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山教化司前庭广场上，众家子弟此刻正各人手持一卷《温氏箐华录》神色谨慎，温晁大爷似的靠在宽大的椅背上府睨了台下数百人眸眼半眯，他身后高阶往上三步一人五步一哨，火红的旌旗在山风席卷中猎猎作响满盈肃杀！
众家少年人或垂首不语或面露胆怯，毕竟高台之上那位温家的二公子此刻看上去，心情怕不是太好的样子！
王灵娇今日竟稀奇的并不在温晁身边，因此对于温晁此刻难看到似是便秘般的脸色，不少世家子弟在心里将之归罪于某人的欲【求不满！
“诸位的《温门菁华录》背得怎么样了，有没有人自愿上前背诵啊？”
单手托腮发了须臾呆的温晁终是从头顶白云上收回了目光，懒洋洋的瞥了眼脚下或是身姿挺拔或是歪七八扭的众家子弟他方凉凉开口。
众人面面相觑，半晌却都没有谁敢冒头应和，毕竟比起最前排的几位，他们自己几斤几两重心下还是拎得清的，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该由他们这些小人物还出这个风头！
“好，既然没有人上来，我就开始点名了。”早就知道没人会乖乖配合自己的游戏规则，七八日下来，也算是将这一群所谓世家子弟脾性摸透几分的温晁唇角轻扯，少年人素来张狂桀骜的眸底浮上了几许嘲讽之意，“蓝忘机、魏无羡，还有金子轩，你们三个来背！”
没有丝毫的考虑，温晁顺手指了站在最前排的蓝忘机等人，手指掠过面色微白的聂怀桑时甚至明显的顿了顿，却终究还是将他给彻底无视了。
聂怀桑不由暗自松了口气，他并不是怕被抽背，只是杂书奇闻信手拈来的他打小就厌烦那些规矩方圆的条条框框。他就典型的正经书文一看就犯困的那种小聪明人，平日里背自家家规都够呛，更不要说说别人家的了！
温晁今儿个能这么轻易的放过自己，让他不至于在仙门百家子弟前丢了聂氏的脸，聂怀桑心下自明白是沾了妹妹的光。只是即便温晁如此‘讨好’，聂怀桑依旧不想收他们温家的聘礼把妹妹嫁给这种人！
“我不会！”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前排三人身上，半晌过后，却听蓝忘机一脸漠然的丢出了这么三个冷冰冰的字眼来。
席间当即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台上温晁微微一愣，面上却也并无恼火之意，他悠悠起身半插了腰斜睨了蓝忘机一眼，唇角牵了抹讽刺的弧度。
“啧啧，所谓蓝氏双璧世家楷模，也不过尔尔……看来你蓝家的确是不把我温氏放在眼中咯！”
蓝忘机面无表情根本不屑看温晁，温晁便也只冷哼一声兀自转眸去斜了眼魏无羡身旁的金子轩，“好，金子轩，你先背！”
“我也不会！”
金子轩何等人物，从小众星拱月没有受过半点儿委屈的金家嫡长子，从来都是别人巴巴的将他捧着供着都来不及，何曾这般的屈居人下仰人鼻息？
骄傲如他，自然不会像身后某些仙门小家那般容易屈服于温晁的威压！
站在金子轩身后的罗青羊漂亮的脸上忧色渐浓，虽说担心自家公子惹恼了传说中性情古怪的温晁惹火烧身，却也实在是受不得金子轩在百家面前被人羞辱。可她终究不过是个外姓门生家仆之女，在这些世家公子面前自保尚且不能，又如何能帮助公子维护金家尊严？
“哟呵，一个个的都挺有骨气的嘛……”
罗青羊纤指攥紧，不料那位传说中阴晴不定的温二公子竟并未对自家少主子多做为难，眼见温晁面上并未有太大的怒意，罗青羊秀眉却是半点不得舒展，心下捏了把汗正不知温晁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却听一道清浅的嗓音自身后猝然响起。
“不如让我来背吧！”
温晁神色微变猛然抬头朝着那数百子弟身后望了过去，众人亦是循声回头，便看见两道红衣的倩影相携着款款而来！
一者赤袍谨慎眉目含霜，一者红衣慵懒容颜如画，赫然便是温家冷面医女温情，和被她微微搀扶着的聂晓。
两人穿过人群稳步至最前，原本还蔫儿嗒嗒的聂怀桑登时双眼放光精神抖擞，朝着那抹让他牵挂了整夜辗转难眠的身影奔了过去！
“妹妹——”
“哥！”
聂晓眼眶倏然泛红，任由聂怀桑将自己拉拽着上下左右打量了三遍，她才哽咽着扯了抹轻笑回握住兄长的手。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哪里受伤了，是不是温旭打伤你的？妹妹别怕，哥回去定让大哥替你……”
“哥我没事儿，没有受伤也没有被打，你看我不是好好的站在这里吗？”反手拉下颤抖了手指在自己脸上轻抚的聂怀桑的大掌，聂晓垂眸敛了心中翻涌的酸意吸了吸鼻子冲他笑了，“我只是赶路赶的急了，有点儿累而已！”
兄长面带疲倦却也好在气色如常，想必本身也并未受到什么伤害聂晓便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直至不知长兄和聂氏族人在清河是否安好，等得空她该是要仔细的与二哥谈谈才是！
“小可爱——”
“无羡哥，你还好吗？”
转眸冲同样奔过来满脸关切的魏无羡点了点头，聂晓这才腾出空隙来将这依旧明朗阳光的少年打量了个清楚。
面色不算太好，怕是这些日子在教化司也没有吃好睡好，不过胜在精神依旧十足，比起她一看就水土不服的兄长来说，魏无羡明显更加适应野生的生活环境。
江澄站在三两步开外的地方正担忧的看过来，聂晓依旧是微笑颔首，一如之前的那些年岁，每每几人同行时那嘴毒心软的少年人与她平淡又自然的相处模式！
只一个简单的眼神交换，那紫衣少年眉宇间的虑色便已经消散了几分。
“才几日不见，小可爱你怎么瘦了一大圈，下巴都尖了，真心疼死羡哥哥了……”
魏无羡绕着聂晓来回转圈圈，似是怕稍微用力就会捏碎她甚至不敢像以前那样上手去掐掐她的小脸。蓝忘机静默着看着被几人簇拥着的聂晓，原本淡漠平静的眸底，亦是倏然染上了几许担忧与焦急。
“我没事，吃两天就补回来了无羡哥你别担心！”
“喂，你们叙完旧了没？”
聂晓还想再宽慰两句，那边明显回过神来的温晁已是满脸不耐烦，跨出准备走下台阶的左脚被他收了回去，温晁瞥了眼脸色比起昨晚简直好了太多的聂晓凉凉开口，“不乖乖在床上躺着跑出来干嘛？温情，你带她来这儿做什么？”
温晁的口气很不友善，但是莫名的，却并没有与在场其他人说话时那股子趾高气昂的鄙视之意。这与前几日大相径庭的态度，让在场众家子弟瞬间愕然不已。
“自然是来向温二公子道谢，顺便，听训！”
顺势拍了拍已经将温情挤到一边牵了她手的聂怀桑，聂晓这才抬头看了高台之上的温晁微微一笑。
“不必谢我，本公子只是……投桃报李而已，反正就算没有我，温旭也动不了你！”温晁难得的有些尴尬，嘴里却是丝毫不客气，“你那条青练忠心护主，想来本公子也不过是多此一举罢了！”
话音微弱，温晁竟似是有些脸红的撇了嘴角。
想到他昨夜慌乱之下去脱聂晓湿透的衣服时，被她腰间那条猝然飙出的青练差点儿抽到怀疑人生，温晁禁不住耳尖发烫浑身一个激灵。
彼时他方才明白，那时自己从水牢将聂小妹带出来时，温旭一脸活见鬼的表情还惊诧青练居然不攻击他的深意了。
“温旭动不了我，却可以放水淹死我，更可以慢慢饿死我，总归要取人命也不是非得近身不可！这次若非温二公子及时相救，便是青练也没办法让我避过这一劫，所以合该良辰向温二公子致谢才是！”
缓步上前，聂晓抬手弯腰冲高台之上的温晁深深一稽！
在场众人皆是望向人前那道清丽高挑的红色身影，而后又抬头去看表情复杂拧眉不语的温晁。
“小可爱你跟他道什么谢？你不知道这混……温晁带人上不净世闹了一场，害的你长兄受伤连孟副使也被……”
不净世受袭时魏无羡与江澄正好还未离开不净世，即便有他二人在场帮了些忙，却也未能避免不净世受到温家爪牙的祸害，更别提那位在小姑娘心中极其重要的孟副使受伤，还莫名被撵出清河，这些可都是温晁那个家伙引起的！
这会儿那恶人竟然在小姑娘面前得了个劳什子‘救命之恩’，下一步莫不是就要恶俗的让人家以身相许作为报答？
一想到聂怀桑三番两次透露岐山温氏曾往不净世送聘礼之事，魏无羡心中的火气便是越加高涨起来！
“我知道！”
轻轻抬手阻止了满脸愤慨的魏无羡继续‘告状’的举动，聂晓微微侧目冲他浅浅勾笑，方才再回头看向已然是面色黑沉嘴角噙了抹冷意的温晁，“凡事一码归一码，施恩也好报恩也罢，总归温二公子此次是救我一命，良辰必先谢过，至于不净世之事……不过是立场不同，各有取舍而已！”
聂晓此话一出，非但是在场各家子弟，连带着站在高台上本挑眉抱臂等着她下文的温晁，亦是微微变了眸色。
“将来之事谁也不知如何发展，此刻提及也不过是言之过早，日后这仙门会变成何种局势，便是要凭百家各自的本事了！”
语顿两拍，聂晓看了眼身侧忧心忡忡的兄长和魏无羡，复才垂眸扬唇笑的轻柔。
场面一时间安静的压抑，众家子弟就那么定定的看着那一袭简单红衣迎风而立的窈窕少女，那张本苍白虚弱的精致脸庞微微扬起与高台上温晁隔空对视，她清亮的眸眼中不见半分别家千金难以避免的自负或畏惧，却是多了普通女子身上难寻的刚烈与坚毅！
分明那般瘦削的一个小人儿，竟让人莫名感受到一股力战山河的威严。
直到这一刻，那些当日在岐山清谈会上亲身经历过岐山风云变的世家子弟们，方才似清醒过来般。他们终是能将前排那个看上去孱弱到一阵风都能吹到的稚嫩少女，与近日来传的沸沸扬扬的瑞莲仙联系到了一起。
“聂小妹啊聂小妹……”
温晁摇头失效面露挫败，他抬手扬指朝着聂晓所在的方位凌空虚点两下，终是万般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倒是惯会给人安上几颗软钉子碰，让人气的吐血却又拿你没办法！”
“良辰不过实事求是，不及二公子和你家长兄客气，每每说不过时便总爱夸人，反倒是让良辰受宠若惊了！”
聂晓毫不怯势的笑着怼回去，当下噎的温晁面上一阵红一阵白。台下众家子弟憋笑的憋笑，低头的低头，生怕那位嚣张跋扈的温家子一个不爽，便拿他们这些无辜之人开刀撒气！
毕竟人家都说了聂家这位让他气到吐血，他却拿她没办法，怕是再怎么着过火温晁也是舍不得对她动粗的！
不过温晁那句话倒是没有说错，这聂家的大小姐言行举止滴水不漏，刚将温晁‘夸’的心花怒放，转身又让他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着实高的很！
众家子弟各有心思，却果然温晁依旧没有发作的迹象忍不住又频频去看聂晓。
温晁愤懑的瞪了眼笑意未减的聂晓甩袖转身坐回了太师椅，须臾后，方从鼻间重重的哼了声，“你要呆这儿就站着吧，金子轩，赶紧给本公子背家规少特么废话！”
再不看只一个笑脸便能将自己气到心梗的聂晓，温晁颇有些烦躁的指了旁边负手而立的金子轩，彼时那骄傲的金家公子正一脸赞赏的盯着前方红衣似火的聂家少女，冷不丁的再次被点名他甚至未曾立刻回过神来。
罗青羊连忙不动声色的在身后拉了金子轩的衣角，少年俊美的五官微皱，眉头蹙起，金子轩满目厌烦的抬头看了眼温晁正欲发作，一旁的魏无羡却在这时满脸兴奋的举了手高声喊道，“诶诶，我背我背！”
彼时温情已经施礼告退，聂晓与她拜别之后便乖乖的站在了自家兄长身边，手里更是随之被分到了一卷温家的家规《温门菁华录》。
和蓝氏三千五百条细枝末节的教条不大相同，这温家的菁华录说是规矩，倒不如将之看作一本温家先祖温卯的江山拼搏史。
一如当年在蓝氏，看到的四面镂空雕墙上篆刻的蓝氏先祖生平，这卷轴之中关于温卯及温家几位名人的生平记载，倒是深得聂晓兴致。
“你？”温晁挑眉歪头，将不知为何似吃了还魂丹般满脸兴奋的魏无羡上下打量了须臾后，这才一脸勉为其难的挑了眉，“那好啊，魏无羡你可要好好的背诵，出了错，本公子的规矩可不是说说而已！”
“放心放心！”
魏无羡笑眯眯的转头，冲闻声看向自己的聂晓眨了眨眼，这才昂首挺胸的上前两步站在了百家子弟面前。他左扭右晃又转动了脖颈和腰身，动手动脚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滑稽模样，终是逗乐了身后不远处的聂晓。
噗嗤一声轻笑，便是已经竭力扬了手中的卷轴遮掩了唇齿，她那双几乎弯成了月牙般秀美的眸子，便已经彻底暴露了聂晓此刻的好心情。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又齐刷刷的转了过来，在一群心情压抑的少年人中，这抹亮眼的窈窕身姿恍若黑夜中的一束流星般熠熠生辉。
略显孱弱的少女眉眼如画，眼角眉梢却始终挂着抹云淡风轻的恬静与柔和，让人竟半点不忍发出声响去破坏这份令人眷恋的安宁。
“嘿嘿，小可爱你终于笑了，那就好那就好——”
魏无羡乐的见眼不见牙，俊朗的脸上满是阴云散尽后霞光漫天的温柔。
聂晓微微怔愕，胸腔中那股骤然升腾的感动还未来得及表现，却听高台上温晁一声低喝，“魏无羡你到底背不背！”
“背背背，不要着急嘛！我现在……就开始背咯！”
恋恋不舍的转回头去，魏无羡撇了撇嘴满目无辜的皱了皱鼻子。
温晁的眉头却已经蹙成了疙瘩，若不是心下那股子不知为何想要在聂晓面前维持修养的怪异念头，他怕是要忍不住冲下去，将魏无羡那不要脸的给活生生掐死！
“一不可作奸犯科，二不可背信弃义，三不可遇祟不除，四不可见死不救……”
魏无羡一字一句背的清晰顺畅，原本还抵了额头靠在太师椅扶手上半眯了眸子倾听的温晁却是渐渐捏紧了手指，台下魏无羡双手负背学着蓝启仁讲学的姿态来回徘徊，不时地冲人群前排那一抹靓丽的火红秋波明送，少年嘴里是一字不停的继续唠叨，“十二不可居功自傲，十三不可仗势欺人，十四……”
“给我闭嘴，你背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温晁怒极拍了扶手，聂晓却是悄悄侧身，扯了自己身边憋笑已经憋到快要岔气儿的兄长疑惑嘀咕，“哥，这是……咱们家家规吧？”
魏无羡方才背诵的十来条‘不可不可’，分明，就是他们不净世又钢又直的门规精髓之所在吧？
“啊不好意思，我背串儿了……”魏无羡一拍脑袋，眸底却是毫不掩饰的挑衅与张扬，“我把入赘聂家的基本准则记得太深刻，一时间没管住嘴，抱歉抱歉！”
场面开始失控，连带着素来眼高于顶不屑与魏无羡废话的金子轩，也被他这一连窜奇葩的操作逗乐了。
“入赘咱家的基本准则？这是什么时候的规矩，大哥定的么？”
聂晓满目好奇，未等聂怀桑回答她，聂晓却感受到一道复杂的目光定格在自己背上。
下意识转头追寻，聂晓便看见隔了聂怀桑和魏无羡的那边，蓝忘机正满脸平静的看着她，少年依旧英挺如松，一如任何时候他独立于天地之间那般。
因着当日在云深不知处后山寒潭中将抹额给了她，蓝忘机此刻额间空空虽看上去有些不习惯，却反倒是少了几分素日里的严谨刻板，多了合该属于少年人的风流意气。
聂晓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望向蓝忘机的双腿，她只听蓝氏子弟说他断了一条腿，具体是哪条却不得而知。
想起血流成河的云深不知处，想起重伤不知情况的青蘅君，想起那张断裂的忘机琴和蓝忘机离开时抱着她那句郑重的言语，聂晓方才被魏无羡一番举动舒缓的心情又倏然沉寂了下来。
四目相对间更胜却万语千言，聂晓冲蓝忘机微微扬了唇角，那少年本周身凝聚的冷意竟奇迹般的倏然消散了！
“耶？怎么好像忽然暖和了点儿？”
“是啊，升温了？”
后排子弟窃窃私语间，温晁却已经拍案而起冲着依旧满脸正经的魏无羡怒斥开口！
“魏无羡，你耍本公子？”
“什么入赘咱家，你别听那个魏不要脸胡说八道，他就是膈应温晁呢！”
聂怀桑脸不红心不跳径直了否定了魏无羡的‘良苦用心’，无奈的是，聂晓竟然还将她二哥的睁眼说瞎话当了真！
“无羡哥也真是的，这种时候还逞强惹温晁做什么，不知道枪打出头鸟么？”
“你管他呢，反正他那性子不被现实多抽打几次是不会老实的！魏无羡就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欠收拾的很！”
聂怀桑瞪眼，话虽如此，他亦是忧心的看着温晁的脸色似是怕他一个激动，当真会拔剑冲下来和魏无羡干上一架！
要知道初到岐山当日，他们所有人的佩剑便已经被收缴上去了，没有灵剑傍身又身陷温晁的地盘，真打起来纵使魏无羡修为高过温晁很多，也架不住人家手下的狗齐齐上来搞团战，到时候魏无羡那嚣张货怎么死怕是都不知道了！
“很好玩儿是吧？好，本公子就跟你好好玩儿玩儿，来人！”温晁终是怒极反笑，他微微歪了脑袋冷哼一声，“把魏无羡、蓝忘机和金子轩给我拉到菜园子去！”
席下一阵低呼，也不知道是太过惊诧亦或者庆幸，总归比起接下来要被拖去菜园子的三个人来说，他们算是暂时逃过一劫了！
“拖去挑粪——”
愤愤丢出这么句话，温晁再不看已然笑容骤垮的魏无羡甩袖而去。
他简直不能再呆下去了，否则真的会做出残杀世家子弟的冲动事来，温晁自是明白大局的，虽说他们温家如今势压百家，却也还没有到当真与别族正面冲突的时机。
他得忍着，必须继续忍着……
被留下的百家子弟望着温晁气势汹汹离去的背影，不由纷纷松了口气，手中《温门菁华录》也不愿再看了，当然，也没谁有那个胆子当着周遭一群群凶神恶煞的温狗扔书。
眼睁睁看着魏无羡、蓝忘机和金子轩三人被带走，聂晓心下虽担忧却也爱莫能助，聂怀桑在身边急急私语，此时她方才有机会看了如今的局势。
抬眼望去，大大小小家族的子弟来了约莫好几百人，其中不少都是在蓝氏听学或岐山射艺时就相识或脸熟的，都是和自家兄长年龄相仿的别家精锐门生和他们的随行门人。
此刻众人正三五成团或是低声交谈，或是眉目凝重，总归个个脸上的神色都不怎么好。
看来除了蓝忘机，这些人也都是被用不太客气的方式召集来的。
想起蓝忘机较素日看上去尤为苍白的脸色，想起他孤身一人站在这数百少年人中间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想到他那不知情况的腿伤聂晓不由再次心下担忧起来。
如今又得罪了温晁被罚去菜园子挑粪，先不说他们本就是世家公子中的杰出人物声名赫赫，挑粪着实有些辱没斯文，便是蓝忘机那受伤腿又怎么禁受得住来回折腾！
既然是被抓来的，定是不会受到很好的照料，温情也说对蓝忘机腿伤之事不知情，那是否代表这七天以来，蓝忘机都一直默默忍受着腿上的折磨，且只能任其恶化？
这时有穿了炎阳烈焰袍的温家修士过来吆喝了众家子弟回去，聂晓本欲同聂怀桑一起，却被一个颇为眼熟的年轻人拦住了去路，“聂小姐，二公子有令，要属下送聂小姐回房休息，温姑娘已经在那里等候！”
年轻人面无表情却是口气恭敬，聂怀桑闻言脸色倏地变得难看了起来！
“回房？”聂晓微微怔愕，她看了眼脸色不好的自家兄长忽的想起了什么，复才继续开口，“既然是前来听训，我自然是要与兄长一起的！”
“请聂小姐不要为难属下，属下只是奉命行事！”年轻的修士手中长剑微扬，将拉了聂怀桑准备转身的聂晓拦下却是神情未变！
“不是，温晁什么意思？我妹妹现在手脚灵活又不用人伺候，为什么不能留在我身边！”聂怀桑剑眉蹙的死紧，拽了自家妹妹手的力道下意识的加重了几分，他想将妹妹往自己身后拉，那温家少年却是眼疾手快的往前挪步挡住了聂晓的去路。
“公子只是关心聂小姐的身体，聂二公子不必担心，公子会给聂小姐最优渥的礼待！”
那人丝毫不将聂怀桑放在眼中，只盯着聂晓坚持着自己的任务！
“你……”
“算了二哥，这已经是温晁的让步了，我跟他去，有温姐姐在你放心！”
赶忙拉住跃跃欲试的聂怀桑聂晓摇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既然温晁打定主意不让自己与兄长住在一起，她便是再怎么反抗也起不了任何作用。
想着若是能从温情手中拿到些治疗外伤的药给蓝忘机治腿，聂晓当下也就释然了。
“可是妹妹——”
“放心吧，温晁那人虽然跋扈专横，却也不是完全没有可取之处，他不会为难我的！”
又安慰了聂怀桑一番，看着他一步三回头的跟着温家修士离开，聂晓这才跟着那年轻修士往自己先前休息的院子走去。
果然如那修士所言，等聂晓回到那间清净的客房时温情已经等在了那里，一起的，还有她只在当年听学时有过一面之缘的腼腆少年温宁，温情一直以来，最想保护的幼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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