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找到一个二爸爸

小说:森林之王 作者:柯染
    京郊动保中心拉响警报时是凌晨五点,饲养员例行巡查时发现东北虎幼崽小壮在成年虎园里睡觉, 还以为是幼崽园忘了关门, 虎妈把幼崽叼回身边的。

    上京冬天很冷,清晨的气温很低, 饲养员送小壮回幼崽睡房时才发现房间门锁着,但那只小老虎不见了。

    京郊保护中心迎来野生华南虎入园的消息几天前就上了新闻版面,电视台争相报道, 虽然小老虎还没有在观众面前露面,但一样很出名, 别说是负责巡查的饲养员, 就算是大门口的看门大叔, 也没有不知道这只小明星的。

    所以饲养员在园里面找了一圈, 又调了监控, 都没发现小老虎的踪迹后, 立刻急眼了, 也顾不上是凌晨四点多, 在工作群里发布了紧急消息,打电话给领导, 挨个地通知。

    总有夜猫子还没睡, 一个打电话叫一个, 不到半个小时, 大半个京郊保护中心的工作人员都醒来了, 尤其上层领导。

    林姝慌成一团, 打电话联系张云国园长, 通讯器才一接通,就被宣传部长刘长春要了过去。

    张云国查猫科的病理资料查了一晚上,凌晨才在桌子上趴着睡了一会儿,昏昏沉沉接了电话,听小老虎不见了几个字,脑子都是懵的,起得急带得桌子上的书噼里啪啦掉了一地,“不见了是什么意思,定位仪呢”

    园里面乱成一团,都在找小老虎,刘长春脸上的褶皱更深,花白的头发干枯打结,尽量压着自己要爆发的脾气,“主控这边采集不到任何信息,你确定给它带上定位仪了么”

    这件事对动保中心造成的恶劣影响是无法估量的,刘长春想着后续一切麻烦事,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怎么刚落地就出了这种事,每年财政给虎园拨款也不少,你也上点心,带个定位仪很麻烦么”

    张云国心急如焚,“怎么没带你别在这倒打一耙,会上我有没有强调,不要声张不要声张,让低调行事,免得贼惦记,现在好了”

    “这还怪起我来了。”刘长春脸涨得发紫,声音也拔高了, “老张,你说话得摸着良心说,那募捐来的钱,打广告赚来的客流量,钱是我装进口袋里了没拨给你们做基础建设是吧”

    “我现在不跟你掰扯这些”张云国被气得头晕,灌了口桌上的凉茶,透心的凉意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如果小老虎只是跑出去玩,定位仪不可能采集不到位置信息,这只能说明小老虎出事了。

    张云国一把抓起桌子上的车钥匙,外套都没拿,边跑边说,“现在不是追责任的时候,我不跟你吵架,监控呢看了没有。”

    刘长春也缓了缓语气,“查了,除了幼崽睡房里的监控糊了两分钟,其它一切正常,鬼影都没捕捉到一个,睡房里的监控怎么糊的暂时也没头绪。”

    还能怎么糊的,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想干坏事总能找到办法,他在新南听蒋森说只要有一个定位喷枪,盖住摄像头,走的时候再取掉,监控里就一片黑,什么也拍不到了,甚至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只不过这些高科技一价格昂贵,二市面上也很难买得到,更别说用来偷东西了,用得起这种东西的,也不是缺钱的主。

    这件事就不简单。

    张云国立刻做了决定, “马上报警。”

    “不能报警报了警不是整个九洲都知道我们弄丢小老虎了么,那募捐的钱,还有动保的名声,造成的损失谁负责现在什么社会,一点动静都能闹得满城风雨,万一很快就能找回来,闹这么大,搞得全世界都知道,不是多此一举”一旦有了污点,别人一提起来,就说这家动保中心不行,没能力,渎职,说从这里开始没落都不为过。

    哪怕小老虎能马上找回来,这污点也一样摘不掉。

    毕竟丢的是华南虎,整个自然界唯一一只野生华南虎,刘长春接着说,“先出动我们园区的人,挨着查,挨着找,总的一千多人,还怕人手不够么”

    跟眼珠子贴着金币的人,讲道理是讲不清楚的,张云国没时间听他卖惨,掐了电话自己打110,飞快地说清楚了情况,脚下油门踩得轰隆响,奔单位去。

    渡假区这边的分局距离动保中心还近些,张云国到的时候,已经有很多警员在现场进行勘验了。

    “是老手,指纹,脚印都没留下,睡房里有麻醉残留,看这剂量,足够一头猛虎睡上一个周的。”

    刘光是京郊渡假区分区法医,和队长沈丰州一起来的,“而且是专门针对动物配置的,手法专业。”

    沈丰州扫了眼房间角落里的监控,他半途听张云国说丢的是一只非常宝贵的华南虎幼崽,立马增派了警力,到现场勘察了以后,面色凝重了很多,如果不是这么重的麻醉残留,还有2:102:13分缺失了的监控录像,简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沈丰州做了初步判断,“把昨晚留在园区的员工都叫来。”

    张云国忙让同事去盘点,出了这么大事,谁也睡不着,能赶过来的都尽快赶过来了,站了一屋子。

    张云国吩咐完目光在屋子里扫完,心里一突,问林姝,“老杨呢,他昨天不是值班,还有那个白面青年,昨晚那么晚他都在,现在怎么没看见人了。”

    林姝急得快哭了,“打电话联系了,暂时没人接听,现在早上五点,杨叔估计还在睡觉,我开车去他们家叫吧。”

    张云国眼皮直跳,心里火烧火燎的,“快去快回。”

    林姝应了一声,沈丰州叫了一个民警,跟着一道去找人了。

    沈丰州要了小老虎的照片,先与各方相关部门取得联系。

    高铁,火车,飞机,地铁这些地方进入必安检,也必要露脸,甚至不能带宠物,通过这些途径把小老虎运出去的几率非常低,排查目标主要是货运汽车和私家车。

    距离小老虎丢失已经过去了三小时,必须要对三小时里程范围内的所有高速公路出入口的车辆扫描搜检,至少要把人围在上京城里。

    一旦出了城,搜捕工作的难度会大幅度增加,耽搁的时间越久,越不利。

    挂了通讯器沈丰州和同事们模拟了整个园区的监控点,找出可能出现监控盲区交叉点的出园路线,对方反侦查反追踪的意识很强,再加上动保中心外面有接近两百亩湿地公园,如果找不对方向,那和大海捞针没有分别。

    所以需要尽快还原出窃贼的作案线路,看看劫匪路过的地方有没有留下什么可以用的线索。

    时间大概过去了两个小时,沈丰州眉头皱紧,激光笔点在虎园最南端的墙壁上,“这地方有出路么”整个动保中心上百个扫描关卡,几百个监控,只有这一处,才具备全程不引起警报,到达围墙边的条件哪怕时间只有短短两分钟、犯罪分子每十秒都必须准确的卡在某些走位的点上,才能成功。

    听起来不可思议,但机器毕竟是机器,它的行动模式都是有规律的,所以真有人找出这种规律,出入自由,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沈丰州越想眉头越皱越紧,在上京这种地方丢了一个万众瞩目的国宝,几百年来都没出现过这种事,最近上京真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有了。

    张云国看着沈丰州指的地方,浑身一震,“这里有一道小门,但是是密码门,只有几个老员工知道”

    沈丰州没再多说什么,先通知了在湿地公园里搜查的同事们,“往成年虎园南向外扩搜查,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发现。”

    刘光给睡房里的三只幼崽做检查,喂了药好一会儿了,虎崽眼睛还是要睁不睁的,很累很困的样子,刘光也帮着检查,摘了听诊器,给沈丰州报告,“迷药太重,喂了解毒剂估计也要天才能恢复,不过这药没什么副作用,小崽们身体都还好,没什么损伤。”

    有了确切的搜寻方向速度就快很多,负责外围搜查的周霖很快就有了新发现,一只血淋淋的断手,还有一个空荡荡的包,一把匕首,包里面采集到了两只虎崽的毛发,“对比过了,一只是华南虎幼崽的,一只是东北虎幼崽的,包带子断了,没有采集到指纹。”

    没采集到指纹,一是可能对方带了手套,还有一种是特意磨掉指纹,所以采集不到,沈丰州示意刘光过来验一验。

    “初步判断,手应该是野兽硬生生咬着扯下来的。”

    断手血淋淋的,好几个人都吓得往后退,张云国是记挂担心小老虎,连害怕震惊都顾不上了,上前把自己知道的都补充给了警察同志,“保安说他是先发现小壮在虎园,抱小壮回睡房,才发现小老虎不见了的,该不会是大壮追出去,把小壮抢回来的吧”

    “大壮是一只成年东北虎,小壮是它儿子,这只,就是这只东北虎幼崽。”

    沈丰州点头,“带我们去看看。”

    其实都不用查,大壮脸上还沾着证据,不难想象当时血腥恐怖的场景,张云国解释,“大壮的脾气一直很温和,伤人这还是第一次。”

    当孩子受到威胁时,反击和保护幼崽是一个母亲的本能反应,无论是人,还是动物,对方想来偷孩子,被咬了一只手臂,那也没什么好同情的,张云国可不会在这时候讲什么人道主义,事实上让他抓到是谁在背后捣鬼,他都想把对方的皮扒下来

    沈丰州采了点血样,正带着人挨个询问园区的工作人员,林姝打电话回来了,张云国都要疯了,“真的老杨被绑在家里四天了这两天的老杨都是冒充的,我的天我的天这真是无法无天了”

    沈丰州面色凝重,采集了大老虎脸上沾着的血迹,拿上现在取得的物证,先带着人赶过去了。

    张云国要跟着一起去,沈丰州让他留在这儿,给搜查队必要信息。

    张云国知道自己老胳膊老腿跟去没用,只好留在虎园,把依然昏睡着的小壮放回了大壮身边,大壮立刻把虎崽叼过去护在了身下,时不时舔舐小壮,小壮总是不醒,大壮肯定担心惨了。

    张云国搓了把发麻的脸,蹲下来仔细给大壮做检查,看它确实没受伤,拿热毛巾给它擦獠牙上、毛发上干涸的鲜血,擦完又拿了两大坨肉喂给它,算是奖励它是一个勇敢的母亲。

    大壮平时胃口就好,给多少肉都来者不拒,吃得倍儿香,张云国明知它是动物,万事只凭本能,还是忍不住小声数落,“你说你,你抢一个是抢,抢两个也是抢,你把小老虎也一起抢回来多好,它可是你的老祖宗,老祖宗你懂吗没它哪来的你”

    接来的时候打包票说一定照顾得好小老虎,现在一天都没过就出了事,他联系的专家下午才到,都没来得及给小老虎检查身体,都不知道它现在怎么样了,张云国唉声叹气,“都是小老虎,个头也不是太有差别,大家都是一家人,你分那么清楚干嘛。”

    大壮大概是被他道德绑架念得烦,轻轻衔起还在昏睡的幼崽,叼着肉转了个方向,用屁股对着他了。

    张云国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匆匆回了办公室,联系新南那边,打算尽快说清楚情况,一起想办法,哪怕他肯定会被骂得狗血淋头。

    失踪了的小老虎现在像一尊会喘气的石像。

    顾淮疏不知道别的狗是不是这样,但面前这只肢体动作非常夸张,像一个话剧演员,正在用它每一个细胞,每一根毛发,还有漂亮的眼睛倾诉它所有的震惊和不可置信。

    对,他从一只狗的眼睛里看到了震惊和不可置信,要不是他被下了药,嗓子出不了声,他都想问问这只小狗,为什么看着他,像看一个外星人一样。

    一人一狗大概僵持了两分钟,小狗才接受事实了一般,转身跑回下水道了,一阵水声过后,地下室里重新陷入了死寂。

    顾淮疏弄不明白这只小狗到底想干什么,但也不是很挂心,他现在得蓄积一些力气,在机器人进来前把篦子盖放回原位,免得打草惊蛇。

    顾淮疏微阖着眼睑,养精蓄锐。

    只是还没过多久,下水道那边又有了响动,小狗从水沟里探出个脑袋,望了他一会儿,重新爬上了台阶,跑过来咬卡着他的卡锁。

    锁扣本来也没锁严实,被它一拉就起来了,接着又咬绑在他手腕上的绳子,昨天机器人给他绑绳子的时候,他用了一点障眼法,现在绳子是活扣,小狗一咬就拉开了。

    大概是想把他拖回去当储备粮,以前也看过一些新闻,狗太饿,可能也吃人,这也没什么想不通的,古代没饭吃,人类也会易子析骸。

    顾淮疏摸不清楚这小狗要怎么做,暂且按兵不动。

    小狗咬着顾淮疏的后衣领把他拽到地上,再一点点往墙边挪,挪到篦子旁,先松了口自己绕到前面,凑过来接着咬着他的衣领,把他拖到了水沟里。

    后背重重砸在了石板上,溅起了水花,小狗趴在一边呼呼地喘气。

    透骨的凉意蔓延上来,顾淮疏心里满是愕然,把他拖来这里藏起来的举动,对于一只狗来说,实在有些不平凡了。

    虽然这在他看来完全是无用之举刚才溅出了很多水痕,蔓延出去的水渍在坑洼的地下室里汪成一块一块的,两个小时干不了,这些水渍立马就能暴露他们的去向,他怎么用力都没办法移动身体,躲在这里他们一人一狗很快就会被捉回去。

    大概过了两分钟,小狗又跑到前面,脑袋凑近他的脖子,咬着他的衣领往管子里拖,耳边尽是小狗用力地呼吸声。

    唰唰的水声掩盖了所有的动静,虽然很缓慢,但这只小狗确实是在努力拉他,往主管道的方向挪。

    顾淮疏再次怀疑这是一只机器狗,但对方逼真的呼吸,心跳,还有柔软身体,温热的呼吸,都告诉他这是只活物。

    只不过不管小狗是想救他,还是想吃他,事情都在朝对他有利的方向发展,他也没有别的选择。

    顾淮疏暂且压下心里的震动,用手肘撑着地面用力,尽全力减轻小狗的负担,等差不多半个小时后,小狗要往右边的管道,他想告诉小狗往左边,但出不了声,手臂也抬不起来,只好用力把身体往左边移动,抵抗小狗拉着他往右走的力道。

    右边的管子小一些,够狗走,但是把他拽进去,很可能就卡在里面了,小狗挪一点,他费力地往反方向使力。

    这样来回重复了几次,小狗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低声冲他呜呼,漂亮的眼睛里懵懵懂懂的,看看他,又看看洞口,左右转了一会儿,大概顿住了三秒钟,聪慧地挪到另外一边,接着来拽他,往左边使力。

    它竟然真的懂了

    顾淮疏心里翻起震动,知道很快会迎来今天的第一次急流排水,顾不上想太多,尽全力地顺着小狗拖拽的力道爬行,他们的时间很短,必须要尽快走得远一些。

    地下管网复杂,分叉多,水流会冲散一切痕迹,离得越远,生存的概率越大。

    除了水流哗哗响,管道里就只剩下小狗吃力的喘息声,顾淮疏紧绷着神经,尽量让自己维持清醒,配合小狗的脚步发力,一点点往前挪。

    分水道里还好,进了主管道,管子里淤积的东西就多了。

    垃圾,烂菜叶,油腥味,甚至是动物死尸,什么都有,臭气熏天。

    顾淮疏胃里面没东西,也没有力气,想吐吐不出,小白狗大概也没见过这种阵仗,一边拖着他一边吐奶,但吐得腿发软打滑,挣得嗓子里发出了呜鸣,还咬着他的衣领努力往上抬,好让他的口鼻能随时露出水面,呼吸换气。

    它体型太小,要拖动他这个成年人,很费劲,挪几分钟就要歇息一下,喘得厉害,好几次他都能感觉到对方的牙在发颤,但很快又会紧紧叼住,让顾淮疏看出了一种必须要把他拖出去的执着和韧劲。

    大概这样坚持了七个多小时,还是没有放弃。

    一寸一寸都是带血的路。

    每一个脚印都是用汗水一点点仗量出来的。

    顾淮疏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小狗的脖子上还挂着奶瓶,爪子上带着利刃,却很小心地从没有刮伤他的脖子,清澈的眼睛温温和和的,无论是谁,大概都没法说小狗费这么大的劲,就是为了吃掉他。

    这只小狗是在救他,可能从折回来找他的时候,就打算救他了

    急排的水汹涌而出,又是下坡的管道,一人一狗被冲得急速往下滑,在砸在管壁前,顾淮疏借着水流的冲势转了个角度,后背撞在墙壁上。

    五脏六腑移位了一样,疼痛席卷了全身,顾淮疏张嘴呼吸,立马撕心裂肺地呛咳了起来,他重重咬了下舌尖,等着这一阵晕眩缓过气去,喉咙里又腥又痒,没忍住咳出一口鲜血来。

    小狗就趴在他胸膛上,正焦急地呜嗷叫。

    污水管里隔十多米就会有一道检修灯,光线很弱,顾淮疏缓了缓神志,大口大口地喘气,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去,但如果他现在能出声,他肯定会对小狗说谢谢,然后问问它它的主人是谁,这样幸运,能有它这样优秀的小狗做陪伴。

    最近发生的一切颠覆了顾淮疏很多认知,包括谢谨瑶的,也包括对动物的,要是重活一次,他一定对动物多一些关注,多花一点钱在环保上,不再拒绝招聘养狗养猫的秘书,甚至会自己养一条,陪伴终生。

    他很高兴,认识这只聪慧,勇敢,善良可爱的小狗。

    等湍急的水流过去,小狗又拽着他的衣服往后拖,顾淮疏的意识越来越沉,背部从一开始的剧痛,到后来麻木没有知觉,他大概是哪里伤到了,因为周围的水开始蔓延出红色。

    血腥味很浓,这也不是不可能,下水道里什么都有,包括玻璃碎片,铁片,甚至会有一些刀子什么的未必可知。

    他计划走下水道之前,就已经预料过,他未必能活着出去,但他必须要走,他宁愿烂在下水道里,尸体变成白骨不被发现,也不想称了谢谨瑶的意。

    且他在临死前,忽而得到了一点仁慈,碰到了一条这样漂亮、聪慧、可爱的小狗,倒是意外之喜了。

    而他空有财富,花不完的钱,却没法把钱留给它。

    时间也不知过去了多久,耳边是小老虎虚弱急促的喘息声,顾淮疏视线开始模糊,只能依稀辨别管道里的东西,感觉得到风进来的方向,勉力动了动指尖,往下水道的管壁上看,示意小狗走。

    管道如果沿着一些水沟、或者河道排布,在半米高的地方就会留有一些排气孔,一来可以排除过多的膨胀气体,避免发生意外爆炸,二来水位如果超过排水孔,就说明下水道淤堵了,或者是水满了,提示检修员这条管道需要排洪检修了。

    孔径不大不小,人出不去,但小狗可以,它大概也是从这些地方钻到地下室的。

    下水道里光线很弱,忽暗忽亮,晃出了刺目的光晕,顾淮疏嘴唇蠕动走吧,别死在这里,谢谢你,小狗。

    小狗看看气孔,又看看顾淮疏,先松了口,鼻尖在水沟里嗅着,从左边一堆烂菜叶里扒拉出了一个苹果,咬了一口吃掉一半,叼着剩下的一半跑回了顾淮疏旁边。

    小狗先是把苹果搁到了他手里,接着大概是看他不动,又叼起来放在了他胸口上,对着他急急呜嗷,最后直接叼着苹果凑到他嘴边,让他咬。

    苹果烂糟糟的,还带着馊味,但是小老虎吃一半了,剩了一半给他。

    顾淮疏胸腔里情绪起伏得厉害,热意直逼眼眶,心脏里咕隆咕隆冒起来的暖流冲过了四肢百骸,顾淮疏张口咬了吃掉这半块苹果,心里迸发出了一种必须要活着出去的冲动,就算是为了复仇,或者是为了这只是救他,而不是想吃他的狗狗。

    小狗等他吃完,又四处跑着找吃的,苹果,番茄,梨,还有一些已经辨不出品种的果子,大概有十多个,小狗会用嘴巴把腐烂的咬掉,剩下的它吃一半,又叼着剩下的一半喂给他吃。

    找到的果子全吃完,小狗又开始拖着他走,顾淮疏身体从玻璃片上压过,尖锐的疼痛让他身体抽搐打颤,但昏沉的意识又清醒了很多,借着台阶的高差,翻过来,匍在地上,一起往前爬,管道里除了水声,就只剩下了一人一狗的呼吸声。

    血腥味越来越浓,衣服在地上磨破,碎玻璃刺进皮肤,伤口发炎,感染,每前行一厘米都很困难,顾淮疏意识昏沉,有时候也会撑不住昏睡过去,但无论他昏睡多少次,睡去多久,挣扎着醒来时,小狗依然还在。

    或者是拖着他行走,也或者是累极了趴在他旁边休息。

    隔一段时间顾淮疏就会注意排气孔外的光线变化,大概过去了三天,渐渐的他能感知到管子会随着地面不同程度地震动,各种重量的车子从上面飞快地碾压过。

    车声,人声,光线,一点点从井盖的缝隙里渗透进来。

    他们可能逆行到了闹市区。

    小狗把顾淮疏拖到井盖下头,冲着井盖呜嗷,声音却过于细弱,完全掩盖在了地面的嘈杂声中,它想跳起来把盖子顶上去,够不到,摔在地上好半天都没爬起来。

    顾淮疏听到动静,费力地睁开眼睛,看见小狗正在往上不断纵跃,呜嗷叫得声音嘶哑,心脏里酸酸胀胀,又很安宁,世界上有谢瑾瑶这样恶毒的,也有像小狗这样可爱温暖的生物。

    临死是死在小狗旁边,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要是让他死在谢谨瑶手里,那估计死了也不安生,顾淮疏动了动手指,想要撑住,但意识被黑暗和混沌吞噬,很快失去了意识。

    小狗趴在地上休息了好一会儿,踉跄着站起来,把顾淮疏往管壁上拖了一点距离,拱着他的脑袋,让他靠在石壁上,往回跑了一截,从排气孔钻了出去,攀着岸边的砖石缝隙,费力地往上爬。

    河堤的侧壁很光滑,小狗爬到四肢打颤,成功上了堤坝,咬住栏杆翻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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