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受罚

    都道醉酒误事果然没错,被戒律堂抓个现行的三人跪在蓝涣和蓝启仁面前时,聂晓在心里暗自对这一说法重重点了个头。

    她昨晚不是去送汤的么?后来怎么就稀里糊涂的留下来和魏无羡一起设计蓝忘机喝酒了,关键是喝酒之后她还不记得要跑,傻乎乎的留在魏无羡房里死醉了一晚上。

    好吧现在她身体是不大冷了,可是架不住心下嗖嗖直冒寒气啊!

    说好的灌了蓝忘机酒就不会被告发呢,现在他们仨跪在这里是在干啥?聂晓也不知道是因为宿醉头痛,还是因为自己脑子不够使想太多而头疼。

    当然,居高看着面前整齐跪着的三人,作为兄长兼一家之主的蓝曦臣更是头疼不已。

    魏公子喝酒他不意外,自家素来谨言慎行的弟弟竟然也跟着一起胡闹,更甚至的,连明玦兄家那位小姑娘怎么也……

    先前明玦兄手下那位孟副使已经私下与他详谈了小姑娘的情况,蓝曦臣便也默许了聂晓躲在房中小酌两口‘私藏’的例外,可偏偏的,她怎么会跟着魏公子和忘机……

    蓝启仁更是被故友那个骂又骂不得,管也管不了的小女儿搞得头如斗大颇觉郁闷。好在魏无羡一直强调聂晓是被自己强迫,推之不了才陪他喝酒,连带着最后被戒律堂弟子拎过来的江澄和聂怀桑也在一旁频频点头表示赞同。

    于是,蓝曦臣与蓝启仁顺水推舟表示念在聂晓年纪尚幼,且身子骨太弱便减轻惩戒,以抄写蓝氏家训代替了体罚,其他人却挨了数量不一的板子。

    其中属被抓现行的魏无羡和蓝湛最为严重,生生比别人多挨了五倍的板子。

    就在蓝忘机、魏无羡、江澄和聂怀桑跪在戒律堂中挨板子的时候,聂晓却是咬着笔杆子一脸生无可恋的趴在房中的桌案上,说好的抄写蓝氏家训呢,为什么她面前摆着的却是《女戒》?

    不净世阳盛阴衰这种东西从来没有用的好吧,她就算是闯祸闯出圈把不净世的房顶给掀了,长兄也是不可能让她念着种荼毒人心自贬身价的玩意儿好吗好嘛!!

    用头发丝儿也能想到这种惩罚是谁的主意,聂晓只能可怜巴巴的认命抄书,总归和一遍三千五百条的蓝氏家规相比,《女戒》的篇幅还算是极其温柔的了,三遍加起来虽说字量也很客观,但是和挨打的哥哥们比,她当真算是很幸运的了。

    如此看来,女儿身在某些时候还是非常占便宜的。

    三百戒尺下来魏无羡的后背几乎是皮开肉绽,蓝忘机想必也不会比他好受到哪里去,为了不影响他接下来的学习进度,蓝曦臣告诉魏无羡可以去后山冷泉泡浴疗伤。

    然后,魏无羡便想到被关起来抄写家训的聂晓定然手关节也快残了,当下奔到聂家兄妹的精舍,不由分说拉着抄书抄的龇牙咧嘴的聂晓朝后山冷泉跑去。

    临出门前,魏无羡瞥了眼被聂晓摊在桌案上的书本微微蹙眉,那似乎和自己之前超过的蓝氏家规不太一样啊。

    不过魏无羡也没有多想,后背上的钝痛让他恨不得长上一双翅膀立刻飞去后山。

    两人一路打打闹闹来到后山,穿过曲尽通幽的小竹林,两人终于在一片极其隐秘的山坳处,看到了缥缈的白烟升腾而起。

    那是一种冰冷清幽的烟雾,似梦似幻,恍惚让人看到了传说中的蓬莱仙境般让人流连忘返。

    然后,他们便看到了早一步到这里泡冷泉的蓝忘机。

    少年半裸着上身浸泡在泉水中,墨色长发随意的披在身上,因着水汽的氤氲略显湿漉漉。

    虽说从小长在男人堆里半裸的汉子看的够多,但怎么着也是个不曾及笄的小姑娘,从未见过如蓝忘机这般俊美若谪仙般香肩半裸的少年,聂晓当下就有些莫名的红了脸。

    方才魏无羡拉着她就跑只说是要到后山冷泉泡手,一路上叽叽喳喳聂晓也没弄清楚怎么个泡法,这会儿子看来他的意思就是和山脚下冷泉里那位一样,要脱了衣服往水里一坐?

    聂晓无声哀嚎扭头就想走,却被魏无羡眼疾手快的拉住了胳膊径直往下方冷泉拉去。

    “小可爱你怎么脸红了?都是大男人不用害臊,来来,你那小胳膊抄那么多书肯定又酸又胀,跟羡哥哥下去泡泡放松一下!”拉了她下水却发现聂晓素来白净的过分的脸蛋浮上了几许潮红,魏无羡私以为她是因为年纪小不曾与别人共浴觉得害臊,当下又是一番逗弄搞得聂晓连脖子都红了。

    虽说从小与师兄弟们一起长大,上无母亲教导,下无姊妹相帮连带着身边的侍奉也都是男子,可基本的男女大防长兄还是专门找了外室婶娘教过她的。

    可是显然的,自家那位又刚又直的长兄顾虑的明显不够多,聂晓总算是体会到了蓝老先生让她抄《女戒》的良苦用心了。

    天,昨晚她还和魏无羡、蓝忘机两人共醉同宿一整晚,难怪早上在戒律堂时自家二哥看她的眼神会那般万念俱灰!

    “诶,怎么这会儿连耳朵都红了?”魏无羡一遍高呼着冷的要死,一遍还不忘拽了聂晓的肩膀去敲她红到似要滴血的脸蛋,那边早已经穿好衣服的蓝湛却是冷脸瞪着她目光不错直叫魏无羡揶揄不已,“哟,忘机兄姿容无双,看把我们小可爱臊的,这脸蛋都可以烤鱼了!”

    说话间,他又极不老实的伸手去揪聂晓的脸,被她踉跄着又躲又逃的。

    两人追追逃逃奔到了静静站在一旁的蓝忘机身边,蓝忘机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瞥了两人一眼,而后默默拉开了与魏无羡的距离。

    刚及脚踝的水位让聂晓很是放心,趁着魏无羡单方面与沉默的蓝忘机斗嘴时,聂晓半蹲在冰冷刺骨的水里撩开宽大的衣袖,将酸痛到几乎残废的右手手腕放进冷泉瞬间舒爽的叹了口气。

    她早已经习惯了寒气入体,所以比起需要不停折腾才能保持全身血液正常流通的魏无羡,聂晓对这冷泉的寒凉有种近乎变态的适应力。

    蓝忘机站在冷泉中一言不发,平静的眸眼却只是静静的看着那个背对着自己,一脸愉悦蹲在水中玩儿水的小少年,  却似乎并没有要走人的意思。

    魏无羡双手抱臂一边哆嗦着,一边还不忘跟两人提起头一晚醉酒拜把子的事儿,表示既然已经是兄弟以后自是要互相照应。更是极其热络的向聂晓和蓝忘机介绍起云梦好吃好玩以及各种趣事趣闻,热情邀约两人到时候去莲花坞玩耍,表示要摘莲蓬和菱角招待他们。

    魏无羡说的兴致勃勃,蓝湛却发现脚下水流有异,还没来得及警示便间聂晓已经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道拖进了水底。聂晓甚至还没发出一声惊叫便只剩下两只手在水面划拉,魏无羡脸色大变当即伸手去拉聂晓,自己却也消失在了水面,蓝湛亦是没能来得及自救被拉进了水底。

    冷泉底部水流汹涌,聂晓还来不及害怕,人便已经跌落到一处狭窄的水道里。

    “小可爱?小可爱你没事吧,眼睛睁开先!”魏无羡半搂着她的腰肢摇着她的胳膊连连喊她,等聂晓回过神来时,便发现蓝湛亦是站在她对面满目复杂的望着自己。

    “小可爱你怕水啊?”魏无羡见聂晓似乎已经回过神来,这才扯了笑脸低头拍了她的脑袋语调轻快的问道。

    “嗯,不算怕,只是不谙水性,被淹的话,会紧张而已!”轻轻摇了头,聂晓浅笑解释着。

    “可是你刚才好像很害怕,差点儿没勒死你羡哥哥,瞧瞧羡哥哥的脖子有没有被你掰折了!”魏无羡笑嘻嘻的凑过来拉了聂晓的手就往自己的脖颈间放,“你喊救命的声音,差点儿没把羡哥哥耳朵震聋,我耳朵里现在还嗡嗡响!”

    闻言一怔,聂晓的脸比方才红的越加厉害了。

    “好吧,我记不太清楚了,可能是幼年时被水淹过留下了阴影,只是时隔多年早已经忘记了过程徒留那惧怕的感觉。”聂晓咬唇垂眸绞动了已经湿透的衣角,白皙的耳尖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

    虽说族中人都知道她怕水,但是谁都不知道她怕水的缘由,这还是除了孟大哥之外她第一次向外人倾诉困扰了自己多年的梦魇。

    那种分明从未在现实生活中发生过,似乎只在噩梦梦回时才经历过的恐怖画面,连聂晓自己有时候都在怀疑是否除了生病前,自己还丢失过什么重要的记忆。

    见她笑脸纠结的模样,魏无羡当下拍了胸脯笑言无妨,“不怕,羡哥哥水性极好,以后到了莲花坞有我这个做哥哥的罩着,小可爱绝不会再因水祸而烦恼,羡哥哥保护你!”

    “嗯,谢谢无羡哥!”

    两人笑笑闹闹朝水道尽头走,蓝忘机也默默跟在两人后一言不发,最终三人停在水道尽头一个豁然开朗的巨大山洞前。

    山洞内藏乾坤,看上去至少有半个后山那么宽广,山洞前方的高台之上,更是不知被谁摆放着一张雪白的古琴。

    古琴下方不远处,几只带着抹额的小白兔正乖巧的趴在地上双儿抖动,似是在啃着根本不存在的草皮,嫣红的三瓣嘴一张一合煞是可爱。

    “喜欢啊?”见聂晓直勾勾的看着那只有着蓝氏标志的小白兔似乎很眼馋,魏无羡挑眉勾唇三两步蹦跶上前过去,“羡哥哥给你抱一只过来!”

    说话的空档,魏无羡弹指勾手,一只白兔已经被他抱在了怀里。

    “此琴看上去已经很多年了,像是我蓝氏之物!”

    “在你们家地盘上,当然是你蓝家所有!”

    蓝忘机告诉两人那古琴看上去像是蓝家人所有,魏无羡当下不以为意的呛白,蓝忘机轻飘飘的扫了他一眼后,转身准备上前以问灵之术与琴的主人沟通,却不料凭空一声弦响,琴弦迸发出的强大灵力瞬间将跟在蓝忘机身后的聂晓掀翻弹了出去。

    半分没有警觉的聂晓本能后退仰身堪堪躲开了那一记音波的攻击,可接二连三的弦响声后几乎将本就站在浅水中身形不稳的她震的头昏眼花。若非已经跨上高台一只脚的蓝忘机眼疾手快翻身腾跃落回到聂晓身后,及时出手扶住了聂晓的腰让她借力站稳了身形,她指不定已经狼狈的跌坐回水里去了。

    看了眼惊魂未定的聂晓,又回头看看已经站在古琴边,抱着兔子目瞪口呆的魏无羡时蓝忘机似是瞬间明白了什么。

    毫不犹豫的摘下抹额将其中一头缠在聂晓腕间,另一头连在自己手臂上的蓝忘机对疑惑的聂晓点了点头,“跟紧!”

    果然,这次那音波再不攻击聂晓,三人安全的聚在了那方白色的古琴前。

    “我倒要看看这是什么宝贝,还不许外姓人靠近了!”很快也明白过来,自己是因着怀中兔子头上抹额才未被攻击的魏无羡伸手就想去碰那把雪白的古琴,避尘剑鞘却已经先他一步挡下了魏无羡的手。

    清冷的白了他一眼,蓝忘机难的话多了些,“不要乱动,此琴不可多得,又有法力加持,以弦杀术攻击外姓之人,想必,是某位逝去的蓝家先祖之物!”

    “哦,就看看嘛,我绝对不乱来!”魏无羡连连点头,说话间爪子就又探了出去。

    “放下!”避尘剑鞘再次扬了过来,蓝忘机的声线微微抬高了几分,“先祖之物,不可如此轻慢!”

    “可是不碰,怎么知道咱们为何会来这里?”这次发声的,是趁着魏无羡和蓝忘机互呛的空隙低了头对着那张白色古琴左右打量的聂晓,原本还在拼杀眼神的两个少年同时转眸看着身形有些狼狈的聂晓,当即双双止战!

    “不用担心,我有办法!”既然确定古琴为蓝家先祖所有,蓝湛当下上前坐在琴前开始弹,琴音悠扬,旋律清雅,让因着抹额的缘故不得不坐在石台上的聂晓不由愣神片刻。

    蓝家琴修果然名不虚传,含光君的琴技更是不同凡响!

    早就听说蓝家问灵之术奇妙非凡,今日一见,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如此一来他们很快便会知道这张古琴的主人是谁,也能知道他们被卷入寒潭来到这山洞的原因!

    “含光君的琴技,果然出神入化!”聂晓眉眼弯弯语气诚挚,从古琴上收回手的蓝忘机转眸看她,半晌不语让莫名被晾在旁边看二人四目相对的魏无羡怄的很。

    “这有什么,小可爱我跟你说,你羡哥哥的笛子吹得也很不错,等出去后羡哥哥吹给你听……”

    魏无羡的自我表现还未落幕,那张白色古琴忽然自己弹奏了起来,清清冷冷的几个音符,蓝忘机的脸色却倏然变的很是奇怪!

    “是她?”

    “哪个他?”

    “含光君,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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