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轩和魏无羡那一架打的惊天动地,在可怜巴巴的跪了一夜后,云深不知处终是等来了风尘仆仆的江家宗主江枫眠,以及金家掌事之人金光善。
蓝启仁的书房外,临近莲池的窗棂下并排紧挨着三五个满脸八卦的少年正探头探脑,不时的,还有人因着位置不佳狠狠地挤了旁边的子弟,企图能给自己博个更适合听墙角的空隙。
各色家袍在晨曦的映射之下,竟莫名有了股子瑰丽奇炫的意味!
屋子里气氛略显凝重,跪了一夜不知道反省出什么的魏无羡和金子轩双双耷拉着脑袋站在各自的长辈身边,被自家家长当着蓝启仁的面儿一顿痛批之下,无论是桀骜张狂的魏无羡,还是时时刻刻都倨傲自负的金子轩,这会儿却都乖得像是家养小猫般。
因着魏无羡的顽劣,江枫眠自是少不得要在蓝启仁面前一番自责愧疚赔不是。蓝启仁也不是那种揪着别人错误不放的人,一来二去,长辈间的寒暄自是让站在一旁的魏无羡生了无聊之意。
江澄连连瞪了他好几次,他方才耐着性子没有将喉间的呵欠给打出声来。
直到江枫眠满目正经的起身冲一旁的金家家主金光善拱了手,又听他提及了金、江两家这桩儿女无缘的联姻,魏无羡的面色方才缓缓凝重了起来!
他想起昨夜院中小可爱与自己的分析,心下当即也有些紧张不安起来!
蓝家老古板的一句‘婚姻大事,不可儿戏’,更是让魏无羡忽的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灼烧不退!
“金兄,枫眠有一事相求!”
“江兄客气了,有话请讲便是,无需多礼!”
话虽如此,金光善还是极其得体的起身回了江枫眠一个大礼。
“我云梦江氏素来崇尚天性与本心,从不强迫子女做他们不愿意的事情!”江枫眠起身走到金光善面前,“阿离与令郎虽说早有婚约在身,但,这门婚约原本就是她母亲执意要定下的,如今看来,双方都不大欢喜,所以还是不要勉强了。”
“父亲/江叔叔!”站在一旁的江澄神色微变,连带着魏无羡亦是忍不住出声,却双双被江枫眠眸光一扫不得不闭上了嘴。
再观那金子轩,虽说没多大意外,却也明显的有些心情复杂!
“诶你别挤啊,边儿上去让我看看……”
“不是,你踩到我脚了,吃那么多重的跟猪一样不知道少吃两口啊!”
“小声点儿,要是被蓝老头发现了,明儿个可都别想回家了!”
墙角叽叽喳喳,屋内的斥责声却不知何时渐渐喑哑了下去。
一名身着金星雪浪袍的金家女修拉了拉身侧的姑娘,极力压低了嗓音开口问道,“你说宗主会不会罚咱家公子啊?”
“我怎么知道,公子这次着实有些过分,还误伤了清河聂氏的二公子,谁不知道那二公子自幼体弱手无缚鸡之力的,咱家公子那一拳下去不躺个三五七天怕是……啧啧……”
那女修话中带着无尽的怜悯,先前问话那个一听她这么说当下也拧了眉峰。
“那咱公子这回岂不是要遭罪了?而且你听听,江家好像对这门婚事有些意见了……”
说话间,那娇小的女修又微微往上窜了几分,她侧了脑袋将耳朵努力的贴在窗户上,企图将屋里的对话再听清楚一些。
屋内金光善闻言微微一滞,继而撩了衣摆起身走到江枫眠面前满脸堆笑道,“江兄严重了,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意气之争生了误会,少年气盛谁又没有冲动的时候,他们闹他们的,我们大可不必理会!“
表面上客气委婉,其实对于两家的联姻,作为金家主人的金光善一直都不太满意的。
他为人自负高傲素来眼高于顶,江氏平平无奇的嫡女江厌离在金光善的眼中自然也是配不上自己的儿子的!更何况,若想与世家联姻巩固势力云梦江氏并不是唯一的选择,也不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虽花名在外,却万般惧内的金光善素来不敢违背金夫人的意思,方才从未明着反对这桩婚事。
“金兄此话枫眠不赞同,我们虽然能帮他们定婚约,却不能代替他们履行婚约。毕竟将来要共度一生的是他们自己。”
江枫眠看样子便是打定主意要解除两家的婚约,魏无羡在旁边急得不行。
虽说江叔叔此刻的理由和小可爱昨夜分析给他听的如出一辙,可若当真两家轻易解除了婚约,不也证明自己这次的冲动果真害了江家吗?
“这……”金光善显得有些迟疑,虽说不太满意那个江厌离,但毕竟是友族且定下婚约那么多年,这突然就与云梦这一大世家解除婚约总归不是件好事,“江兄,此事乃你我夫人定下……”
“枫眠已经传讯夫人言明此事,这婚约,还是取消的好!”江枫眠依旧是半分不退,一旁的蓝启仁轻捋胡须声色不动。
虽说事出于姑苏蓝氏,可儿女姻亲之事毕竟该有这两家自己处理,他也不便开口。
“诶,既然江兄都这么说了,金某只好……”一脸惋惜的叹了口气,金光善瞥了眼站在身侧的自家儿子故作责怪,“都怪小儿鲁莽,好好的就毁了一桩完美姻缘,既然江兄主意已定,在下就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望此事,莫要影响了我们两家的关系才是!”
“金兄哪里的话!”
“诶诶,这是联姻失败了吗?啧啧……没想到啊没想到,这金公子竟然被平平无奇的江厌离给退婚了……”
窗外偷听的众人再次窃窃私语,丝毫忘了要压抑响动。
“完了完了,公子这次肯定会被宗主罚的!绵绵怎么办啊,要不要我们先传讯回去请主母……”
“你家公子才不会被罚!”
清亮的笑声在头顶响起,原本还扒拉着墙裙听墙角的几个少人猛然回头仰脖,便见到一袭暗红、环佩叮当的小姑娘,此刻正斜靠在头顶的树杈上冲他们笑的灿烂。
“聂、聂小姐?”
罗青羊尾音变调,她单手遮了眉头顶着灼亮的艳阳努力睁眼,若非万般熟悉聂晓的嗓音,她此刻定是怎样都认不出那一袭俏丽苗服的少女。
平日里总是男儿装扮飒爽利落的聂家小姑娘,今儿怎的忽然换了这样的一番妆容?
这实在,叫罗青羊很是不习惯了!
“看看你们家宗主那一脸息事宁人的做派,便是此桩亲事作罢,你家那位公子也是不会受罚的!”
聂晓扯过耳边一支半秃的树丫玩转于掌心,清亮的眸眼却是盯着斜下方屋子里的动静半分不眨眼。
这个位置,果然是集天时地利人和于一身,最适合凑热闹了!
“聂小姐快下来,上面那么高太危险了!”
罗青羊紧张的看着双腿悬空来回轻晃的小姑娘,又转头瞥了眼屋子里的情况,这才压低了嗓门对着头顶的小姑娘轻唤两声。
“没事儿,我们清河山多树多,我从小就是爬树高手……”
“你们在干什么!”
清清冷冷的声线在树下响起,聂晓好不容易从屋子里收回视线低下头时,便看见原本还扒在墙角的几个少年倏然贴墙站直脸色骤变。
下方隐隐约约能看见一道雪白的人影,聂晓拧眉扒开遮挡了自己视线的枯枝,再定神时,便对上了正好仰脖望上来的一双清冷无波的浅色星眸。
星眸瞳色浅淡,却是因着迎光而视,竟凭给那双淡漠的眸子里染上了几许素日里难得窥见的璀璨流光。若非聂晓也算了解这人素来冷然的性子,她甚至会以为,这人此刻或是被她自己给惊艳了须臾!
蓝忘机!
聂晓忽的有些头疼,刚才她就该知道是他的!
那般没有情绪波动的声线,那样惜字如金的性情,除了蓝忘机这云深不知处怕是也找不出第二个来了!
“蓝二公子,早啊!”
默默冲蓝忘机挥了挥爪子,聂晓拽了一旁的树干沮丧起身正想往树下跳,却忽的从蓝启仁房中传来一声厉喝。
“谁在外面!”
一本卷轴破风而出,直直的冲着树上的聂晓砸了过去!
原本因着蓝忘机的出现齐齐贴在墙壁上等着受罚的众家子弟忍不住惊呼,罗青羊更是惊恐的捂住了嘴巴。他们瞠目结舌的看着敏捷侧头避开那卷轴的小姑娘,看她颇为得意的树下的他们扬了扬被她截住的书,却似是忘记了自己此刻身处树颠脚下悬空。
来不及提醒,众人便见上一刻还有些小雀跃的聂家姑娘果然脚下一个踩空,整个人当即失了平衡堪堪从头顶树梢栽倒了下来。坠落之前,她甚至眼疾手快的拉了一把离自己最近的枝干,只可惜隆冬将近,即便是百年松柏这会儿子的枝丫也都是不堪负重的。
蓝启仁书房本虚掩着的窗户被‘暴力’推开,满目严苛的老古板单手负背站在窗前。
目光掠过迅速转身齐刷刷后退至三步之外并排站队,皆是满脸惊惧又紧张盯着他看的各家听墙角子弟,最终却是定格在众人身后身形如松的蓝忘机身上。
蓝启仁瞳孔骤缩,他看着自家素来让之引以为傲的得意弟子虽依旧容色淡漠,怀中却是极其违和的抱了个妙装打扮的小姑娘!
因着紧张等训几家子弟的遮挡,蓝启仁并不太能看清楚自家侄儿怀抱着的那个小姑娘是谁。只是自家素来遵纪守礼、恪守规矩的侄子竟然大庭广众之下与女子如此亲近,连他站在面前忘机竟也未曾回头,只知侧首与那女子四目相对,久久未动。
屋里其他几人的目光也纷纷透过窗户掠过,原本还耷拉着脑袋捏揉自己酸痛颈部的魏无羡忽的眸眼发亮,下一瞬却又沉了脸色!
“忘机,放下!”
蓝启仁压低了怒火轻喝一声这才猛然拉回了聂晓的神志,她有些尴尬的冲再次‘救’了自己免于和大地亲密接触的蓝忘机笑了笑,这才攥了他的衣襟表达自己想下地的企图。
蓝忘机星眸微垂,依旧是一言不发小心又温柔的将怀中小姑娘放下,这才倾身拱手冲蓝启仁施了个礼,“叔父!”
“启仁兄,这是……”
“其他人都给我散了!忘机、良辰,你俩进来!”
没有回应江枫眠的疑惑,蓝启仁板着脸挥退了看热闹的各家子弟,而后伸手将窗户又‘啪’一声关上,原本站在众人之后的聂晓瞥了眼蓝忘机无辜噘嘴。
怎么又有她的事儿?
不过是爬个树凑会儿热闹,干嘛又拎着她不放?
“无事,别怕!”
身旁少年微微侧目,俊美的脸上从容淡然,却有着让她莫名信服的气场。
“我不怕的!”
下意识回应,聂晓当下跟在冲自己轻轻点了头的蓝忘机身后,绕过莲池从内廊去了蓝启仁的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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