁少年原本紧绷的身体慢慢的放松了下来。

    “薛洋?”

    无人应答,聂晓侧身撑起望了过去,却因着他蜷缩的睡姿看不见薛洋的脸。

    她试探着想翻身下床,却不知自己的衣摆何时竟被少年死死地压在了身下,若要离开,务必得推醒薛洋,可若是如此她想再离开,怕也并不容易。

    聂晓就那么不上不下的撑肘僵在床榻内侧,周身的低气压甚至比窗外的风雨更甚,若非薛洋呼吸平稳不似装睡,聂晓甚至快要忍不住一脚将他给踹飞出去!

    睡着了竟然还不忘搂着她不放,这小子,是多没安全感来着?

    几番拉扯没能解救回自己的衣摆,自己也是个半吊子伤号的聂晓终是放弃挣扎倒头睡觉!反正是亲弟弟加之又没人看见,睡在一起……也不会死,谁怕谁?

    或是对薛洋的隐藏忌惮,自以为彪悍的聂晓却偏偏一闭眼就被噩梦缠绕。

    火把倒映在明镜儿一般的水洼里,像是碎了漫天火星灿若星辰,热气炙烤着一张张惊慌失措的脸。脚下横七竖八倒着许多衣衫不整的人,脸上满是污泥血水,幽幽的悲泣此起彼伏,渲染了整个天地。

    妇人们匆匆忙忙牵着孩子,男人则手持刀械满目警惕的护在队伍外围,他们踉踉跄跄地走着,不时的回头去望向已然看不见灯光的夜色中,似是不舍又似是期盼。

    下一瞬嘶吼咆哮哭声滔天,腥热的血红从破了大洞的胸口哗哗淌出来,瞬间在脚下的土地上聚出了一块血红色的小水洼,本纯白【精细的靴子底,亦是被鲜血沾染发出了幽怨的冷光。

    “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不要走,姐姐不要走……”

    “等我,等我回来……”

    夜幕上血色明月闪着阴恻恻的惨光,红光所到之处,或灭亡,或疯狂……

    分明是朗朗乾坤夜,却诡异的惊雷连连似有妖魔临世!妖冶的血月似是阴魂不散般追在他们身后让人无处可逃,聂晓听见有人凄切的对自己喊着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保护好他们……

    保护谁?

    他们是谁?

    “阿姐别走,阿姐不要走……”

    她听见自己哭着说不怕,和……

    等我回来!

    那个小小孩童,被高出他大半头的白衣男孩儿死死搂在怀中,他冲着她的方向目光坚定,他说放心,我定带小弟去寻……

    寻什么,寻谁?

    为什么她再怎么努力都是看不清,也听不分明了?寒风呼号,聂晓却再也见不着那惨烈凄厉的一幕。

    她看着那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在夜风骤雨中跌跌撞撞,看着他们历经波折辗转于市井坊间,看着他们忍饥挨饿的抱着一柄被白布缠绕死紧的长剑流离失所。

    小小孩童体弱受寒,为了替他治病,兄长背着他挨家挨户的下跪相求……

    再后来,春暖花开,本该云散天清时却遇到邪祟突袭,稍大的兄长为了保护孱弱的小弟,抱着未开封的长剑与邪祟搏命,却在小弟的眼前与那狼妖纠缠着,滚落了百丈悬崖再也没了踪迹……

    两人同行变成了形单影只,小小的孩子在荒地中醒了睡,睡了醒,四季交替间总算是比先前拔高了几分。来往的车马间,他孑然一身的走在热闹的街道上,看着别人哭笑有人哄,小小的脸上除了羡慕还是羡慕!

    跟野狗抢食被有钱人家的孩子踢打,天寒地冻间,他却只能瑟缩着窝在杂草堆里衣不蔽体。惊雷轰鸣的夜,他瞪大了惊恐的双眼躲在破败的神案下心惊胆战到天明,而后依旧虔诚的跪在陪了自己整夜的破落佛像前拜上三拜……

    一碟点心,一个仙门修士所谓的玩笑,少年失去了自己的左手尾指全手血肉模糊,那狞笑的中年男人,来往于他身侧却满脸漠然的过路人,彻底斩断了一个孩子对这个世界所有的期盼和善念!

    面对别人的团圆和美,他脸上再也没了羡慕与期盼,只剩冷漠与恨不得毁天灭地的阴寒!再再后来,辗转红尘于市井喧嚣中摸爬滚打,身边过客匆匆,却从未有人愿意为他停留片刻。

    他日渐强大,那些欺了他的、笑了他的甚至是不曾与他有嫌隙的人,却也会莫名遭到飞来横祸,成为冷漠少年阴晴不定之下的受害者……

    翌日天朗气清,聂晓醒来的时候脸上犹带着斑驳的泪痕未干,心口滞塞的厉害,仿佛有一团破布死死地堵在那里让她喘不上气。

    那一场血染的噩梦,是薛洋和她的回忆,交杂着他孑然一身的童年过往。

    身侧空无一人,昨夜还被雷电吓得瑟缩不已的薛洋已经没了踪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离开了!

    聂晓摊在床上拧眉回忆了梦中的清醒,片刻后,却倏然弹坐了起来!

    她不是来偷解药的么?

    所以,不仅最初的目的没达成,还被混蛋小子拉着陪【睡整晚,她是他的奶娘怎么滴?

    苦恼的揉了揉脑门儿,本搭在她身上的薄被因着聂晓这大力的动作一股脑的滑到了腰间,聂晓垂眸盯着那湛蓝色的薄被良久后,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总归还算是有点儿良心,知道要给她这当姐姐盖盖被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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