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几条弯弯曲曲的小径,他们终于看到了一间似乎已经年代久远的旧祠堂。
祠堂外碎石板路想来是年久失修,这回儿子看上去格外破败荒凉。
聂晓和蓝忘机跟在那神志不清的怪婆婆身后走进了祠堂,魏无羡和聂怀桑也前后脚的跟了过来。
“喂,你们怎么手牵手了,松开松开——”
与聂怀桑嬉笑打闹着进门的魏无羡猛然抬高声线,惊得方才还与他讨论云梦荷风酒酿造方式的聂怀桑原地蹦起半丈高。
而后,他便见魏无羡火烧屁股似的奔到前方两道人影面前,一脸愤慨的拉开依旧双手紧握的蓝忘机和聂晓。
聂怀桑无奈望天,先前他还恨蓝忘机是块石头不懂表达,现在他恨不得将这两个公子榜上的翘楚一块儿打包扔到山坳里喂狼怎么办?
想拱他家白菜,竟然一个都不将他这个未来舅子放在眼中,聂怀桑真的好气哦!
“无羡哥别闹,刚才是我有点儿害怕蓝二公子才牵着我走的。”
“害怕?什么东西吓着你了怎么不叫羡哥哥,羡哥哥说好会保护你的啊!”
一听聂晓开口言怕魏无羡又惊又奇,当下再顾不得和冰块脸蓝忘机眼神拼杀,却又在看见她身上还披着蓝忘机外袍时骤然垮下嘴角。
“没事了,就是方才太黑了眼花,好像看到不干净的东西!”
聂晓摇头语调清浅,魏无羡便又抓住她的手,将自己的手指一根根挤入聂晓的指缝间直到十指紧扣,“不怕,羡哥哥火气重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敢靠近,羡哥哥保护你!”
“魏无羡你——”聂怀桑低叹一声频频摇头,“你能不能别仗着我家晓晓心思单纯就总占便宜,她哥我还立在这儿呢,要你凑什么热闹!”
“不是啊怀桑兄,看来咱刚才感情交流的还不够到位,我说……”
“天女降灾,勾魂夺魄……天女勾魂,降灾夺魄……”
两人还欲要打闹,却见那领着他们进来祠堂的怪婆婆又开始念叨不已,几人当下也收敛了打闹的心情,还想再问清楚那婆婆却又扭头朝祠堂外走了,对伸手欲阻拦她离开的魏无羡视而不见!
“这里好像是一座败落的宗祠,也不知道是谁家的!”
“不对,虽说荒凉萧瑟,可是一直有人在祭拜!”聂怀桑蹭到桌案前,探指摸了摸空空如也的供桌他当下笃定摇头,“虽没有祭品,但是供桌干干净净似是才打扫不久,这里肯定经常有人来!”
供桌之上丹鼎陈旧,里面甚至还残留着薄薄的一层香灰未收拾,可奇怪的是这里供奉的不是谁家先祖排位,而是一尊姿态曼妙的天女雕像。
聂怀桑又惊又疑的盯着那天女像看了良久,实在是不敢相信在这种偏僻荒凉的深山老林里,竟然能有这么一座高大又这般传神的天女像!
无论是外形亦或者神态,这天女像都可谓是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定眼望去看久了,似乎都要被它的眼睛吸走心魂一般!
“可以啊怀桑兄,学武不行脑子转的倒挺快,说你是清河聂氏的文曲星倒也不算高抬了!”
魏无羡一巴掌拍在聂怀桑的肩头上,突如其来的钝痛将他已然摇摆不定的心神瞬间拉回了现实。
聂怀桑心中一惊,却也没精力与魏无羡计较只随意的扯了个笑脸走回聂晓身边,“妹妹,这里挺恐怖的你可别乱跑乱看,呆在二哥身边二哥保护你!”
“怀桑兄,刚夸了你就飘了是吧?就你那小身板,还保护小可爱?”
魏无羡大笑,话音未落却看见一个抱着木质牌位的老丈从祠堂破旧的大门外走了进来。
对于出现在这里的几个少年人,那老丈竟似是一点儿都不意外,他就那么旁若无人的抱着牌位走到供桌前将其搁置好,而后又东擦擦西抹抹一言不发。
“老丈您好,晚辈有礼了,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可否借我们几人暂住一晚?”
“啊对,老丈,我们路过此地要去山那边的清河拜访亲戚,只是天色已晚便想在这里休息一晚,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魏无羡接过聂怀桑的话冲那老丈一拱手,那人却是头也未抬,只掀了眼皮凉凉的扫了几人一眼。
“既然是过路的,便早早的离开吧!”
老者的态度很是奇怪,说他淡漠无情吧,聂晓却总是会在他的眼角眸底看到几许的焦虑与慌张,说他慌张吧,可他的口气又是如此的薄凉漠然不顾人死活。
天色黯然如厮竟然叫他们早早离开?
若他们几个人当真从这里出去的话,也不知道还要走多久才能找到下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老丈,晚辈想请问一下,你们供奉的这位天女是什么来头,看上去挺有意思的样子!”
魏无羡与蓝忘机交换了一个眼神,前者这才眼珠子一转,装作好奇的模样走到那石像前悠哉开口。
然后,聂晓便看见那老丈本浑浊无神的眼珠子里似是闪过了什么,却又很快的恢复了沧桑,“这天女像原本只是一块巨大的石头,不知什么时候竟然修炼成了一个跳舞的女子模样,一直站在这里接受香火供奉。后来,人们便尊称它为舞天女神像,一直恭恭敬敬的拜了很多很多年……”
“舞天女?西天舞——”
聂晓心尖儿一颤禁不住脱口而出,其余三人的脸色也随之变了变。
“妹妹别急,咱们先听听老丈说下去——”聂怀桑三两步跨到聂晓面前将她往自己怀中带了带,而后转向那老者拧眉开口,“老丈,您说这里供奉舞天女很多年,可为什么现在看上去如此的破败荒芜?”
祠堂前就像是野草破般杂草丛生,怎么看都不像是曾经香火鼎盛的样子啊!
“是不是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变故?”
“年轻人猜的不错!”
老丈看了眼插嘴的魏无羡却并无责怪之意,他抱起那块排位小心翼翼的擦了擦而后轻声叹息,“十多前不知道怎的,原本只是接受供奉的舞天女竟然开始作祟,它吸噬活人的灵识祸害了很多百姓,幸得一位大家主镇压下来方才免得生灵涂炭的结局。可即便如此,被祸害的人数太多也造成了极其严重的影响,从此再没人来拜祭舞天女,这里,就慢慢的荒废了……”
意料之外的故事,却是意料之中的波折,几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言,魏无羡的目光却落在了那老丈紧紧抱在臂弯里的老旧排位瞳孔微紧。
“老丈,您说的那位大家主,敢问是谁啊?”
“是谁?”
微微困顿,老丈的神色有了须臾的变化,很细微又迅速,可是在场之中都不是普通少年人,又怎么会猜不够老者心中有鬼。
“是啊,该不会是岐山温家的家主吧?”
魏无羡追问着,目光灼灼的盯着那老者不动声色的上前了两步。
“老了,记性不好了,都忘了……”老者叹着气摇头,“你们不是要借住吗,那就在这里委屈一晚吧,或许到时候,就什么都明白了……”
老者话里有乾坤,分明是敷衍之词,四个人却并没有反驳的理由。
而后,他们看着那老人抱着牌位又晃悠悠的走了出去,很快再看不见背影。
腰间莲花坠隐隐发烫,聂晓蹙眉低头,便看见红莲一端正闪烁着妖冶的红光,在这略显昏暗的小破祠堂里显得格外诡异。
“怎么了?”聂怀桑剑眉收拢凑上前来,自从岐山清谈会后,化作双莲挂坠的莲珠便一直没有动静,怎的这会儿又突然生了异状?
“不知道,上山的时候它就有点儿不对劲,只是没有现在这般躁动不安!”聂晓亦是满脸茫然的盯着挂坠摇头,“没事,可能是这里太荒凉阴气所致!”
说话间,那红光竟当真渐渐弱了下去,最终归于安稳不再发烫。
“那今天晚上,我们就在这里将就一夜吧!”
眼见屋外夜色越浓,几人只好将祠堂里所能找到的枯枝茅草堆到一起,而后燃起了篝火围坐取暖。
期间那个带他们来这里的怪婆婆更是去而复返,给几人抱来了很大一捆木柴让他们足以支撑到天亮。
但是对于几个少年人的感激,那婆婆却是一眼不发态度更是怪异的很。想着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几人也就没有在意转身回祠堂安心呆着。
有了足够的柴火,祠堂中的温度渐渐升高许多,所以在聂晓将蓝忘机的外袍还给他时,蓝忘机便也没有半分推辞的收了回去。
“二哥,你害怕吗?”
见聂怀桑频频回头去看那神台上的舞天女石像,聂晓不禁生了揶揄之心开口逗他。
“不是怕,就是总觉得它的眼神怪怪的,看着瘆得慌……”聂怀桑虽说心下打鼓,面上却还是想在妹妹面前充好汉,“还有她那个笑容,笑的我心里毛毛的!”
先前看着舞天女眼睛时差点儿没了魂儿,好在魏无羡一巴掌将自己拍醒的事情,聂怀桑着实不好意思拿到台面上跟大家坦白,好在目前为止来看,除了修为低微的自己,妹妹和其他俩人似乎都没有受到那舞天女的半分影响。
如此,他顶多背对着它一眼都不瞧就好了!
“现在想来,我在莳花园听到的那首童谣,想必真的与阴铁碎片有很大的关系!东莳花,指莳花园中有一块碎片!西天舞,便是莳花园以西的大梵山舞天女祠堂,据那老丈所言,当年巨石修成人形指不定又是阴铁的影响所致……”
单指轻抚下巴,聂晓另一只手随意的往篝火中扔了两根柴枝微微敛眸,“因为阴铁碎片的异化石头成了精有了自主意识,开始吸收天地灵气增加修为,和莳花化形的莳花女有异曲同工之妙,所以这里当年很有可能便有一块阴铁碎片……”
“只是在当年,被那个封印了舞天女的大家主拿走了此处的阴铁碎片,导致舞天女失去了吸收天地灵气的能力无法再精进它的修为,所以只能另辟蹊径甚至开始吞噬活人的灵识!而那个大家主,很有可能姓温,我刚刚看见那老丈怀中的排位上写着温氏牧野之灵位……这座大梵山不本就归属于岐山温氏吗?自家地盘上出现了巨石成精的事情,温若寒不可能置之不理!”
“所以无羡哥,你认为温家手中的那块阴铁碎片就是十年前取自于这座祠堂?如此说来,温若寒手握阴铁碎片十多年,那他是何时开始炼制傀儡的?据我所知,修士被摄灵的事情也不过才出现了三两年而已,为什么他十年前不开始这个计划?”
聂晓眉峰微蹙满目疑惑,如果当年拿走阴铁碎片的人是温若寒,他为何手握灵宝十几年不动作偏生在这时候才开始炼制傀儡?
“或许,是因为十多年前其余四大世家的家主正当盛年,温氏的势力也比不得如今这般气压百家,让温若寒对其他世家有所忌惮!”
“又或者……是时机未到,那时候虽阴铁在手,温家却不能用……更甚至的……或许是因为他们根本就……”
聂怀桑想了想接过魏无羡的话猜测道,片刻后却又猛地顿住了话语拧眉深思。
“不会用!”一直沉默的蓝忘机终究是开了金口,三人同时转头看向他,便见他微微颔首继续用那种古井无波的声线说道,“有人帮他!”
“很有可能,先前拿着阴铁碎片却无从下手,直到两三年前出现了一个懂得使用阴铁炼制傀儡的人出现,温若寒便开始着手寻找别的阴铁碎片并同时修炼邪术!”聂晓重重点头,明显和其余三人想到了一处去,“所以当年,他会派温晁带人上云深不知处找阴铁碎片的下落。”
“可是,会是谁在暗中帮助温氏呢?”
一个接着一个的迷惑让聂晓越加头大,微微抿唇往篝火中又添了几根薪柴,祠堂中的温度复又升高了几分。
“按照魏兄先前的说法,这阴铁是四百多年前薛家人所有,可薛家在当时已经该是全族被灭没了后人!即便有后人,红尘辗转数百年也早该没人知道阴铁这个东西了,不可能会知道如何操控使用、甚至用它来炼制傀儡这种有悖伦常的玩意儿!若说是别家修者冒天下之大不韪研习诡道歪门,怕是早被仙门百家给分尸挫骨了,不可能一点儿风声都不露!”
聂怀桑折扇轻敲掌心缓缓分析着,蓝忘机和魏无羡看着那素来吊儿郎当的少年公子不由双双点了点头。
这个清河二公子,果然是个深藏不露的人!
“不是薛家后人,可谁又知道阴铁的秘密呢?难不成是当年五大世家有人藏了私心,暗中将这个秘密传给了后人?”
聂晓的疑问让在场几人都陷入了沉默,除了温氏一族,他们实在是想不出来谁家会有这般野心?云梦江氏素来崇尚自由,怕是没那个闲情逸致搞这些烧脑的东西,姑苏蓝氏家风严谨恪守礼教自是不用怀疑,清河聂氏又钢又直最是痛恨歪门邪道的玩意儿想都不用想,最后剩下的,也就只剩无论什么场合都惯于站中立只知道明哲保身的兰陵金氏。
可是兰陵金氏家主金光善虽为人世故圆滑却也性情怯懦,除了偷香窃玉之流的风流韵事他能勇猛三分,争权夺利的事儿倒也没让天下人瞧出他金家几分胆识来。
但若阴铁的秘密是由温卯传到温若寒耳中,温家人手握灵宝却十年不动声色似乎又有些说不通。
难不成……
这世上,当真还有薛氏遗脉存活着?
“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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