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小姐快走,有凶尸袭击我们!”
“凶尸?”
看着眼前一脸惊惧的女修,聂晓甩了甩头正眸去看前方,便见金家罗青羊和她一道的两名同门女修正拔剑与那满目狰狞的凶尸缠斗在一起。
虽说脸上兀自镇定,可旁人只消认真点儿便能看见三个女子脸上惊惧骇然的神色难掩!
“哪儿来的凶尸?”借着旁边女修的支撑,聂晓勉强站直了身子,抬手就扔出两张符篆打在了那具凶尸的身上。
“我听我们家公子说,是蓝老先生先前从清河清谈会回来的途中降服了几具凶尸,说是打算带回来供各家弟子练手。前些日子一直关在他们家冥室里,让含光君先问问灵,看看这些凶尸生前究竟有何执念。”
旁边的一瘦小女修见那凶尸不再动弹,当即又是羡艳又是敬佩的看向聂晓巴巴回道。
先前的不适渐渐隐退下去,聂晓拧眉又接连结印,将另一只不知从什么地方奔来的女性凶尸炸的连连后退,而后将其镇压在那结界之中,那凶尸进退不得只能无助的冲几个女修龇牙咧嘴!
聂晓拧眉不语,看着眼前的凶尸犯了愁,既然是蓝家‘圈养’的,弄没了怕是不太好!
“不是关在冥室吗?那,怎么会跑出来了,蓝家都没派人看着的吗?”说这话的女修已然带了些许的哭腔,她修为不高,平日里也从未独自对付过凶尸这种又丑又凶的邪祟。
“怕是出了什么变故吧,泽芜君办事素来面面俱到,没有意外不会出这种差错!你们,先走大路回去,一起,不要落单!”体内暴动平复,聂晓的思绪也恢复了清明。
单手挥动间,乌金短刃已经出现在了她的掌心。
虽说对凶尸这种东西有种没来由的忌惮,但小小两只没什么攻击力的凶尸她还是不在话下的。毕竟认识她聂晓的人都知道,聂家的小姐从小艺高人胆大,就是个越挫越勇的主。
越是畏惧的东西,她往往越是喜欢去挑战一下!
“可是聂小姐!”罗青羊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她看了眼被桎梏住的两具凶尸咬了咬牙,“秀儿,你带着大家先撤,我留在这里帮聂小姐!”
“绵绵!”
“青羊姐姐你也走!”聂晓头也不回,拒绝了罗青羊要留下与自己并肩作战的好意。
“可是聂小姐!”
“去找含光君!”声线微微拔高,“别人我不放心,青阳姐姐你去找含光君,既然这些凶尸已经问过灵,那他最该知道如何处置!”
“聂小姐!”
“水行渊我都不放在眼中,区区两只没牙的凶尸你担心什么,快去——”
此时密林另一端,纷杂的脚步声接连不断的踏碎了云深不知处的宁静。
“都怪我们一时疏忽让凶尸逃脱了,眼下泽芜君和蓝先生等人都还未归,得赶紧找到二公子才行。”
一蓝氏门生抱着一把通体乌黑、木色柔和的七弦古琴,边跑边对身边的江澄焦急解释道。
“魏无羡那个白痴,说是要取冷泉水给聂家小妹泡手也没带剑,这要是遇上了凶尸……”江澄狠狠咬牙,手中随便捏的死紧死紧。
手无寸铁,饶是那个蠢货再怎么身手了得也总少不得要吃亏!
哼哧哼哧的粗喘声在密林中回荡不停,江澄和几名蓝氏的弟子站在密林分叉口屏气凝神努力分辨方位,片刻后,江澄拧眉握住三毒指了左边,“你们去找那边找蓝二公子,我去另一边。”
说完,他便不管不顾朝着冷泉的方向奔了过去,希望魏无羡那小子还撑得住!
玄色的身影在树影间跳跃翻动,三只凶尸更是不死不休的紧紧咬在魏无羡后方不及一臂的距离。
虽说没有灵剑加持,便是随手遮瑕的树枝在他手中也有了仙阶利器的光华,抬手踢腿间便有两只凶尸一左一右的飞出了老远。
都道关心则乱,这话放在自小嘴硬傲娇的江澄身上也一样的适用得很。魏无羡自是比他想象中那般更能撑得住,至少在密林中被凶尸追着跑了大半个山头,他还能一跃上树冲着下方咆哮的凶尸做鬼脸。
不过……
早知会碰到这种东西他就把随便带在身上了,准备给小可爱打回去的泉水洒了就算了,便是砍了这三只凶尸泄愤也算是赚回来的啊!
只是,现在的凶尸都这么强悍的吗?什么时候连带着爬树这项编外技能,都玩儿的如此顺溜了?
傻眼般的看着一步步靠近树梢的凶尸大哥,魏无羡转眸目测了一下自己和地面间的垂直距离,估算了自己直接跳下去后会被咋成肉饼的概率后无奈捂脸。
林中轰隆声来回荡漾,魏无羡看着脚下缓缓爬上来的凶尸微微抽了唇角。
那个,他要不要跳下去先?
不等魏无羡作出决定是摔死还是和脚下凶尸肉搏,他的身体已经极其不受控制的后仰倒入了虚空。
“哇——”懊丧惨叫一声,魏无羡如丧考妣连连哀嚎!
丫的,凶尸非但会爬树,还会团体合作撞树是异化了咩?
冲天巨响之后,好不容易躲开致命地带,却依旧被倒下的树桠压的一口气差点儿提不上的魏无羡闷咳了两声,勉强从树冠后爬起来。
仅喘息了须臾的光景,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一团白色的小身影。
那是一只,带着抹额的小白兔!
是那只他们从云深不知处后山寒潭洞底带回来,小可爱一直养着的兔子!
她难道也在这里?
魏无羡双眸瞪大,还没等他多想,腥臭夹杂的冷风扑面而来,那三只怎么都摆脱不了的凶尸正摇摇晃晃一步步朝着他的方向挪了过来!
“小心!”一个飞身翻跃,魏无羡眼疾手快的将那只兔子搂紧怀中塞到衣服里护着,再撑地起身时却明显来不及。
早已经满脸灰土一身狼狈,再被凶尸的利爪狠狠的抓在胳膊上,灼热的刺痛激的魏无羡整个人都清醒了三分。
脚下一个趔趄,没注意到方才倒下的巨树阻挡的魏无羡堪堪往后跌了一跤,而后人重重的撞在了身后树干上痛的他忽的窒了呼吸。
靠!
若是随便在手,他非得一剑一个爆了这些死鬼的脑袋,才不管他们是不是蓝家人要留下研究的!
前方凶尸又口涎横飞的扑了过来,魏无羡抱着怀中的兔子扭头狂奔。
身为云梦江家首席大弟子,他可从来没有这么丢人现眼过,好不容易躲开了前方凶尸,后面的那只竟然还会前后夹击、合作配合!
没有抱着兔子的另一只手并指一转,脚尖半旋魏无羡顷刻侧了方位,指间灵气化刃,将最靠近的一具凶尸瞬间击倒,辗转腾挪间灵气四射,将扑上来的另外两具凶尸悉数弹飞了出去!
蓝家人就是麻烦,若非不能毁尸他早就将这三只丑不拉几还不安分的家伙爆头了好吗,江澄啊江澄,师兄我可是为了你的面子才……
“唔……”心脏猛然收缩,眼前却再次放大了扑面而来凶尸恶心巴拉的脸,魏无羡连连后退举手抵挡,下一瞬却顿在了原地。
他的身体忽的不受控制般的痉挛起来,仿佛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刻都汹涌着朝掌心窜动,魏无羡小心抬眸,面前凶尸尖利的爪子就近在眼前,再往前一分就能戳进他的眼眶。
他的手,就那么虚空置于凶尸的头顶,浓烈的怨气正顺着魏无羡的掌心不断往他身体里涌动。
魏无羡觉的自己动不了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漫天怨气一个劲儿的往自己身体里钻,阴冷森森让人如坠冰窖。仿佛下一瞬他所有的血脉都即将冰冻起来般,冷的魏无羡上下牙床不自主的颤抖着。
脸上脉络虬结,心脏跳动的越加缓慢、沉重,魏无羡甚至感觉不到四周的响动,视线也渐渐的晕开了一片骇人的血红。
怨气……
这就是,吸收怨气的感觉吗?
死死攥紧快要停止跳动的心脏,魏无羡软到跪地努力咬牙坚持着,他不能就这么死掉,更不能毫不反抗的变成……变成……那种东西……
眼前的凶尸亦是敛下了煞气不再继续攻击魏无羡,反倒是垂了脑袋,摇摇晃晃的掠过他径直朝着他背后的方向挪动!
“魏无羡,接剑!”江澄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随便亦是自半空飞落重重的插在了魏无羡脚边的泥土里。
剑影翻飞间,三只凶尸迅速调转了方向朝着江澄猛攻过去,一如先前围攻魏无羡那般生猛又坚持!
“怎么,吓得连剑都接不住了?”江澄与三只凶尸缠斗间,还不忘习惯性的鄙视自家师兄,眼角的余光却猛然瞥见脸部和手臂上都开始尸化的魏无羡,江澄的瞳孔猛然缩紧。
手中三毒挥转,一只凶尸咆哮着飞了出去,被砍了大半的脑壳就那么渗人兮兮的耷拉在肩头,看上去格外的吓人!
“魏无羡——”
江澄还没来得及冲过去,一抹同样狼狈的白色人影已经从树荫后飞似的窜了出来紧紧抱住了魏无羡,江澄杏眼微瞪,当下也稍稍松了口气继续转身对付面前的凶尸。
“无羡哥,凝神!”熟悉的馨香在鼻翼间缭绕,魏无羡强撑着睁开眼睛,却只看得见紧紧抱着自己之人瘦削的肩背。
“小、小可爱……”
“没事,我在,无羡哥你放松点,什么都别想,运转金丹将那些阴冷的气息往外驱逐,对,就是这样,慢慢来……”
聂晓抱着魏无羡僵硬至极的身体,冰凉的小手一下又一下的轻抚着他的背脊,让他渐渐放松靠在自己肩窝里松懈了一身的防备。
阴冷之气顺着她的掌心不疾不徐的钻入聂晓的体内,比起初次感受怨气的魏无羡她明显适应多了。不过须臾的功夫,原本已经尸化颇严重的魏无羡便恢复了正常,只是因为独战凶尸太久损耗元气,魏无羡整个人都无力的趴在聂晓的肩头半天没挪动一分。
铮——
清清冷冷的弦音划破暮色,空灵婉转,带着一股冷冷的杀意。
头顶风走云开,白衣翩跹的蓝忘机手持忘机琴悬于虚空,扬手拂袖间又是一声弦响。
他清冷淡漠的瞳仁里倒映着下方三人的影像,微微敛眸,下一瞬琴音变调穿云破空,堪堪强烈了几许莫名的肃杀。
还在与江澄颤抖不休的三具凶尸连连后退,更有只‘聪明’的甚至想要扭头逃窜,另外两只亦是拼命挣扎意图摆脱那琴音,却是瞬息倒地,嘴里发出渗人的‘咯咯’声后再不动弹!
三五个蓝家子弟随之奔来,检查脚下已经没有了动静的凶尸后拱手禀告,“二公子,加上被聂小姐困在前山的两具,以及这里的三具,所有的凶尸都找回来了!”
“送回冥室!”
蓝忘机收回抚琴的手,淡淡瞥了眼依旧抱在一起的聂晓和似乎已经脱力的魏无羡嗓音低沉。
“是!”
“多谢蓝二公子出手相助,今日天色已晚,改日,江澄定上门致谢!”
看着那背了忘机琴缓步靠近的清冷少年,江澄眸眼皱沉当下脚步一侧挡在了魏无羡和聂晓面前,手中三毒握紧,一副势必要将魏无羡护住的模样。
“不必!”蓝忘机轻扫了眼依旧一动不动的聂晓和魏无羡淡淡抛出两个字,脚步踟蹰一息后毅然转身走了!
蓝忘机飘逸的抹额在冷风中翻飞跃动,竟莫名的多了几分孤清与寂寥!
“魏无羡!”等再也看不见蓝忘机的身影,江澄这才暴怒着一把拎起埋头于聂晓发间的魏无羡将他压在了撞上,“你刚才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你该不会是……”
“晚吟哥!”
“你是不是疯了,那可是歪门邪道,一旦传了出去,仙门百家再也留不得你,你听到没有魏无羡!”
“晚吟哥你别这样!”聂晓连忙拉住快要暴走的江澄,“无羡哥不是故意的,你相信他!”
“魏无羡你听到我说话没有!”
江澄气的浑身发抖,他自小就骄傲的很,对魏无羡的意见也是大过天去,可是最在乎关心的也是他这个肆无忌惮、飞扬恣意的师兄。再怎么不靠谱,这个人也是他一起长大情同手足的师兄,他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魏无羡堕入旁门!
“无羡哥……”聂晓的嗓音在颤抖,江澄怨愤转头不再去看沉默中的魏无羡,眼角的余光瞥见身旁一袭蓝家白校服满脸担忧的聂晓时,方才发现这素来有巾帼之姿的小姑娘竟也是狼狈的不像话。
雪白的衣衫或是因为斗凶尸时被抓破显得凌乱,万幸破口之处并无气血外涌当是不曾受伤,只是小姑娘此刻的脸色着实让人看着忧心,似是受了不小的惊吓,又似是单纯的受了阴寒。
“不会了……”本死死握在掌心的佩剑缓缓松动滑落,魏无羡的嗓音里竟破天荒的带上了几许疲惫甚至是自嘲般的哭腔,“这么危险的东西,我哪儿还敢使啊,永远……都不会了……”
魏无羡自倚靠的树身上直起身体,他转眸望着一步之外的小姑娘努力扯了个不算难看的笑,而后一步步的,走到了聂晓的面前。
胸前衣襟微微拱起,魏无羡伸手从怀中掏出那只还在蹦跶的白兔送到聂晓眼前,在她含泪哽咽接过兔子后径直抱了上去,“原来怨气入体会这么难受,小可爱……我总算明白怀桑兄……为什么会那般生你的气了……”
换做他是聂怀桑,便是被记恨一辈子,也定然会将自己的妹妹关在屋子里,永远不让她接触到这般可怕的东西。
实在是……
“对啊,你看晚吟哥都快急哭了。真怕他比我二哥还暴躁,会直接上手揍你两下……”眸眼圆睁,须臾又垂下眼帘,聂晓任由这比她高出大半头的少年将自己搂紧于怀中熏热了眼眶,嘴里却是不忘记揶揄他兄弟二人!
“我哪有急哭了!”
一旁江澄瞬间敛了怒意,白皙的脸颊上,便是夜色都藏不住猛然浮上的红晕!
“是是是,两下哪里够,咱兄弟的感情少说也得再踹上两脚!有句话不是说的好吗,打是亲骂是爱,打骂不够用脚踹……”
“我现在就踹死你信不信,魏无羡你给我站住,别跑——”
方才经历了生死搏斗的密林中,少年清亮、欢快的斗嘴声远远涤荡开来,头顶拨云见雾,皎白的明月倾洒了柔和的暖光,照在少年宁静的归途上,恢复了平静的云深不知处后山显得格外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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