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草长莺飞,正是观花赏景的大好时节。
潭州的大街小巷似是要迎新春般热闹非凡,奇石花卉、书画古玩应有尽有,喧闹的集市上来往游客络绎不绝,当真是好一副山河大好苍生和乐的昌荣场景!
除了潭州当地的百姓外,这几日城中出现了很多来自仙门百家的修士聚拢于此地,目的自然是为了一睹玄门仙子榜上铁打美人莳花女之仙姿。
每年三月三,莳花化形的仙子榜第三名莳花女,都会在潭州城召开百花盛宴广邀天下雅士,据说这莳花女还未化成人形前的主人便是个学富五车的风雅公子,生平最喜欢在花园中吟诗作赋陶冶情操。
如此日经月累下来,已然开了灵智的莳花便渐渐的受了熏陶,对文雅诗词越加的欣赏喜欢起来。
后来她的主人离世,莳花女也吸够了天地精华化形为人,便成为了那座繁花簇簇庄园的新主人,如此也有好些年岁的光景了。
莳花女喜诗词歌赋,每每宴请雅士赏花吟诗时,但凡是谁作出了符合她心意的诗词,那位有才之人便能得到莳花女赠送的鲜花,若是不合其心,莳花女便会毫不留情的扔出花梗将其砸晕,然后丢出她的百花园外去。
《莳女花魂录》有云:潭州有花圃,花圃有女,月下吟诗,诗佳,赠以莳花一朵,三年不萎,芳香长存!
虽说此女性情颇为乖张,但凭着那张据说美到人神共愤的容颜,每年总归还是会有许多世家公子不远万里的赶到潭州城,赴一场或许根本等不到的佳人邀约。
“对不起、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老子的衣服被你这丫头片子弄脏了,你说怎么赔?”
“真的对不起,可是我们今日才出摊儿,还没什么收入……”
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叫骂声格外突兀,来往的行人皆是被这极不和谐的响动吸引了注意力,一时间,满街的人流便纷纷朝着那方围了过去。
那道略显粗犷的叫骂声还在持续,被扯了胳膊的小姑娘也就十一二岁的模样,瘦瘦小小肤色蜡黄一看便知是营养不良造成的发育迟缓。
此时那小姑娘似已经被吓得目光呆滞浑身发抖,耷拉了脑袋任由着那对于她来说算是彪形大汉的中年男人扯了自己破口大骂。
小姑娘的身边一身粗布麻衣的中年妇女发髻凌乱,布满了老茧的双手正死死的拉扯着男人的大手苦苦哀求,“对不起大爷,求您高抬贵手吧,小妇人今日的收入都在这里了,请您别为难我女儿,她只是个孩子不懂规矩,求求您……”
人群中交头接耳好片刻,围观众人方才大概的搞清楚此事的来龙去脉。
不过是一对街边贩卖粥面营生的母女,小女儿力弱不小心撒了些许的粥水在那客人的衣服山,姑娘也第一时间道歉了,分明只擦擦就好的事情却让那暴躁的客人一把掀了满碗粥水。
结果烫了姑娘的手不说,客人还倒打一耙要求母女赔偿他的衣服钱。
“这几个铜板能干什么?你女儿烫了大爷不用钱看大夫?爷的新衣服弄脏了不用再买,少说废话,赔钱!”
中年男人满脸横肉,他身旁还随着两个面向一看就不算太和善的呼朋狗友一直煽风点火。
三人丝毫不顾旁人的指责,便一味的欺负那势弱无人依仗的母女俩毫不退让。
“这做娘的可真是,竟然让女儿抛头露面在街边做生意丢人现眼,日后谁家正经公子会瞧得上她女儿啊!”
“姐姐这话便是多虑了,你看她母女二人的着装打扮,本已是出身低贱无权无势的贫民,别说正经人家的公子,怕是乡野粗鲁汉子都不见得瞧得上!”
“妹妹提醒的是,倒是我多虑了!”
娇笑声婉转悦耳,说出的话却是莫名的叫人忍不住要蹙了眉头。
循声望去,便能看家几个衣着光鲜的世家男女亦混迹于人群之中凑了热闹,方才交谈的更是两个妙龄少女姿容无双,一者粉裙娇俏,一者白衫如仙。
两个女子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若是在寻常人家中,少不得也该是说亲嫁人的年纪了,但是她们身着修仙世家的家袍,便也不会让人觉得诧异先前的言论。
修仙世家的女子个个眼高于顶凡夫俗子难以入眼,何况修者命数本就较一般人漫长,十七八岁对于仙门女子来说只不过是青葱豆蔻不值一提!
她们身边,此时更是环绕了好几个年轻俊雅的世家公子,以及一些从穿着上一看便知身份稍微逊色于之的年轻女孩。
想来,便是受邀前来赏花观景的谁家子弟了!
“姐姐此言差矣,这对母女街头摆摊靠自己的双手挣钱养活自己,又何来丢人现眼一说?”
清婉的嗓音自人群后响起,众人回头,便见一袭高挑的白衣倩影缓步上前。
说话间那姑娘已经径直走到了闹事的中年男人面前,她平摊的白净掌心里躺着小半把碎银子,“这些赔你衣服和伤药费,放开这姑娘吧!”
男人没有半丝犹豫的接过银子,也很快松开了攥紧小姑娘的大掌。
“这位妹妹,可是觉得清音的话有何不对?”
先前说话的那位白衣姑娘娥眉微蹙眸带不悦,她旁边的粉衣少女亦是微微鼓起了漂亮的腮帮子,似是在替自己的同伴表示不满。
一行几个世家子弟再望向那后来的白衣少女时,却都是不由自主的瞳孔微张眸带惊艳。
比起与他们同行的白衣姑娘这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少女似乎还要年幼几岁,却是身姿窈窕容颜脱俗,只一袭再朴素不过的轻纱白裙,穿在她身上竟端的是无边仙姿出尘超凡。
不由得,那几位世家公子几乎是同时转头,齐刷刷瞥了眼站在他们身旁的白衣少女‘清音’,复又将视线投回人群中央那道从容的倩影身上。
啧啧,虽无前者容颜艳丽,却是多了前者鞭长莫及的飘飘仙气,好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九天仙子入凡尘。
“姐姐出生不凡,这母女二人自是无法与你相比,于他们而言不偷不抢靠自己的能力赚钱养活自己已经很好,姐姐又何苦拿别人的不足说事?”
少女头也不回兀自走到那抱了女儿连连冲她道谢的妇人面前微微颔首,“大婶,麻烦你给我一碗……不……”
顿了顿,她似是在思考着什么微微拧了眉心,“请给我五碗素面,可以的话,一碗稍微多放辣,我家兄长生性无辣不欢!”
说话间,一块金锭子被她放入了妇人的手中!
“小、小姐这太多了,小妇人没那么多零钱找给您啊……”
“您便都收了吧,萍水相逢也算有缘,就当这是我送给您家妹妹的见面礼!”
少女微微一笑压了那妇人欲归还金子的手,一旁本捧了碎银子偷乐的三个男人见状当下贪心再起。
“不行,这钱不够,你们得用那块金子来赔偿!”
说话间,那大汉冲过来伸手就想去夺妇人还在推拒的金子,却被白衣少女眼疾手快的攥住了手腕。
微微用力,大汉便被扭着胳膊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惊愕围观众人。
“得寸进尺是为贪,这位大哥,贪得无厌之人便会令人不齿了,还是适可而止的好!”
牛高马大的汉子被少女一挥衣袖震退数米远,周围凑热闹的众人讶异于这身形纤弱语调温柔的小姑娘竟会有这般能耐,当下忍不住低声惊呼了起来。
“哪儿来的小妞抱打不平,知道爷是谁吗?告诉你,在这潭州城可是爷说了算,啧啧……看你就是朵养在深闺不识人间疾苦的小娇花,来来来,大爷教教你这种时候该如何做人!”
汉子一双牛眼瞪的溜圆,说话间便又跨前两步伸手作势要来拉白衣少女!那本在旁观的几名世家子弟见状皆是拧眉垮脸,更有甚者提了腰间佩剑便似想上前替白衣姑娘解围。
‘嗖嗖’破风声过,男人还未触及少女雪白衣袖的手瞬间缩了回去,一柄明晃晃的钢刀几乎是在他收手的同时擦肩而过,而后重重的嵌入了众人脚下石板路面七寸有余。
“哪个不长眼的,敢碰我家小姐的袖子?爪子不想要,就让爷帮他卸下来松快松快!”
玄裳青年稳步而出,他锐利的鹰眼冷冷的扫了眼那个已经浑身冷汗脸色惨白的中年男人,而后猿臂一伸,似是格外轻松的便将那柄长刀从石缝中抽了出来,‘哗啦啦’带出一连串的细碎砂石滚落满地。
“三师兄,一起吃面啊!”
少女笑眯眯的望向来人,又指了指那边已经冒出白烟的大锅里还泛着鱼肚白的面条歪了歪头。
“好啊,正巧肚子饿的很,二公子也真是的一溜烟儿跑飞快追都追不上。他要是练刀有这么勤快,宗主怕是做梦也要笑醒!”
青年随意的摆了摆手,而后几步跨到少女面前为微微蹙眉,“你咋又一个人乱跑?人生地不熟的被坏人欺负了咋办?老七去哪儿了,怎么没跟着你?你要是出什么事儿,不等宗主开口师兄我第一个打断他的腿!”
“没事啦,我只是暂时灵力丧失又不是彻底废了!”少女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七师兄年少爱玩,遇到新鲜的玩意儿多看两眼也正常!”
“呸呸呸,晦气的话不许说,快呸掉——”青年一听她这满不在乎的话连连摇头,“你比老七还小一岁呢,你怎么就这么懂事?别替他找借口,回头我一定好好‘关爱关爱’他!”
这边两人有说有笑,那个汉子见后来的青年手持长刀气度不凡的模样,加之最近几日城中玄门中人增多,又听他一口一个宗主宗主便也猜到遇上了修士当下再不敢嚣张,只捏了手中碎银子和同伴悄悄溜走了。
“那姑娘是谁啊,看上去身份不比咱们差?”
“就是,那男人身上的衣服我总觉着在哪里看到过似的?清音姐姐,你出生大家见多识广,知道那是哪家的么?”
粉衣俏丽的小姑娘扯了扯被叫做‘清音’的白衣女子疑惑开口,一旁的几位世家公子亦是拧眉盯着那持刀青年微微蹙眉。
的确如芊芊所言,那男人的衣服好似在什么地方见过?
“小可爱……”
甜腻腻的嗓音自身后传来,仿佛是泡在蜜罐子里般叫人听着浑身都酥软了三分。
还未散去的围观众人便看见,那原本还在与玄裳青年说笑的白衣少女清澈的眸眼微亮,她精致的小脸上浮上喜色当下就扭头回身去看说话的人,
“无羡啊——”
轻呼一声,少女本就不算太红润的脸色瞬间退却了几分红晕,她身后那原本举了个龇牙咧嘴鬼面具遮了整张脸的少年人几乎是本能的便伸了手臂,将被自己吓了个趔趄的少女揽进了怀中,另一只手亦同时摘下了那张骇人的鬼面。
“我吓到你了?啊啊——对不起、对不起,是羡哥哥不好小可爱不怕,来打羡哥哥两下出出气——”
魏无羡一把甩了手中的面具,又手足无措的捏上少女白嫩柔软的耳垂柔声哄着,一如谁家孩童受了惊吓时被人搂入怀中温柔呵护的模样。
素来好脾气的聂晓这次可算是被魏无羡吓了个够呛,原本欢欣雀跃的以为故人重逢,没曾想一转身,就有张青面獠牙的鬼脸几乎贴到了她的脸皮上。
若非三师兄霍刚就在自己身后,加之她如今灵力全失没有以前反应快,指不定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就能将魏无羡给直接拍飞出去了。
狂乱的心跳还未平歇,魏无羡那不安分的爪子却又袭上了她的耳垂,聂晓被少年一手楼紧纤腰一手捏了耳垂,他因常年练剑而生了些许薄茧的指腹轻轻刮过聂晓的耳朵时,少女便倏然怔愣住了。
浑身似是被细细密密的蚂蚁瞬间爬满了似的,酥酥痒痒说不出的难耐,原本受了些许惊吓的小心脏不平反狂,竟是跳的越加澎湃起来。
聂晓轻咬唇角,几乎是本能的伸手在魏无羡依旧抱着自己的手臂上用力一拍,漂亮的琉璃眸更是嗔怪的‘狠’瞪他一眼。
“不生气了吧……”
魏无羡嬉皮笑脸的揉了揉被拍开的爪子,却再次被小姑娘怒中带羞的一记眼刀瞪的心花怒放。
月余未见,他家小可爱越来越漂亮了,就连瞪个人也那么好看!
“魏无羡——”
魏无羡正想上前追问聂晓最近过得如何,岐山之后的伤势好了没有,便听到自己身后有道低沉却半分不熟的声音在喊他的名字。
基于人性的本能,完全忘了方才自己是如何捉弄聂晓的魏无羡当下也转过头去。
“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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