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声赶来的魏无羡和江澄连忙冲上去一人拉着一个,蓝忘机亦是脚步匆匆介入其中背对聂晓,将她和仍旧张牙舞爪的醉鬼木声远远隔绝开来!
看着小姑娘被挠花的脸蛋魏无羡心疼的直抽抽,再去看那被江澄架着胳膊却依旧双眼通红,大有一副要与聂晓拼命模样的木声时,微微眉宇之间已经盈满了火气。
魏无羡心念刚动,蓝忘机却已经抢先一步将依旧骂骂咧咧的木声禁了言,少年清冷淡漠的眸子定定的看着木声眉峰轻蹙间,分明没有更多的举动,却偏偏让方才还叫嚣不断的木声猛然瑟缩了几分。
“宗主!”
见来人是聂明玦孟瑶忙弯腰拱手,眼角的余光,却依旧是不甚放心的瞥向被魏无羡搂在臂弯里心疼安慰小姑娘。
“孟瑶你……我妹怎么回事,这怎么就打起来了?”
聂怀桑三两步奔到几人面前,他看了眼嘴角略显青乌的孟瑶脸皮微抽,而后又伸手去摸了摸妹妹脸上几道血淋淋的抓痕忍不住哀叹,“哎哟喂这是要破相啊,木声你个混蛋下手这么重是想死啊你!”
“怎么回事?”
聂明玦大踏步而来,他扫了眼被魏无羡压在怀中的聂晓眉峰高扬,须臾后,才转过头去看被禁言了的木声眸光微沉。
“回宗主,都是孟瑶之过,此事……”
“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不等孟瑶揽过上身,魏无羡怀中本就不算安分的聂晓忽而幽幽开口,她抬眸定定的看向聂明玦,踟蹰惶恐的眸光似是要望进他的心里,“我不是聂家的孩子,我是阿爹十年前从外面抱回来的孽种?”
“胡说八道什么,谁说你是抱回来的?”不等聂明玦开口,聂怀桑已经一蹦三丈高的跳到聂晓和魏无羡面前剑眉微蹙,“酒疯子的话妹妹你也信?”
“大哥你告诉我这都是谣言,他说的不是真的对不对?”
聂晓眸子泛光并不去看聂怀桑,只兀自想要从她不屑说谎的长兄嘴里听到答案。
她不是清河聂氏的孩子而是从外面抱回来的,这个闲言虽说是在岐山清谈会之后才开始传入聂晓的耳朵,她也曾经仅仅对之付诸一笑并不在意。可是就在方才,木声说谁都知道她是十年前阿爹从外面抱回来的,那般的斩钉截铁似是他亲眼所见,这让聂晓素来坚定的心忽然就慌乱了!
为什么,又是十年?
十年前,她被群尸追捕猎杀,是阿爹在最后找到了她并带回她,自此顽疾难愈才会有后来前往云深不知处求诊半载,继而认识了蓝忘机有了一段不该忘记的童年旧事!
她的记忆也是在那之后才留存着,那之前的,却是一片空白从来都不留痕迹,为什么偏偏会失去在那之前的过往?
还有萧玲珑,当年金光善也是那般信誓旦旦的说她不是阿娘的孩子,说她的阿娘当是那个萧玲珑!
甚至是才认识不久的邪佞少年薛洋,他看她时,那种复杂又怪异的眼神亦是叫聂晓不得不怀疑!
以及最重要的,她这一身异于常人的天赋似乎真的和清河聂氏没有半分联系!
天下皆知清河聂氏以刀为器,门中子弟更是素来注重体术与灵力的结合,而她却是天生擅长灵术的单方掌控,在得到焚天和净世之后更是无师自通,仿佛她本就是该通晓剑道的,她的所有灵力与聂家功法虽同归却明显殊途!
如果她不是聂家的孩子,而是阿爹抱回来收养的,那么这一切似乎就更容易解释的通了!
“你是要看自己的生辰八字吗?来人,把木声拉下去打三十棍醒醒酒,怀桑,送良辰回小筑洗干净,完了到我书房来说清楚为何要与木声打架!”
聂明玦眸光黯然的看了眼一身狼狈双眸泛泪的聂晓,却只是淡淡吩咐了几句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大哥——”
“大哥都说要让你看八字自然是否认了那荒谬的谣言,看你伤的这可怜儿样,二哥都心疼死了……走走走先回去上药,别的回头再说!”
一场闹剧就这么草草收场,等聂晓被压着洗漱上药收拾妥当再跟聂怀桑忐忑的进了聂明玦书房时,蓝忘机等三人已经等候在那里多时了。
“这是你的生辰八字,还有接生稳婆的签字和印章,若是不相信你可以拿着它去三个稳婆家里打听,问问当年是不是她们替阿娘接的生,日子和性别又对不对得上?”
没等聂晓开口,聂明玦便已经从面前朱红色的陈旧木匣子里,拿出了一份他巴掌大小金漆描边的文牒来。
和普通算命先生所需要的八字不同,这份文牒是每个世家子弟出生时才会准备的,由当地官府任命的接生婆亲自记录而后签字印章,那印章亦是官府篆刻造不了假的。
寻常家中一般只需一个到两个稳婆接生即可,可因为是难产,当年聂氏主母生小姐的时候,却径直请来了三位在清河极富盛名的稳婆。
所以,若当真探寻过去,那三人理当对当年的情境历历在目!
“聂氏三女,生于玄正丁卯年三月初三辰时三刻,身长十七寸有余,重三斤二两……啧啧,妹妹你看清楚了没,这里可明明白白写着呢,又怎么会有假?”
聂怀桑探头过去,手中折扇频频点着那红纸黑字的帖子一字一顿年的清晰。
“哇——出生就身长十七寸还有余,小可爱这下你可没得怀疑了!你看看除了你,有几个姑娘能生下来就那么高的?”魏无羡凑过脑袋不断往那帖子上瞅,说话间,他还默默的记下了小姑娘准确的生辰眼珠子乱转。“不过,那么高才三斤二两也太瘦了吧,赤峰尊,您家能把小可爱养活也真是不容易,难怪总是瘦巴巴的涨不了几斤肉……”
感情,是因为先天不足才怎么都长不了肉啊?
“还要去问过稳婆吗?”聂明玦单指轻扣桌案缓缓开口,“需要的话,我让孟瑶陪你一起去!又或者,大哥将家谱拿出来再给你看看?”
“不要了——”
心慌了一路怀疑了一路,聂晓摩挲着手中已然泛黄卷边的小红帖子终是破涕为笑。
帖子是陈旧的,本该鲜红的印泥或是年代久远已然趋于暗红,署了三个名字的印章更是不容造假的,聂家的家谱更是肯定有自己的名字,她断然是聂家如假包换的孩子没错了!
就如魏无羡所说,生下来就身长十七寸别说是女孩儿,便是寻常男孩子也是不好找的,而她自己,也确实是自小拔尖比别的姐姐妹妹窜得都快直逼二哥,如此她有还有什么可怀疑的?
“不怀疑了?”
聂明玦挑眉抬眸,他神色清冷的看向捧着那小红帖子又哭又笑的小丫头,素来沉稳的声线忽的竟拐了个弯儿。
“大哥——”瘪了嘴角凑到聂明玦身边跪坐下去,聂晓半仰着张被抓的有些花哨的小脸扯了兄长的胳膊委屈巴巴,“不能怪妹妹胡思乱想,兰陵的金宗主当年说我不像阿娘像别人,青蘅君也透过我看了另一个人,还有牢里那个薛洋,他看着我的时候分明也想到的是别人……”
聂晓哽咽抽搭间偷偷瞥了眼一言不发的长兄,见他只垂眸看着自己挑眉敲桌不怒不笑,她当下更是觉得委屈的很!“今天木声又说,大家都知道我是阿爹十年前从外面抱回来的,妹妹又对十年前那场大病半分没有记忆!大哥没看见,木声说那话时那有鼻子有眼儿如他亲眼所见一般,被骂野孩子妹妹还委屈的很呢……”
说着说着聂晓的泪珠子竟真的滚出来了,原本静静站在一旁的蓝忘机听闻‘青蘅君’三字当下神色微变,却依旧是什么都没有说,只默默的看着那小花猫似的姑娘跟自家兄长诉委屈。
“你见过青蘅君?”聂明玦眸带诧异稀奇开口,“何时?”
“嗯……”微微转眸去看蓝忘机,见他亦是怔怔的盯着自己聂晓垂头轻咬了唇角,须臾后方才低声说道,“就在去年听学快结束时偶遇过他老人家一次,闲聊了一会儿!青蘅君似乎也认识那个萧玲珑,可那时候我还没见过金宗主,也就不知道他老人家透过我看到了谁!”
“萧玲珑?”
“大哥知道这个人吗,她似乎和薛洋关系匪浅!关键是跟我长得很像,不对,是我跟她长得很像,像到仅仅一身衣服,就能让金宗主一眼认错的地步!”
“不曾听闻!”聂明玦摇头拧眉,须臾后又伸手揉了揉聂晓的头顶,“这数十年来,除了藏色散人以及云梦宗主夫人虞紫鸢,这世家中颇有名望的女修不超过五个,而这其中并没有一个叫萧玲珑的!”
“没有?那,会不会是仙门之外的普通人呢?”
微顿之后聂晓又急急追问,聂明玦拧眉思考了须臾后又摇了摇头!
“这便不得而知了,怀桑……”
“这个真没有!”被自家大哥当众点名的聂怀桑一改素日里的胆怯,手中折扇挥开,他装模作样的以扇抚了下巴认真点头,“这几百年来,仙门之中最富盛名的女修便是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抱山散人,也就是魏兄你从未见过的师祖,还有你娘藏色散人!”
冲魏无羡眨了眨眼戏谑一笑,聂怀桑又继续对众人说道,“然后就是江兄你娘紫蜘蛛虞紫鸢,啧啧……巴蜀出巾帼啊!”
江澄腼腆一笑,却又听聂晓满腔狐疑的似问似嘀咕。
“既然我是亲生的,却和那位萧玲珑长得很像!那,大哥我们可不可以换一个思路,萧玲珑有没有可能是咱们聂家人,或许在几十年前弄丢了?又或许是被抱出去改了姓,所以我跟她长得像也就说的通了,指不定就是咱家某个姨娘或者姑姑什么的……”
心中郁结尽散的聂晓此刻忽然脑洞大开,如此想来,若是萧玲珑本就是聂家人,那一切也可以合情合理的解释清楚了!
“兴许,也不无可能……”聂明玦沉声呢喃,继而又正色看向已经趴在自己胳膊上的小丫头沉了声线,“不过世人千千万,长相一般也并非个例,你以后莫要听风就是雨别人说什么都信。也别藏那么多心事噎着膈应自己,不想跟大哥说,就找你二哥倾诉去!”
“没有不想跟大哥说,只是大哥事忙晓晓不愿扰了大哥正事而已……”
眼眶再次泛红,聂晓抹了抹有些刺疼的脸颊探过脑袋在自家长兄胳膊上蹭了蹭,那撒娇讨好的小模样直让魏无羡心痒又羡慕。
小可爱怎的从来不在自己面前这般?
“话说回来你今日之举着实过了火,堂堂聂氏大小姐,竟然同门下子弟扭打成一团,像什么样子?”
聂明玦忽的眉峰微蹙瞪了自家一脸抓伤的妹子沉声开口,说话间,却是下意识伸出指腹蹭了蹭她仍旧有些渗血的伤处眸带怨怪。
“谁让他嘴贱来着,从小到大他欺负我就算了,凭什么总是打压孟大哥?他一边儿轻贱孟大哥出生不好处处刁难,一边又嫉妒我有哥哥撑腰说我恃宠而骄。我要真恃宠而骄,早把他打包扔出不净世了!这好也不行差也不对,两头他都看不惯是有病吧,还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救的那种!孟大哥都从不与他计较,那木声却还总是蹬鼻子上脸咄咄相逼,这种人再不教训岂不是要上天?保不齐哪天他酒喝多了就连大哥您都不放在眼中!”
“所以,你就跟个泼妇似的直接上手了?”
聂怀桑收扇挑眉满脸无奈,从小到大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妹妹不要形象同别人撕打的这么难看,便是在试刀台上也不曾有过!
“二哥我是女孩子诶,泼妇一点儿好歹也算是实至名归吧?我不过是帮他洗洗臭嘴,他一大男人一点儿风度都没有非但扯我头发还抓脸才是丢人现眼吧?被他踹一脚我肚子现在嘶嘶……还疼着呢……”
聂晓双颊鼓胀气呼呼的告状,说话间更是下意识的捂了方才被木声一脚踢到五脏翻搅的腹部本能拧眉抽气。
她可是一剑劈垮半座岐山的‘瑞莲仙子’诶,竟然被木声那个莽夫打成现在这般狼狈的模样简直是弟子面子全丢光了好吗,那家伙这辈子也算是有的吹了!
木声十五岁拜入不净世到如今也快十年,沙场驰骋妖兽邪祟间也来回拼杀不下百回,说实力,那绝对是不容小觑的。所以那人怒极之下的一脚,对于聂晓这十多岁小姑娘来说当真是极其狠重的一击。
更何况她当时怒急攻心并未注意其他,被木声踹了个猝不及防没有半分闪躲,本就灵力尽失的聂晓在那结结实实的飞踹之下没有趴下,已经算是很能忍耐了!
“他踹你?”
眸底的笑容骤敛,聂怀桑拧眉上前握了妹妹的双臂,检查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她一圈后,这才发现聂晓脸色的确比白日里更苍白了!
木声居然敢踹她?
“他不先动手,我干嘛去揍他?”
聂晓不以为意的翻了个白眼,原本她是听不得木声言语粗鄙的侮辱孟大哥的娘亲才发火,却也只欲让他醒醒酒擦擦嘴而已!
再听妹妹这么一说聂明玦当下眉峰颤抖,原本方才赶到时,他只看见自家小妹骑在木声的身正上对着别人的脸左右开弓一巴掌一巴掌煽的起劲儿,她自己却除了脸上有几道抓痕头发凌乱了些外,却也不太看得出什么异状。
那时聂明玦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才导致他这个素来明事理的小妹失了稳重,却也认定她身为嫡小姐与门人私斗便是有错在先,觉得是他聂家理亏,便只罚了木声三十棍以儆效尤。
却万万没想到,那素来不将别人放在眼中的木声居然真敢对妹妹行凶?
“木声那混蛋的脚力我虽未领教,却也从小看着门中弟子是如何被他完虐的!该死的混蛋,他到底是吃了哪方的熊心豹子胆敢对你动手?”
聂怀桑气的满屋子乱窜,这会儿见聂晓依旧捂着小腹满脸委屈,非但是聂怀桑、魏无羡、蓝忘机和江澄脸色登时变得冷冽,连带着聂明玦浑身的气势也陡然森寒了几分。
不净世某间弟子房中,趴在床上由一名弟子伺候上药的木声一边哼唧,一边恶狠狠的咒骂着害他挨了三十棍的聂晓不得好死,诅咒的话音未落他自己却忽然浑身一颤接连打了七八个喷嚏!
喷嚏牵扯了后臀上的棍伤愈疼,木声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又莫名抬头望了窗外朗朗明月,而后狠狠蹙眉继而怒瞪一旁不知道该进该退的弟子再次骂骂咧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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